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夺取大隋江山的人,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没有不开心的理由,而也正是这些人,让年幼的杨侑去面临了即将亡国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事实。若此时在那里坐着的是杨广,或许我心里会好受一些,一个孩子,承担了超出自己年龄的东西,或许这便是那“欲带皇冠,必承其重”的含义。
也许是因为看见杨侑而心生同情,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最终,还是没有再呆下去的勇气,却又不想回到犀梅苑,我走出了刘府,一直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几天前的那片荷塘。
荷花依旧没有盛开,可是已经有了跃跃欲试的势头。我坐到荷塘边,看着眼前的景色,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杨侑的模样。我不了解李煜,可是我想此时的杨侑和几百年后的李煜应该很相似,他们的脸上,都浮现着那东流的一江春水承载的哀愁,也瞬间明白了山河破碎风飘絮的落寞。
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总之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瞬间意识到此时的我不应该在这里呆着,只有飞一般地跑回刘府。当然,进门后我已明了,宴席已经结束,我又完蛋了。
犀梅苑里,先生的房门紧闭,院子里不见一人。当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看见胭脂和丹青跪在地上,先生坐在茶几旁,半点酒意也没有,倒是怒气十足。我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转身跑,正犹豫不决时,已经来不及了。
“萧大小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只有硬着头皮进屋,几乎是用爬的速度行至先生跟前。
“我突然有点心事,就想出去吹吹风,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让他们都下去,有什么我们单独说。”
我示意下二人都下去,她们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散了。我关上门,坐到先生跟前。
“要不要我去把衣服换回来?”我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先生,希望他不要太生气。
“我算不算第一个在洞房中看见新娘这副打扮的新郎?”
“先生等着,我立刻去换。”
“免了,平安回来就好,若你再不声不响地乱跑,我就真的要罚整个刘府的下人了。”
“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就不怕什么时候他们往你的食物里投毒。”
“你若是真的同情下人或是担心他们下毒,就不要给我制造罚他们的理由。他们没有看好你,任凭你胡作非为,尤其是胭脂和丹青。我进犀梅苑的时候,看见丹青在外一脸焦虑不安,就觉得事情不对,进到屋里,看见蒙着盖头坐在床沿的人全身发抖,掀开盖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满头大汗的胭脂。你倒是解释一下。”
“我在拜堂时听见皇上有出席,很是好奇,就想去前厅看看天颜,可是一身礼服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就换了小厮的衣服。可当我见到皇上时,心中莫名地伤感,总有说不出的同情,心里难过,便去了上次去的荷塘。本想坐一会儿就回来,却忘了时辰。”
“皇上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要挑起这样的担子,确实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你本就心地善良,看见如此情景,也不免得伤感。可是,这不能说明你在新婚之日跑出去是正确的。”
“先生责罚汐蓝吧……”
“都拜了天地,你若是再不改口,被有心人听见,可就不是小事了。”
先生看我的神色凝重,可是又总觉得带着一点点的玩味,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改改口唤他什么。
“夫……君……”
“这没成亲前唤得那般顺口,怎么这下却结巴起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羞涩起来,也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若我和先生是寻常夫妻,此时恐怕是要行周公之礼,可当下……
思索许久,抬起头却看见先生镇定自若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又胡思乱想了,只有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夫君先歇着吧,妾身告退了。”
我正要起身出门,先生却拉住了我。
“府里几十双眼睛盯着呢,新婚夜你不留在我房内,想落人话柄不是?”
我无奈地摇摇头。
“又不是没有同塌而眠过,那时你是姑娘家,都不害臊,我着实被你的勇敢征服了,今日倒是奇怪了,顶着刘夫人的头衔,却害羞起来,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萧汐蓝。”
先生说这话时,几乎是强忍着笑意,我被他说得又羞又恼,索性脱下外袍,穿着中衣躺到床上,扯过被子捂住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听声音,先生倒是在一旁愣了半天。之后他躺到我身侧,盖了另一床被子。
“不嫌被子里闷吗?若是不嫌弃,你尽管捂着好了。”
我伸出头,先生已经吹灭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
“夫君晚安……”
这一夜,我并没有入睡,似乎先生也是。
第二日清晨,我第一天以刘夫人的身份醒来,自然要受一番府中众人的礼,虽然与众人没多少交集,可受礼还是让我浑身不自在,好在先生在旁边紧紧拉着我,给了我强大的气场支撑。
之后跟先生回到犀梅苑,他从书房取出一个盒子,说是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这是?”
“这个叫同心结,是用你我的头发编织而成。之前在突厥牙帐,很抱歉没有护得你周全,让你被削了头发,还希望夫人不要怪罪为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对于古人来讲,是何等大事。“先生,我虽知发不可轻易而断,可在我生活的濮部,并不在乎,你不要自责,更不应该因此而断发。”
“定要与夫人感同身受一番,况且断发只为做这个同心结,有何不可。”先生说得云淡风轻,但我心里并不好受,这份礼太贵重,我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他给我的一切?
“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汐蓝谢过先生。”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什么为好,先生赠我发结,我真的很想花痴的认为这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是,我有自知之明,萧汐蓝,来历不明,寄人篱下,一无是处,无过人之才德,其貌不扬,名声不佳,何以配得上如此天神一般的男子。如今被先生视为知己,已经三生有幸,又顶了个刘夫人的头衔,似乎已经耗去十世好运。我想问,却不敢问,除了谢谢,我还能说什么? 先生的脸上没有比我好看多少,想来是他猜到我此时在想什么,愠怒犹然而生。
“汐蓝,你既然觉得为夫的礼太过贵重,可是该给为夫也回个礼?”最终还是先生打破了僵局。
“自是要还的,我这就去取,还请先生莫嫌弃。”
他走到我跟前,双手搭在我肩上,力道有些重。“要是觉得我会嫌弃,不如我来提议,以身相许如何?”
“先生,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又打趣我,我真的给你准备礼物了。”说完我一溜烟跑回了寒月阁,去取给先生准备的礼物,先生很快跟了过来。
虽然总觉得拿不出手,还是颤抖着把绣了许久的荷包递给了先生。先生接过荷包,一脸的惊喜。我相信,就算绣得特别丑,他也是喜欢的,毕竟这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这礼不错,我收下了,就暂且不再和你讨礼了。”先生笑了很久,想必应该不生气了。只是,他若是知道在濮部,女子给男子绣荷包是求爱的意思,会不会立刻扔出窗外?但是,真的不能怪我,我只能绣出这个……
春天似乎已经接近尾声,长安城里四处飞花,红雨片片,伴着斜阳映照了整座长安城。五月,也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今日,我在寒月阁看书,胭脂很慌忙地跑进屋子。一般说来,如此慌乱的脚步声,只可能来自丹青。
“夫人,大人在府外侯着,让您尽快梳洗打扮,唐王要见您。”
我放下手中的书,从首饰盒里取出那只梅花发簪插在发髻上,便径直走向府门口。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先生站在马车前,神情很是严肃,他扶我上了马车,随后自己坐进来。
“唐王不知为何要见你,问他何故,他却不说。”
“想必今日江都传来了很惊人的消息吧?”
“你是说,唐王要见你,和这个有关?”曾经我的未卜先知会让先生惊讶,可是如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我什么都知道的这个事实,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我的话而露出惊色。如今,却见到了久违的神情。
“我和唐王有个交易,给他消息,让我随军,想必今日唐王见我是为了这个。”
先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到了李渊府邸,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了正堂。
李家的三位公子、裴寂、长孙无忌等人都在。
先生带我上前,众人都不解地看着我,还不时窃窃私语。
李渊屏退了众人,只留了我在屋中。
“刘夫人,你可知今日本王得知了什么消息?”
“汐蓝先恭喜唐王了,想必不久之后,汐蓝便可以改口,唤您一声陛下。当日汐蓝用性命和唐王做了交易,想必今日,汐蓝是安全了。”
“你不怕本王已经改了心意?”
“唐王言重了,汐蓝一介妇人,对唐王并无威胁,他日也当随着夫君忠于唐王,唐王又怎会和汐蓝计较?”
“那么刘夫人可否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唐王问便是,只是汐蓝才疏学浅,不知可否帮得上唐王。”
“大隋气数,可是尽了?”
“是!不过余患未除,宇文化及建立的许,无法构成威胁,可是宇文成都却是难缠之人。还有其它数个割据政权,唐王切不可掉以轻心。”
“那么,刘夫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唐王抬举汐蓝了,汐蓝知道的并不多,能给唐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