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人稳健地落地,鹰视虎步,朝躺在雪地上的人走去,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一丝凛冽的风刮过他的头发,他本能抽刀挡住了突然飞刺而来的匕首,利器相撞,干燥的空气裂开一道伤口,溅起星星如血的火花。
弋人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那个原本趴在地上的男人此刻正毫发未伤地伫立在他的面前,五官在月光下,隐隐约约,模糊不清。
黑暗中,薄唇上扬:“幸会幸会!”
良久,他开口:“不知阁下几次三番引我出手到底有何目的?!”
他冷笑。
“倘若不说个明白,就留下性命!”
“哼!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嗤笑道。
“不妨试试看。”
寒冷的夜晚顿时变得有些灼热焦躁,弋人的长刀指向前面的人,他浮笑,双手紧握着短剑从正面直攻过来,弋人丝毫未躲开,执刀稳稳接住了他的攻击,他双臂用力一抵,他退后几步,弋人乘胜追击,立时挥刀风驰电掣地砍向他,他以手接刀,弋人右臂猛地一震,手中的刀居然被他夺了过去,他冷笑地看着手中的刀,随后嘲弄似的睨了他一眼。
他满脸堆笑,在夜弋人的怒视中将手中的刀丢给他,他伸手来接,他却趁此机会飞身离去。
夜弋人欲追却被一片红色蜘蛛阻拦了去路,一阵红气扑面而来,想躲开也为时已晚。
“呃……”倏地,他胸口一阵闷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无力地低喘。
一道白影落下:“弋人哥!”
他眼前一片朦胧,那道白影向他款款而来,他轻叹:“鯨云……”
少年缓缓靠近他,长眉微挑:“没想到大哥居然也会中毒。”
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鯨云堆笑着蹲坐在他面前,表情稍稍严肃:“不晓得这个蜘蛛怪什么目的,会不会也是……”
“鯨云……”他睁开微红的双眼。
那蜘蛛怪的毒只是些瘴气,弋人服了解毒的药,片刻的功夫,便化解了不适,他缓缓地坐立起来,语气极冷,“这个人目的不会那么单纯。”
失神间,静谧的夜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紫灼追着良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另一边,刘武的小辇也在浓雾中缓缓出现。
鯨云扶起弋人,走向刘非的小辇,辇车上有声音道:“你们是何人?”
鲸云道:“在下是鯨云,这位是我义兄夜弋人。”
“鲸云……夜弋人……”他咀嚼这两个名字,似乎想到什么。
刘武的随从闻言把灯笼打近了些,灯光照亮了两人的容貌,两个少年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面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良哥走过去:“殿下,这二人之前曾拜会过您。”
刘武也想起来了,他一向识人,只是两个英姿少年究竟何身份呢?
“你们……”刘武神情微变,没有说下去。
鲸云闻言,道:“我们来向殿下寻顾昔的下落。”
他又说:“听闻顾昔和梁王交好,我和大哥便借朝见之际,寻医而来,我二哥现今病重,石药不治,恐怕找到他还有一线生机。”
鯨云此时在他面前打了个花腔。
刘武是有城府之人,虽然知道他们说得都是谎话,却丝毫不动声色。
不一会儿,刘武就恢复他惯有的淡然模样,莞尔道:“那两位真是来的巧了。”
他们这时才察觉到空气里的清脆琴声,弋人听清了曲子,是一曲《庄周梦蝶》,只是琴技着实粗糙,不一会儿琴声戛然而止,有人朗声道:“顾某就在此。”
人随声至,一道浅蓝的身影随刘武一同到来。
这时,良哥与紫灼也赶了过来,“顾大夫你真的来了?!”紫灼高兴地冲动他面前的跟前。
他浅笑,摸了摸她软软的长发,笑道:“又长高了。”
“嘿嘿!”
夜弋人缓缓地走过去。
顾昔嘴角勾起。
“你随我过来。”
……
☆、14。离歌
估计一般高手会面都选择在屋顶上——
夜弋人抬起头,目光冷峻,顾昔的蓝衣轻飘飘的,长发及腰,月牙儿照在他头顶上,肤色胜霜,顾昔先开了口:“他当真是中了我的毒?”
弋人冷冷地说道:“这毒我认得,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顾昔问:“中毒多久了?”
“半个月。”
顾昔微一挑眉,果断地说道:“没救了!”
“等等!”弋人抓住他胳膊,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能救他!”
顾昔好奇地问:“到底是何人中了毒?”
“赵青虎。”他眸色冰冷,瞬也不瞬看着他。
饶是他夜弋人自诩一切尽在他掌握,也未曾想到,一切纠葛都从赵青虎的伤开始了,一路纠缠,一直到至死方休。
此时此刻,夜弋人还不知道,这都只是个开始……
“……他的脸被刘紫灼划伤了。”
“哦?”顾昔哂笑。
夜弋人眉间深皱,缓缓地问道,“你与梁王又什么关系?”
顾昔莞尔一笑:“一个朋友而已。”
他目光深谙:“那这么说,这毒是你赠予她的?!”
顾昔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所以也觉得蹊跷。”
“那你可愿救他?”
顾昔微笑颔首:“若不救,恐怕你非杀了我。”
弋人绝不会被他的一句话给搪塞了,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的毒是否传给其他人?”
顾昔想了想:“却有一人。”
“谁?”
他笑了笑:“一个貌美女子。”
他说得含糊不清,他知他有意隐瞒,便不再追问了,现下他更担心的是青虎的病情,中毒这么久了,要不是他一直给他用些药延缓毒发,他早就命丧黄泉了,恐怕现在他已是毒入骨髓了吧?!
他不急不缓地问他:“救得活吗?”
顾昔取出个小瓶子,淡淡说道:“每日一粒可保命,但拖了这么久,想根除就要有些年头了,不过倒不会影响多少,只是要多吃点蚀骨的苦头了。”
弋人愤恨地接过药来丢给倚在树上的鯨云,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等等!”顾昔叫住他。
他侧过冷峻的侧脸:“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昔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怎么?好歹我们在南疆也算的上个‘故交’,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他声音低沉,声音讽刺:“故交?”他转过身,留给他一个更加决绝的注视,“我不曾认可过!”
顾昔敛下笑意,徐徐地向他走去,长发与他的耳际一擦而过,他背对着他开口:“不过,希望你不要伤害刘紫灼!”
他迟疑:“她……?”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他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许了。
冷风刮面,紫灼抬头傻傻地看着屋顶上的两人,现在是什么状况?楚留香与哆来A梦叔对决,哇塞!
顾昔低头对她微微一笑,随后,纵身一跃,足下生风,踏着树梢飘然而去。
“后会有期!”
“呃……顾……”她叹了口气儿,不愧是楚留香,老是这么神出鬼没!
夜弋人轻轻地降落在她身后,她转过身去看他,这个木头的脸色沉到了极点。
刘武轻轻摸着她的发与她道别:“紫灼,我让良哥留在京城守着你,睢阳你养的那只畜生我也替你好生养着,你要是想了,我就差人把它带给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想,不要让我操心,听到了没有?”
“恩。”她撅嘴点头。
他努力安慰她:“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
他深深地注视她许久才挪开视线,他目光飘乎,视线落在弋人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要离去。
一行人缓缓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空地上只留下了良哥,仿佛是浪花中的一小块儿碎木,又像是巨浪之后拍打在岸上的泡沫,翻滚着、扶摇着,流淌着落入她的视线,他分明未动,她却觉得他仿佛从北风呼啸而过的天地中一路走来,带着风尘,向她而来,叫她很是心安。
她吸吸鼻子:“你看什么看?!”
良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别任性!现在的处境你认清了吗?”
她撅嘴:“你又知道什么?”
他声音冷峻,伤心地告诉她:“这些日子有很多人想要加害王爷……”
他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自半年前就盛传,说梁王在古吹台修建兔园时得到了一笔前朝密藏,富可敌国,引来不少觊觎之人!”
前朝密藏?莫非是夜弋人他们要来找的那样东西?
她苦恼地问:“真的有这个密藏吗?”
他摇头:“不过是谣传!是有人想要害王爷!”
“将你留在这里只是为今之计,外人都认为你对王爷十分重要……”
她脑子简直就是高速运转了起来,仍是想不懂,良哥实在不想说得太深,只是叹气:“将你留下是太后的主意……”
她还是不明白。
他长叹:“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他不再说了,许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刘武当年不过是用了一招金蝉脱壳的法子罢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我们逃回去吧!”
他按住她的肩,认真道:“灼灼,听话。”
哎……
她抬眸,看了一眼夜空……
夜色是通透深邃的蓝,一味纠缠着白昼,光也有些混沌不开,以至于分不清是夜还是昼,幸好,地平线一缈醉了的酡红提醒人们——
深冬的早晨,万物也醉了般地疯长。
一路车马萧萧。
车上的人睁开睡眼,车里的暖气沁不过车外的寒,竹简卷至一旁。
他深深叹息,拿起坐垫旁一枝缠了金线的小木棒敲了敲密封的车厢,车把式闻之连忙停住了车。
他说:“先不忙出城,到了西坡停一停。”
车把式垂首:“诺。”
刘武掀开车帘,正瞧见一骑单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