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晓,所以他不露痕迹地阻止我,我却依然一意孤行。他早就明白我要做的事情,他对我很失望。
可是,再失望又如何?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纵然不去杀人,我也会想其它办法除掉这几个人。蕊儿、裴寂和刘文起。对,还有一个刘文起,我还没有对他下手。
当然,我不会杀他,但我会让他离开刘府。这几日,我思前想后,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解决掉刘文起。
见我出寒月阁,胭脂和丹青很开心,只是我却没有按照她们的想法走去犀梅苑,而是去了刘文起和方氏居住的洞华阁。
他们夫妻二人都在院中,刘文起在练剑,方氏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让我有些失落,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琴瑟在御,恩爱相守。我和先生,到底算什么?蕊儿犯错,他冷落蕊儿,我犯错,依旧冷落我,在他心里,我和蕊儿或许根本没有区别。
见我来,方氏赶紧迎了上来,刘文起也停了下来。
“今日吹得什么风,竟然把大嫂吹我们这里来了。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其实就算是当上刘夫人,我依旧很少和刘府的人来往,除了礼节性地给刘母请安,平日里都是鲜有交集的。就算今日,也是破天荒第一次来刘文起这里。
他们居住的小院很普通,自然比不上我精心打理的犀梅苑和寒月阁,但还是透着一股家的味道。
“汐蓝冒然前来,本是失礼了,弟妹就别再赔不是了。”
“大嫂……”刘文起和我打了招呼,我向他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就进屋坐会儿吧,我让人备些家常菜,大嫂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不必麻烦了,汐蓝也是有话和二爷说,说完就走。”
刘文起朝方氏点头,方氏识趣地退下了。
“二爷,汐蓝知晓你是直人,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希望你能离开刘府,离开长安,回彭城或是去晋阳,哪里都行。”
“为何?”他语气明显提高,眼神中透着狠厉。
“为了大人的前程着想,他身边实在不应该有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害死他。今日我前来好言相劝,希望你能听进去,不要等到日后除了岔子,后悔莫及。”
刘文起摔了手中的剑,把我吓了一跳。和先生比,他显然不懂得如何掩藏或压抑自己的情绪。虽然能想到他的暴怒,可是却还是有一丝害怕。此刻的刘文起,就像一个意图行凶的流氓。他本就长得五大三粗,还留了点络腮胡,皮肤黝黑,每每见他,我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张飞、李逵之类的名字。
“萧汐蓝,从在晋阳的时候,你就搅得刘府不得安宁。兄长执意留下你,结果你搞得他们夫妻不和,之后又克兄长入狱。听闻你差点害他被圣上处决,又使计成为他夫人。这些年下来,你依然把刘府搅得不得安宁,让兄长和蕊儿不和,还害得兄长丢了官,你竟然有脸来说我。”
“汐蓝一介女流,何来本事搅起大风大浪,倒是你,从小就一事无成,做什么都要靠着你兄长。同是一个母亲,同是刘家子孙,差距怎么就如此大。你若真是有本事,真是个男人,就不要像个娘儿们一样,处处靠着他。不过,想想估计你也没这本事,这辈子也就注定沾你兄长的光了。他日入祖坟,你兄长光宗耀祖,你呢,墓碑上难道刻刘文静之小跟班?也好,反正后人提起刘文静,都能想起他的风姿,提到你刘文起,只知道是刘家一个说话不过脑的白痴。”
刘文起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院子的围墙上,猛烈的撞击让我赶紧魂魄都要被震出身体了。他下手很重,我几乎没法呼吸,只能瞪着他。拼尽全力,我狠狠地朝他的下身来了一记跆拳道中所说的的重创性前踢,剧痛之下,他终于放开了我。刘文起脸色苍白,凶狠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
好吧,若他跟先生告状,我又得跟先生解释一门叫跆拳道的功夫。可正如刘文起不曾想象的,我不是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子,而是标准的悍妇一枚。
“刘文起,不想我看不起你,就证明给我看,你不用靠你兄长,也能为刘家争光。”
说完我便推门准备离开,可是,门口再一次似曾相识的一幕上演了。先生站在院门口,方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或许是听见我和刘文起的争执,她去找了先生,又或许,先生根本是尾随我来的。
“夫君,我……”
先生二话未说,给了我一记耳光。没有防备,他下手又重,我直接摔倒在地,站在门外的胭脂赶紧上来扶起我。他的眼神凌厉,胸膛不断起伏着。就算不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掌伤到,他此时的目光也够我死几回了。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萧汐蓝,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感觉我的心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发自内心的痛让我几乎要跌倒。刹那间,我回过神,向他微微一笑。
“好,这段日子打扰了。你保重,另外若你不肯赶走你心爱的蕊儿,就请你用余下的生命好好爱她。正常的女子都会害怕被冷落,希望你记得。”
我几乎是用飞的速度离开洞华阁回到寒月阁的。进到屋内,环顾四周,本想收拾行李,却不知道能带走什么。这里的一切,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先生给我的,我真的一无所有。
我拿过信纸,提笔写下那些想对他最后说的话。
“大业年间梦回晋阳,汐蓝承蒙先生照顾,衣食无忧,甚是感激。自知恬不知耻,本应安分守己,却频频让先生忧心。先生恩德,汐蓝铭记于心,怎奈无以为报,却还做了农夫救下的蛇。汐蓝惶恐,本该自行了断,却贪生怕死。今朝离去,只求不再给先生徒增烦恼,先生恩泽,请允来世再报。先生保重,复官后,请务必远离裴寂,也请尽心疼爱蕊儿。望一切安好,后会无期。”
写完信,我的双眼已经模糊。我从柜子里找出那套曾经穿回晋阳的衣服,解开发髻,梳了马尾。又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在桌上,在整理好各种首饰,把信放上面后,把我最珍爱的两只木簪和同心结放在信上。就这样,我走出寒月阁,从离这里最近的后门,离开了刘府。
☆、第二十一章 深情告白
我没有带走任何一物,当初如何来晋阳的,如今就是怎样离开刘府。也许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心中无限的凄凉。离开刘府的我,一无所有,无处可去。也许为了生存,也该求先生让我留下,可我却不想,甚至都不愿意去思考不想的原因。
一个人浪荡在长安城的大街上,相似一幕又再次上演。因为我的奇装异服,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向我投来目光。只不过如今的我,在失落与心伤的陪伴下,已经不愿意顾及周围的一切了。
我不愿意呆在城里,所以直接离开了长安城。守城的官兵也许把我当成了疯子,没有一人拦下我。是啊,就是那么凄凉。来的时候还有人欢迎,可离开时,却没有人挽留。
长安城郊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之前先生带我出游时曾路过。我走着走着,不经意间来到了这里。看着曾经的故地,却没有故人陪伴,我再也支持不住,倚靠着柱子静静地流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就算星光再好也是于事无补。就这样,我孤身一人坐着,回想着曾经和先生经历的点点滴滴。他的笑容与责骂,仿佛历历在目。可是,无论是责骂还是赞扬,如今我却再也无法听到了。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的一举一动几乎瞒不了他,曾经也许是派人监视我,可是如今,在他说过早已向我敞开心扉的时候,为什么还是瞒不了他?若不是他对我观察入微,难道我身边有人随时向他说着我的行踪?胭脂和丹青!错不了,这两个我以为是心腹的丫头,实际上向他透露着我的一切。
也许在他心里,我的价值根本没有我自认为的那般。就算蕊儿还是曾经的李氏,无论谁犯错,他都没有将她们赶走。就算是目光狠厉,态度冰冷,也从来没有对她们动过手。可是我,冷落、耳光、驱赶……他一点也不心疼。不过转念想想,我做的事情,的确有让他想赶走我的理由。密谋毒害他心爱的小妾,刺杀他一直的挚友,还意图驱赶他的手足,这一桩桩都是大罪。而蕊儿,不过是和一个徒有虚名的刘夫人斗斗嘴,最大的错,也是我这个刘夫人故意跳进了水里,还愚蠢的准备好了泡澡的浴汤。还有一点,我彻底遗忘了,那二人一人是妻,一人是妾,我呢?妻妾不如……挂名的冒牌货。
萧汐蓝,你够蠢,蠢得无法形容。你之所以这样一败涂地,就是因为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怎么了?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自从你小学毕业后,你就能清楚的估量你在别人心中的地位,你也向来知晓自己的一无是处,怎么如今却傻得昏了头脑,瞎了眼睛?
我越想越是觉得好笑,笑自己活该。
也不知天何时亮的,当我再次注意到天色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我在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些野果充饥,本想顺着官道走下去,离开长安,却下起了倾盆大雨,实在无法前行,我只有回到破庙中。
身上被淋湿,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生火,只有蜷作一团,瑟瑟发抖。我不停地打喷嚏,头也越来越疼。心里有个声音跟我说,萧汐蓝,回去吧,跟先生认个错,或许他能收留你。可不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却坚决地说了一声,不去。终于,连我都不知道它们谁说服了谁,因为我两眼一黑,早已没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周身已经不再寒冷,想来是因为湿衣服已经干了的原因。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到了庙门口,企图从阳光中汲取些热量。接触到阳光,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可不时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