韩均摇头苦笑道:“幸局长,陈副局长、申副局长,实不相瞒,省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回去处理,真没那么多时间耽误,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等案子破了,抓到凶手,我和我学生做东,感谢诸位。”
“韩调研员,您大老远从省里跑来帮我们东湖小学江老师伸冤,怎么能让您请客?好吧,既然您时间宝贵,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幸局长顿了顿,又回头道:“老申,老陈,我们分工一下,我陪同韩调研员和姜警官先去东湖。老申,你认识江老师和他爱人,社会关系这一块你负责;老陈,摸底工作交给你,执法大队人手不够从各乡镇司法所抽调,要保证每个村有两个干部,要全力发动群众,只要是在外务工的成年男子一个都不能漏掉。”
“局长,韩调研员,您二位尽管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这件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
随着幸局长一声令下,陈关县司法局迅速行动起来。
社区矫正执法大队紧急集合,分乘两辆面包车随韩均和局长先出发。申副局长给各科室的干部作动员,留两个人值班,其他人等面包车回来再出发。陈副局长则通知各乡镇司法所,要求各所干部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下午两点前赶到东湖镇司法所报到。
东湖镇距县城20多公里,路况好,十一点前便赶到了。
幸局长让等候已久的镇司法所干部通知各村村长和治保主任下午一点来镇政府开会,让他们给一起抵达的社区矫正执法大队干部准备午饭,又马不停蹄地陪韩均二人赶到镇北的中心小学。
自从妻子在江城不明不白被人杀了之后,江振兴再也没回家吃过午饭,刚和在本校上五年级的女儿走进食堂,就见门卫老吴兴冲冲地跑来喊道:“江老师,江老师,省里来人啦!来了个大官,穿白衬衫的警察!”
难道案子破了,江振兴神情恍惚,像是做梦一样,陶瓷饭盆“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老吴捡起饭盆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人家在办公室等你,快去啊。”
“哦哦,我这就去。”
“爸,等等我!”家里出这么大事,孩子不懂都懂事了,小丫头把饭盆往大圆桌上一扔,飞奔着追了出去。
校长、教导主任、几个在学校吃饭的班主任都来了,把办公室挤得水泄不通。
看着眼巴巴盯着他,脸色憔悴无比的江振兴,看着泪流满面的孩子,韩均心情格外沉重,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低声道:“江老师,我姓韩,叫韩均,在省司法警官学院任教,算起来跟您是同行。这位是西郊分局重案队的姜警官,也是我学生,您爱人的案子现在就由她负责。很抱歉,我们这次没给您带来好消息,但我们保证会想方设法破案,抓到凶手,给您一个交代。”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江振兴悲痛欲绝地闭上双眼,泪水潸潸而流。
对于他爱人的死,校长很痛心,对江城警方很失望,禁不住说道:“人死了,店关了,殡仪馆那边一个月要好几千,真正的家破人亡!韩老师,姜警官,想方设法破案,想方设法破案,每次都这么说,你们要想方设法到什么时候?”
“是啊,你们江城公安局破不了,就把案子移交给我们陈关公安局,把春兰的遗体送到我们陈关殡仪馆。”
群情激奋,幸局长连忙介绍道:“各位,各位,别激动。韩教授不仅是省司法警官学院的教授,同时也是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是省法律顾问团的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工作日理万机,破案本来就不归他管,可他还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了,甚至到现在连饭都没顾上吃,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再说公安机关办案有公安机关的程序,不是想移交就移交的。就算江城公安局愿意移交,我们县公安局也不会接手。毕竟破案这种事谁也不敢打保票,万一县公安局同样破不了,他们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正处级调研员,岂不是同县长一样大!
校长和老师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白衬衫”来头不小,急忙道:“韩调研员,我们也是心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春兰这案子江城公安局真太不负责任,江老师每次去问都是敷衍,从来没给句准话,您是省里来的领导,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第五十一章 声势浩大
江振兴中师毕业,分配到东湖中心小学后又通过自学考试先后获得大专和本科文凭,小高职称。在市优课评比中获过二等奖,常年辅导学生参加奥赛,十几人获省级奖,有多篇教学反思在省级杂志上发表,是东湖县教育局的骨干教师、优秀教师。
用校长的话说他有很多机会调到县城教学,甚至可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但他却一直留在这个偏僻的小乡镇。
作为“祖国的园丁”,他非常称职。但从正常男人的角度上看,他这个丈夫当得实在有些……有些……有些“窝囊”。
每月工资准时上交,不仅店里的事从来不问,连来人客去、门面开支都不管。什么都听老婆的,家里不管什么事都老婆说了算,如假包换的“妻管严”,以至于同事们经常开玩笑说他们家“家教”好。
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平时上上课,节假日要么钓钓鱼,要么带孩子去县城逛逛,没有不良嗜好,更从来没有跟老婆吵过架拌过嘴。问了半天,他知道的甚至没有跟马春兰关系较好的一个女教师多。
一无所获,韩均再次安慰了一下,在小学食堂里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在幸局长的陪同下赶到镇政府。
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面包车和警车停满了镇政府大院,一楼走廊和二楼走廊站满了人,几个看上去像领导的干部和一个一级警督正守在司法所门口翘首以待。
见他流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幸局长连忙解释道:“韩调研员,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是先发到县政府办,然后才转到我们司法局的。黄县长肯定是去局里扑了个空,又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来欢迎您。”
“韩调研员,韩调研员!”
正说着,身材高大的一级警督快步迎上来,举手敬礼道:“陈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黄庆根,热烈欢迎韩调研员来我县检查指导工作。韩调研员,您效率太高、速度太快,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听说您来了东湖,我只能追到这儿来向您汇报工作。”
人家以一个警察的身份举手敬礼,韩均可不想给人家留下高高在上的印象,抬起胳膊回了个礼,紧握着他手一脸歉意地说:“黄县长,您兼任公安局长,工作那么忙,我来东湖办的又是私事,您这又是何必呢?另外千万别说汇报两个字,我真当不起,更不敢当。”
黄庆根显然是个爽快人,一边陪着他往一楼的司法所走去,一边说道:“韩调研员,您的来意我听司法局同志说了。江振兴同志是我们县教育系统的模范,他爱人被害我们很痛心,案子迟迟未破我们也很焦急。不管作为分管公安、司法、安全的副县长,还是作为县公安局长,我都应该来跟您碰个面。”
韩均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尴尬地说道:“黄县长,我之所以直接奔司法局,请辛局长帮忙,就是不想麻烦您。一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因为前段时间在江城公安系统的调研,惹了一身麻烦,网上搞得沸沸扬扬,想必您应该有所耳闻。”
“不是已经澄清了嘛。”
黄局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韩调研员,这个热闹不管您同不同意,我们县公安局都要凑一凑。一是责职所在,责无旁贷。二来东湖镇两万多老百姓可不懂什么叫案件管辖权,他们要是看见司法局在想方设法破案,我们公安局却坐在一边看热闹,到时候会怎么想怎么看?”
他说得非常有道理,韩均连连点头道:“黄局,真不好意思,是我欠考虑,是我欠考虑。”
“理解万岁。”
人家以黄局相称,没有再称呼黄县长,表明他非常愿意交个朋友,同时又没一点架子,黄庆根对他这个在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能跟省领导说上话的三级警监多了几分好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接着道:“韩调研员,我已经让刑警大队抽调精兵强将,最迟两点前就能到位,派出所这边更不用说了。总之,我们会全力协助您调查,只要凶手是陈关人,只要他仍在陈关,我保证他插翅难飞。”
这是好事,可因为某个人而动用这么多资源就不一定是好事。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黄局,你们公安机关有公安机关的办案程序,我既不是公安系统的人,案发地又不在您的辖区,这么做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换作其他什么人,黄庆根绝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但眼前这位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国家副-总理亲切接见过、参加过公安部与美国司法部谈判的人。
来的路上向省里朋友打听过,据说为了查清谁在网上诬陷他,省领导亲自作出批示,公安厅、司法厅和江城市公安局全部参与了调查,连夜搞清楚真相。来头这么大、背景这么深,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
“韩调研员,程序方面您大可放心,我们有江城市公安局的协查通报。去年收到的,案子没破,仍然有效。就算没协查通报又怎么样,只要把案子破了,什么都好说。”
各村村长和治保主任几乎都到了,司法局干部仍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往这儿赶,阵仗已经搞这么大了,不在乎再大一点。何况正如他所言,一白遮百丑,只要把案子破了就行
韩均再次握着他的手,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黄局,谢谢,非常感谢,既然您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今天就违反一次原则。”
“韩调研员,您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顶着方方面面压力过来查,我们配合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东湖镇党委书记葛兰娟同志,我们县唯一的女书记,办事雷厉风行,非常能干……”
镇党委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人大主任,派出所所长、派出所指导员……院子里站着全镇近一半的公务员。连中心小学校长都追过来了,想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