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了一个很疑惑的表情,却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快些回府,便离去了。
待我推门进入自己的小屋,却发现先生已经坐在里面,一边捧着茶盏,一边玩味地看着我。“听说你有断袖之癖?这厢是想勾刘府谁的魂去了?”
很好,蕊儿果然去跟先生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只是天晓得她如何说的。
见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倒是似笑非笑,“今日蕊儿来跟我说你有断袖之癖时,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你相信?”我一边修剪摘回来的野花,一边听他讲。
“我若信了,恐怕在你心里,我便成了和蕊儿一般见地之人,怕是日后你再不会同我讲话。我只是惊讶,居然有人会说这样的话去堵别人的口,可转念一想便知这是你的作风。你一姑娘家,就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让她闭嘴罢了。”确实,我哪管得着别人怎么传我,我本身也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罢了,以后还是少说这类混账话,多跟绘姨学学才是。”他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我将修好的花递给他,嘱咐他插在书房中。他也未道谢,只是以简单的微笑回应。在他走出房门时,我似乎听他轻声低语,“你宁可被说成断袖,也不愿与我扯上关系?”
之后的些许日子,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唐夫人教我礼仪时,先生会过来看着,有时提些自己的意见,有时只是静静在一旁看书。唐夫人倒是来了劲,一味地跟先生说她觉得哪家的小伙子不错,估摸着给我说个婆家。先生嘴上偶尔应着,可是那眼神冷得似乎可以将一汪水冻结起来,也不知唐夫人察觉没有。
夏天快来的时候,唐夫人告了几天病假,之后又照常出现在了刘府。可看她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大病过一场的人。见到唐夫人时,她倒是没有如常的教我,一旁的先生被小厮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他神色并不如之前那般淡定,却在走前微笑着跟我说:“你先跟绘姨聊,我处理些事情便回来。”唐夫人将我拉到了回廊坐下,一副怪模样。
“唐夫人,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萧姑娘不必多虑,肇仁自小便是这样。”
她显然是在安慰我,自从我来到刘府,认识先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焦虑的神情,唐夫人既然看着他长大,必然更是了解他。“唐夫人不必安慰汐蓝,依先生个性,恐怕是有大事。不过若先生不希望汐蓝知晓,汐蓝装不知道便是。”
唐夫人脸上似乎是露出了喜色。“萧姑娘,前些时日,老身估摸着给姑娘说一房亲事,还跟肇仁商量过数次,只是肇仁每次都搪塞过去。春末时,肇仁将老身传了去,一本正经的告诉老身,切莫再提此事,老身问事出何因,你猜他如何讲?”看着唐夫人的表情,估计肯定没讲什么好话才对。“肇仁说姑娘似有断袖之癖,不会中意哪个男子的。”我听到一个踉跄,没差点摔下去。“老身当时听到,也是姑娘这番神情,着实给吓得不轻。”
“所以夫人才告假,推脱着不进刘府。”
“是的,这断袖之癖,为礼所不容,老身可是焦虑了许久。可几天下来,老身却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她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着。“肇仁对姑娘之心已不言而喻,否则断不会说出这档子话来挡老身。老身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从未见过他对哪家姑娘如此挂心,甚至千方百计地将姑娘藏好。若姑娘真有断袖之情,老身也着实担心肇仁对姑娘的一片真心付诸东流。可今天见姑娘如此明白肇仁的心事,老身的忧虑倒是消减了不少。”
说真的,我被唐夫人完全找不到北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她说先生喜欢我,她想多的不止一点点啊。可还没消化掉她的前一句,她又接着讲了。
“老身不知姑娘对肇仁是何心思,但也求姑娘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答应老身,切莫辜负肇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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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秋的话:
很多人会觉得,汐蓝在感情上完全就是灵魂级别的白痴,但是,这世上真有这样子的姑娘。她们很优秀,但你根本不知道她们的内心有多自卑,因为她们也许经历过什么,或者正在经历着什么让她们想藏起来的事实。在汐蓝的眼中,刘文静是偶像,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她自卑到把刘文静捧得高到一个她认为触及不到的位置。若不是她的心里防线被一点一点融掉,就算刘文静或任何人表白,她心里真的会问一句:他疯了?开我玩笑?他喜欢我什么?别闹了……改变这种姑娘,真的不容易,不过,不是不可以。
☆、第四章 相知共赏
那天唐夫人走后,我完全不在状态,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一句话,“切莫辜负肇仁才是”。因为这个,我好几天都没有见先生了,每分每秒都在尽力躲着他。他倒也像知道我在躲他一般,自从那晚我闭门不见后,也一连好几天未出现,仿佛任由我躲着一样。
闷了几天,听府里丫鬟们讲今天先生要升堂,我便趁机出来溜溜,顺便去厨房找些吃的。顺着栀子花的小路,我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伴着悦耳的鸟鸣,缓缓地走到西边的假山附近。这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假山周围种着几株赤色牡丹,说不出的美,难怪周敦颐要感慨,世人甚爱牡丹。越过牡丹,依稀看见李氏和蕊儿从阁楼那边走过来。我下意识躲进了假山的洞穴里,真心不想和这两个女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待她们走近,只听见蕊儿愤愤不平的道:“那个狐媚妖精,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相公就像着了魔似的。听说这些天她一直不见相公,相公闷闷不乐,前些天还质问我是否又说了些胡话。”
“妹妹也知,自打她进府,相公的心思便在她身上了,就连下人们给她使绊,相公也是亲自去解决了这些琐事,她还浑然不知。不过既然相公喜欢,便随相公去吧。你我又何必多言呢?”李氏倒是很平和。 “我就可怜了相公,这些天是消瘦了许多呢。”
什么?先生一直不开心?还消瘦了?至于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说实话,就算期盼先生对我倾心,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当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跟那些神一般的男子有着闹心的纠缠。先生不是种马,怎么会见个女人就发情,就我了解如他那般地心高气傲,我这一无是处的傻像,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他到底有什么烦心事,我是真想去探个究竟,可就觉得这不妥。
然心底里也担心着先生的身体,合计一番后,我决定不再畏畏缩缩躲他,而是顺其自然的去面对一切,否则也不正好说明我心里有鬼吗。
我端着食盒走进先生书房的时候,他正在写些什么。他确实比先前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像是好几宿没有合眼似的。听见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是用一贯的语气道:“什么事?”
我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放在茶几上,没有回答他。
“到底什么事?说完就……”他戛然而止,转身才知道,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点点温柔,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感。他放下笔,走到茶几旁坐下,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感觉眼神能把我盯出两个洞。
“我错了。”
“说说看,错在何处?”总觉得他那带着焦虑的神色中,出现了一丝玩味。
“不……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
“不知道就认错,你……”其实不只是他,我也被自己神乎其神的逻辑惊得够呛,所以只能慌忙转移话题。
“听说有人跟绘姨说我有断袖之癖,不过又听人说,他私下为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这两样便功过相抵我不计较了。不过,据说那人好些时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今天汐蓝特地做了几个拿手菜,请他尝尝。厨房里的伙计个个被我吓得不轻,甚至有人已经提好水桶,准备随时灭火了。”
“那谢天谢地你没有把我的房子烧了。”
很庆幸他终究是被我逗乐了,开心的吃完了那顿饭。
本来还想和他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他便让我离开,只是说明日带我去城郊看牡丹。
其实说牡丹争奇斗艳,还不如说是看花的女子。城郊开的不止牡丹,还有许多其它的花,可谓是百花齐放。
今天来的不止我和先生,老夫人和刘二爷一家也来了,当然李氏和蕊儿也随行,倒是唐夫人的出现让我有丝丝意外。我跟在先生和李氏后赏玩着这些花朵,总觉得先生一直心事重重,只不过在努力营造一种景象。
“大家都说说自己喜欢什么花,肇仁好让人摘来赠予各位。”先生努力装着自己很有兴致。
“妾身最爱这牡丹,富丽堂皇,也是花魁中的花魁。”李氏答道。
“大嫂所言极是,小妹也喜爱这牡丹。”接着便是刘文起的妻子。
“奴家喜爱芍药,也唯有芍药,才有如此赤色。”蕊儿的话,好似在挑衅着两位正房。
先生淡淡一笑,转身看向我。“汐蓝,你呢?”
“回先生,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然汐蓝独爱莲。”其实我瞬间觉得自己挺矫情的,还盗用了周敦颐的话,但是这桥段实在是又恶心又俗气。千古妻妾之争总是这牡丹芍药的,实际上,也就那些个不长脑子的小妾恃宠而骄,敢过过嘴瘾,但我那隐藏的斗志就被挑衅起来了。
“为何?”先生很好奇的问到。
罢了,盗用周敦颐,就盗用到底吧,让矫情再灿烂一些。“晋陶渊明独爱菊,菊,花之隐逸者。世人多爱牡丹,牡丹,花之富贵者。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径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然心头之爱,莲其一,其二乃木兰、秋菊并寒梅。着离骚有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亦通莲之遗世独立。寒梅,自是赏其傲立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