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是在江城呆时间最长的地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韩均有些迫不及待,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说道:“别叫了,开我车。”
不就是一辆奥迪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开你车就开你车,还替中队省油钱呢。姜怡腹诽了一句,连忙追了上去。
韩均很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慢声细语地笑道:“疲劳驾驶不好,我开车,你指路。渴了冰箱里有水,饿了后座上有零食,自己动手,别客气。”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后座上那一堆零食也不是一个男人会买的,手边的储物格里甚至放着一个精致的化妆盒,姜怡进一步证实了她之前的推测,眼前这位绝对是个花心大萝卜。
“谢谢。”
“不客气。”
韩均帮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从左侧上车,顺手摁下启动键,麻利地打起方向盘,头一次乘坐这么好的车,姜怡不无好奇的回头看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道:“韩调研员,美国车辆的驾驶座在左边还是右边?”
“美国产的都是左舵,和国内一样。但美国人不光买美国车,也从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德国……进口车,英国的车就是右舵,他们很随便,爱哪边哪边,不像国内严格规定方向盘必须在左边。”
“您有国内驾驶证吗?”
“有啊,刚换的,就在你们市局车管所。说起这个我对你们真有点意见,居然要求我去他们指定的翻译公司翻译驾照,不仅收费贵,而且不专业,见上面有个temporary就翻译成临时驾照。”
“那应该怎么翻译?”
“temporary在驾照上是临时公民的意思,因为在美国,驾照就和国内的身份证一样的,没有美国身份,自然是美国的临时公民。”
对他这个年轻的正处级调研员,姜怡真很好奇,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在美国那么多年,怎么还不是美国公民?”
韩均侧头看一眼仍在派出所前叫骂的老大爷,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时间参加公民考试,并且对我而言有居留权就行了,反正又不影响执业。”
见花园街派出所刘指导员正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姜怡指着那个老大爷,不动声色地问:“韩调研员,遇到这种情况,美国警察一般会怎么处理?”
韩均不仅是纽约法学院毕业的法学博士,还同时持有纽约、新泽西和加州律师执照,这种小儿科的问题真难不住他,把车拐上主干道,不假思索地回道:“美国警察执法时拥有绝对权威,要求对方绝对服从,否则会以暴制暴,所以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真遇到了,那会视情节轻重,处以500美元以下罚款,监禁24小时到48小时,每个州都不太一样,不过大同小异。”
“对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也一样?”
“一样。”
“我们就不行,您看到没有,刘指导员这会儿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国情不一样,体制不一样,这不好比的。不过在我看来国内警察处警是为了解决一个案件,美国警察处警是为了维护一个规则,所以国内公安局权大,警员个人的权力小。”
解决一个案件,维护一个规则。
一针见血,分析得很精辟,姜怡暗暗地咀嚼着他这句话,赫然发现他这个“笑面虎”的确有点水平。
…………………………………………………………
ps:新书上传,点击、推荐票、收藏,求各种支持!感觉太瘦的大大,可以先收藏一下,等养肥了再杀,拜托了^_^
第七章 秋后算账
西郊区原本是一个县,随着城市的扩张变成了现在的西郊区。
对曾经的县委县政府领导来说,撤县并区是好事。身份地位随着江城这座副省级城市水涨船高,由之前的正处级副处级变成了现在的副厅级正处级,但对公安局这个执法机关而言却是另一码事。
县局变成分局,财权和人事权一点一点的被市局收走。
许多单位撤的撤、并的并,比如交警大队归口到市交管局,县车管所并入市车管所。要不是辖区有近一半属于城乡结合部,离市看守所比较远,或许连看守所都会和其它几个分局一样保不住。
区检察院驻所检察官杨信学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小镇已经工作了六年,这段算不上短也算不上长的六年里,他眼看着西郊火葬场、西郊公墓、市传染病医院、西郊垃圾焚烧填埋中心一个接一个的拔地而起,让这个曾经无比安宁的小镇变成了一座“重镇”。每到周五,焚烧垃圾的臭味扑鼻而来,仿佛提醒他周末的光明就在眼前。
办公室在三楼,东西朝向,光线不太好。50米开外,便是高墙与电网。
驻所检察官被誉为维护“高墙内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上班之后,他将工作写进监狱检察日志:今日有3个罪犯保外就医。经检察,罪犯病情符合保外就医病残规定,程序符合相关规定,建议监狱呈报。
紧接着,他像往常一样离开办公室,走进监区,打开挂在墙壁上的铁盒,取出几封信,夹在腋下,再关上铁盒。
一路之上,干警和在押人员纷纷跟他打招呼。杨信学点点头,转了一圈,走出监区,回到办公室,整理刚取出来的信件,在押人员反映的情况千篇一律,不是“伙食不好”,要么就是“有人欺负”、“要找律师”。
虽说驻监检察官的工作主要是“三个维护”:维护监所安全、维护刑罚执行的公平公正、维护在押人员的合法权益。但在他看来,看守所的主要任务是维稳,并非维护在押人员的权益。
他真厌倦了这个除了犯人就是死人的鬼地方,更希望从事公诉那种“出彩”的工作,于是简单看了一下,随手放到一边。
正准备打开电脑,平常极少涉足驻所检察室的看守所长卢鹏涛和教导员罗仁海,竟神色匆匆的一起走了进来。
“老杨,麻烦大了,刚接到分局通知,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警官学院教授韩均一会儿要来咱们这调研。”
生怕他想不起来,教导员罗仁海补充道:“就是两年前被误抓的那个假洋鬼子,天天约见你,一天给你写几封材料的那个。”
韩大律师调研的是分局,不是区检察院。而且当年由于证据不是很足,案子没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想到通知他这个已经边缘化的人。
杨信学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卢所长,罗指导员,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成省法律顾问团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了?”
抓他的是重案队,关他的是看守所。
四个多月时间,监所里那些烂事他亲身经历,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卢所长心急如焚,猛吸了一口香烟,愁眉苦脸地说道:“老杨,他怎么成省法律顾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一关怎么过!来者不善啊,而且手里有一大堆把柄。”
人家写了那么多材料,反应那么多问题,自己不仅从未重视过,甚至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约见,想到这些,杨信学意识到麻烦有多大,一下子没了主意,禁不住问道:“那……那……那怎么办?”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卢鹏涛掐灭烟头,忧心忡忡地说:“我们钱政委在电话里说,他这次肯定是来秋后算账的。昨天在重案队的欢迎会上就明确表示,不要人陪同,不听汇报,把王思强逼得都不敢回单位了,昨天晚上还是在我们这儿凑和了一宿。”
教导员罗仁海轻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人马上就到,我们想叫上你一起去迎接,姿态放低点,实在不行给他当面作个检讨,总之现在主动比被动好。”
用那些小年轻在网上的话说,这就是那个什么“**丝的逆袭”。
形势逼人强,不想得罪人更不想被追责的杨信学,只能硬着头皮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走,我们一起去。”
现在态度比什么都重要,卢鹏涛整了整警服,边走边说道:“教导员,午饭你让小胡安排一下,镇上条件太差,去市里。再到对面小店拿四瓶茅台四条中华,找个机会放到他车上。”
四条烟四瓶酒就能打发他了?
罗仁海心里真没底,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所长,我记得当时的管教好像是小马,要不我先去找他谈谈,问问他当时都做了些什么。真要是有的话,现在主动承认错误,主动把钱还给人家或许来得及,否则被追究起来我们都得受牵连。”
“对对对,你快去,跟他说清楚,别拿他那身警服开玩笑。”
杨信学心中一凛,忐忑不安地说道:“卢所,这事恐怕真有,我记得他在一份材料里反映过,进来时身上有一万多人民币和几千美元,都被号长变着法弄走了。你说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就算天天加餐也花不了那么多啊。”
卢所长头大了,顿时埋怨道:“老杨啊老杨,你怎么到这会儿才说?”
居然推卸起责任来了,杨信学可不吃他这一套,反问道:“卢所,我给你反映的问题还少吗,你什么时候重视过?”
卢鹏涛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啦好啦,现在不说这些了,这个马万军,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我非扒了他皮不可。”
九点四十分,一辆黑色的奥迪越野车缓缓停在停在看守所大门前。
大门由两扇大铁门组成,门前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一条与大门平行的黄线。铁门上刷着“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八个大字,铁门前的黄线内侧写有警戒线三个字,与黄线颜色相同,右侧有一个武警站岗。
几个人抱着被褥守候在门外,一看便是在押人员的亲属。他们前面那几个打着夹着公文包,打着领带的人,应该是来见当事人的律师。
炎日当空,一个个热汗流浃背,韩均能想象到他两年前被关进去之后,姐姐和姐夫有多么着急,白晓倩在外面为他奔波有多么辛苦。
卢所长也真是的,居然没出来接,姜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连忙推开车门:“韩调研员,外面热,我去值班室登记,您在车上坐会儿。”
“没事,一起过去吧。”韩均侧身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两瓶水,背上包,若无其事地跳下汽车。
姜怡从他手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