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因为重度抑郁症,过得生不如死。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胡善祥,想要放下那些过往,可是命运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以往他可以淡然地看待病情的反复,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在病痛中挣扎。
可如今难道要拉着胡善祥来面对他这种无法自控的状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孙抑郁难控
现任两浙巡盐御史顾佐,年近古稀,三朝老臣,如今官居正三品右副都御使。
他被派到浙江已经过了一年,却没有接到召回的旨义。
巡盐御史一职历来任期为一年,这也是为了防止任期长了,其与当地官员、商人相互勾结。接到太孙单独召见的通知,他知道这既是脱离浙江这趟浑水的机会,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如今的左都御史刘观纵横官场几十年,在户部、礼部、刑部任职期间培植大量亲信。
这才能在他历次因事下狱、贬谪之后还能官复原职或得到晋升。
永乐初年,刘观在残刻的左都御史陈瑛和宽和的右都御史吴中之间虚以为蛇,两面讨好。
后因过错被太子谴责也能得到万岁的维护,最终官至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为官智慧和手段。
但顾佐自入都察院起一直看不惯刘观的虚伪贪婪,又与汉王一系从往过密,密谋夺嫡。
他只能选择依附行事果直的右都御史王彰行事,这才被刘观打压,派到浙江这个火药桶来。
这一年多,他不敢有太大的作为,稍有异动怕是要性命不保。
这些暗地里的勾当,上自万岁下至杭州的一个七品小官,无不心知肚明,叫他怎么查,明眼人都知道只要陛下在一日,汉王在一日,这浙江的弊政就没人敢捅出去。
太孙吃过午饭,在后院的凉庭里喝茶,顺道和陈芜对弈打发时间。
昨夜心中的郁结被他压抑在心中最深处,或许可以说他有着丰富的抑郁症抗争史。
自今还好好地活着,就是他成功的证明,他相信这一次可以向曾经无数次那样以胜利告终。
对于他这种心思七弯八拐的前商人而言,下棋是无需太动脑子的。
往往陈芜一落子,他也跟着走一步。
陈芜要不是看在他是主子的份上,真想吼一句,“老子不下了行不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太孙见他绞尽脑汁的样子倒是心情很好,偶尔欺负人也成了他解压的方法了。
此行的侍卫统领、锦衣卫千户林栋快步走上前来,抱拳行礼道:“殿下,两浙巡盐御史顾大人到了。”
太孙实在懒得挪地,随口道:“就让他来这儿吧,这会儿有些热,你去给兄弟们张罗点喝的解解暑气,留两个人在外边守着就行了。”
陈芜早在林栋进来的时候就自觉的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棋子。
这位只是万岁派来保护主子的,可不是太孙宫的人。
主子这个人日常都好说话得很,对自己人也温和,像刚刚这样主仆坐在一起下棋聊天的事情在私下也是常有的,但是在外人面前是必须要谨守本分的。
太孙回视陈芜,挥手阻止了他,吩咐道:“先不忙着收拾,你去端两碗三豆汤来。”
顾佐被引到后花园这一路上就没停止过猜测,他是见过太孙的。
太子监国时,太孙小小年纪就要在文华殿跟着旁听,但在议事时从来不多言。
在这位敌国继承人的身上你几乎看不到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样子。
自然他与朝臣除了道衍和胡广两位师傅外都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东宫储位稳健也有太孙的一份功劳在里边,在宫廷里能得万岁喜欢那就是真本事。
顾佐刚要行礼,就被一把扶起,太孙边扶人边道:“要顾大人在这大热天跑一趟,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顾佐还是有些感动的,纯粹的文人其实除了清高之外,更多的是性格中对王道的推崇和对天子的维护。
当然如果能得到未来的天子赏识,就再好也没有了。他口中谦诚道:“臣有愧于陛下所托,何敢言辛苦二字啊。”
太孙见这个老大人有些伤怀,这个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难得的纯臣,更难得的是未与刘观等人沆瀣一气。
所以他出口安抚道:“老大人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您老的为人父王都是推崇的,是孤要请教大人才是。先不说这些,孤叫人准备了三豆解暑汤,您老也喝一碗。”
顾佐起身道谢,陈芜把汤端上来放好又悄悄退到凉亭外守着。照主子这劲头,还不定要谈到什么时候呢。
喝了汤太孙也不忙着过问政务,而是就着刚刚的棋盘,笑着道:“难得与老大人在杭州相遇,正好孤的棋瘾犯了,还望大人指点两局。”
顾佐因太孙这和煦春凤般的态度,也稍微放下心中的忐忑。
只是这棋越下越觉得太孙棋路诡异多变,偶有凌厉霸道之势,难怪大家都说太孙像父,都博学仁爱,可万岁偏偏不喜太子而重太孙,原来太孙反倒是与万岁更相像些。
下了三盘棋,太孙两赢一输,顾佐有没有放水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太孙心情很好地说:“还请老大人说一说这浙江的盐政吧,孤回京以后也好向皇爷爷禀报。”
顾佐心里也是愉悦的,所以说话也真诚不少。
“两浙、两淮盐政混乱,私盐泛滥,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的声音老成稳重,“自唐朝就场专卖制建立以来,盐政管理日趋成熟,本朝开中法的实施一方面加强了朝廷对食盐的控制力度,一方面也使得边塞缺粮困境得以缓解,特别是边塞商屯的兴起,可谓是繁荣边塞的一大创举。可这大好的局面,到如今却是有人要从中搞破坏。照此下去祖宗定下的规矩怕是要名存实亡了。”
顾佐虽然说得有些极端,但句句实话,不说大明律法,而说祖宗规矩,是直言有宗室的人参与其中了。
太孙也知做官的难处,一旦牵扯皇家,不是有罪就能罚的,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文人们安慰自己的口号罢了。
他想了想,还是说:“老大人来浙江一年有余,了解的情况肯定比孤多一些。先不谈祖宗规矩,就说违法乱纪。孤深知要解决这些问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我们总得从现在开始慢慢的做。”
顾佐以往对朝局的绝望,忽然在这个年轻的皇位继承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虽然他是老了,也许看不到肃清吏治的那一日了,但还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总该做点什么,也让将来的清理少留些障碍。
想通此节,他慎重道:“两浙盐运使纪存道,于任上不仅无所作为,还与浙江一地盐商相互勾结,大势收受贿赂,为私盐贩卖提供庇护。”
太孙知道这是个他努努力就可以处置的人,其他的既然不说肯定是说了也没法定罪的人。
心中有感于顾佐的思虑周全,感激道:“孤在此代浙江百姓谢过老大人的直言不讳,还请大人把他犯事的证据交给孤。”
顾佐从袖子中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奏折和几份证据,一起给了太孙。
太孙接过来也未看直接放了起来。这一递一接之间,二人对视一眼,一老一少尽有了无言的默契。
太孙收获颇多,见已过去两个时辰,想着晚间的宴请,温和的对顾佐道:“老大人请先回去,今晚孤还要去会一会布政使司的众位官员,您年纪大了,就说孤说的,晚上你在家好好休息。孤就不远送了,大人慢走。”
顾佐起身拜别,口道:“老臣谢殿□□恤,先行告退。”
太孙叫来陈芜,“你去安排人送顾大人回府。”
晚间的宴会,自然热闹万分,太孙也见识了江南盛行的歌舞伶妓,所谓楚楚佳人,真的是风流旖旎,若非他两世为人,可能就会沉迷于此也未可知。
闻着此地特有的弥漫着脂粉味道的空气,太孙恨不得拿出剑把天划出一道口子来。
浙江官场还是把太孙当成了个聪慧的少年在对待,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太孙此行收获盛丰,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收获了美人两名,黄金千两。
就这一千两黄金放在后世都要值一千万不止,由此可见此地官员之富庶。
当然之所以下血本拿出黄金一千两相赠,也是要讨个一诺千金的意思,太孙收得毫不手软。
当然太孙杀人也毫不手软,回去立马派林栋带人缉拿两浙盐运使纪存道。
审了一个晚上,嘴比想象中硬,倒不是要舍身取义,而是舍出一身剐也要保家族的意思了。太孙就算手里有他诸多罪证,只要他死了,其家族最多被流放,而那些上位者自然会照拂。
但是他一旦招认,自己死了不算,家族也会受尽牵连。孰轻孰重,自不用说。
太孙也默认了此事到此为止,如果真拿到汉王等人的罪证,倒是烫手的山芋的了,所以审得也马虎,匆忙结了案。
但是他心里那股泻火越烧越旺,纪存道看似豁达实则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生不如死的流民的脸在他脑海中不停变幻。
他试图轻描淡写地想:“我与他生什么气呢,只等明日与浙江提刑按察使司打声招呼就可以把这个人处决了。”
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收到了纪存道被抓的消息,这让在此前之前放下心来的大小官员无不暗骂一声,皇太孙太不地道,收了美人黄金却还要生事,尽管众人恼怒,都不敢轻举妄动。
郭番台一直奉命严密监视太孙一行,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动静。
忙派人快马加鞭去向汉王报信,太孙敢抓人是此前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已经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第二日太孙派陈芜带着随行锦衣卫到提刑按察使司宣读他的手谕。
早饭都没给纪存道吃,在囚室里,太孙拿着他那把华丽的宝剑。
这是名副其实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他轻轻摸索剑鞘上绚烂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