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打眼看去,便见得年轻男子蜜色的肌肤在晨光里散发出健康光泽,棉质长袍随清风摆动,墨发依旧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很是赏心悦目。
田蜜将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两张布块拿出来,又拿出炭笔,轻声道:“我想找你借点钱,这是借据,百分之八的利率,咱们为简单计算,就按单利计息,如何?”
虽说贷款从来都是用复利,但如果借贷额不大,借贷期限又非常短的话,单利和复利根本不差多少。因此,她并没占他什么便宜。
“好啊。”乔宣上钩迅速,并没问借钱做什么,而是问:“利率是什么?”
“就是利息率,利息你明白的吧?”田蜜进一步解释道:“利率就是利息与本金的比率。”
说到这里,她唇边勾出个浅浅梨窝。这家伙,连利率是什么都弄不明白,就答应借钱。想来借钱是假,借此弥补他们才是真。
“现在明白了。”乔宣轻笑一声,又问道:“那么,单利又是什么意思呢?”
“单利是指在借贷期限内,只在原来的本金上计算利息,对本金所产生的利息不再额外计算,这种计息方法比较简单。而与之相对的,是复利。”她语言流畅地解释道:“复利是指在借贷期限内,除了在原来本金上计算利息外,还要把本金所产生的利息也计入本金,不断重复计算。我们通常叫它‘利滚利’。”
“利滚利……”他低声重复了遍,这三字在舌尖卷来卷去,卷出些味道来:“倘若用这所谓的复利计算,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一次借给你的本金够多,即便我以后不再追加银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钱也会不断增加,甚至翻倍?也就是说,我即便什么都不做,钱也可以自己生钱?”
田蜜看怪物似得看着他,有点纳闷,这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快就举一反三学以致用了?她警惕道:“你不是……想用复利计息吧?我可告诉你,我最多借你二两银子,再多不要,而且只借几天而已,绝对不够你坐吃等死的。”
她虽然很有把握不会败掉这二两银子,但却不打算再多了,多了她怕走在路上都疑神疑鬼,要是一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卖了她都赔不起。
“当然不是。”乔宣摇头失笑,将银子递过去,接过那所谓的借据仔细研究着。
“请在这里签字。”田蜜指着贷款人那里,将炭笔递过去,追加到:“一式两份,两份都要签,一人一份。”
乔宣以握毛笔的姿势握着炭笔,显得有些生硬,他笨拙地签字画押,完成后,将其中一份递给田蜜,另一份自己收好。
“多谢。”田蜜收好借据,摸了摸还带着淡淡体温的银子,难得地对乔宣笑了笑,也不多说,转过身就走。
乔宣依着窗,直到转角处再没了人影,才看了眼窗外秀丽景色,转过身去。
田蜜绕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个妇人,是蛇娃她娘。
蛇娃他娘正与谭氏正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显然相谈甚欢,田蜜便过去打了声招呼就回房去了。
蛇娃他娘是巳时走的,田蜜听到声响后出来送了送,谭氏留饭,蛇娃她娘自是拒绝了。
一直到蛇娃他娘走远,谭氏才关上院门,她秋水般的眸子水光莹润,阳光下,似乎闪着细碎的光。
“娘亲今天心情很好呀?”田蜜抱着谭氏胳膊,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是啊,就你火眼金睛。”谭氏点了点女儿小巧的鼻子,笑说道:“杨大姐送了点咸菜来,中午咱们尝尝。”
“中午加菜啊。”田蜜小孩似地欢呼一声,大大赞扬了蛇娃他娘:“杨婶婶真是个好人!”
可不是嘛,村子里的女人们都对她娘不阴不阳的,就蛇娃他娘时不时地来陪陪自家娘亲。
“说起来,她家的情况也有点特殊,她家原本住在池塘边的,那周围良田多,住户也多,算得上一块好地方。”谭氏轻轻叹了口气,同情道:“可是她家孩子不知怎么地偏爱捉蛇玩,后来,还在自己家里养起了蛇。偏巧的是,还真给他养活了。邻居们受不了,就把他们一家人赶到了村尾。”
“养蛇?”田蜜眨了眨眼睛。
“是啊,可把夫妻两愁死了。”谭氏心软,听别人说起伤心过往,自己便感同身受,因此,万分怜悯道:“蛇娃也不小了,今年十八了,却除了养蛇什么都不会,整天不务正业。别人一听他家里有蛇,哪里敢把姑娘嫁过来?”
田蜜闻言,噗哧一声笑了,谭氏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收敛。
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着道:“就因为这个娶不到媳妇啊?那是那些人目光短浅。养蛇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蛇全身是宝,蛇肉可食,蛇皮可制药,蛇毒更是贵比黄金,养蛇大亨那是土豪中的土豪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土豪不土豪的,多粗俗。谭氏故意板着脸教训女儿:“女孩子家家的,张口就娶媳妇儿,娘看你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别当自己看着小,就以为自己真还是个孩子,对某些事就不上心。”
“是是,娘亲教训的是。”田蜜笑笑揭过,走到谭氏的针萝前,翻看着精致的绣品,说起了现实问题:“娘亲,咱们家现在花销比以前多了,这卖绣品的周期,不,时间,是不是要缩短啊?”
“嗯。”谭氏黛眉微蹙,拿起针线继续做着,手顿了顿,道:“过几天,你再去一次县里吧。”
第十五章 鸡窝里的金凤凰
更新时间2014…5…17 9:04:15 字数:2406
她去?那就是说,弟弟的伤还没好?
“小川的伤怎么样了?”田蜜微微皱了皱眉头,田川伤的不算严重,他人小,身体机能好,应该恢复得很快才是。
说起这个,谭氏便担忧道:“本来昨天早上看着还好多了,谁知道今早一检查,反倒更严重了。”
看来,还得请大夫来看一看。想到这里,谭氏加快了手上速度,准备晚上再晚点睡觉。
“辛苦娘亲了。”田蜜蹲下来,小脸在谭氏大腿上蹭了蹭,双眼静静地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屋子里,乔宣斜靠着窗,手里握着一卷书,目光凝固在书页上,久久不动。
“十四……”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轻轻摇头,小巧稚嫩,就像个柔软软的面团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他为自己的结论点头,又笑自己:“不对,重点应该是,养那玩意儿,真那么赚钱吗?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他努力将目光放在书卷上,一会儿后,又将书卷放下,翻出一本账册,摊开,单手撑着脑袋,手指微曲,轻轻敲击着页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午,饭桌上果然多了道咸菜,一家人很是欢喜了阵,满脸新鲜地吃着,直到吃完,还吧唧着嘴巴回味,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饭后,大家各干各的,谭氏自然是做针线,田川听乔宣讲学,无所事事的田蜜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把谭氏转烦后,主动挥手让她出去玩。
田蜜于是溜达出去了,她也不是闲溜达,目标很明确,村尾蛇娃家。
不幸的是,村头到村尾路有点长,中途总要路过那么些不美好的地方,遇到那么些不美好的事,见着那么些自以为美丽的人,弄得心情都不那么美丽。
比如,路过池塘时,不幸撞见在桃树下弹琴的王凤仙小姐。
其实,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桃花了,枝桠上一串串丁点大的青果子,着实谈不上什么**雅致,有点丑丑地倒是真的。
田蜜自然不会过多地关注一个陌生女子,虽然那女子确有几分姿容,端坐在水岸边抚琴的身影也确有几分意境。
只见小河塘芦苇连连,水鸭成行,少女一身水红轻纱随风荡漾,纤纤十指在弦琴上飞扬,袅袅琴音随之荡开,端的是一片清音绝响。
田蜜慢悠悠地走着,与美景擦肩,正准备而过。
琴声戛然而止,少女声音娇美,昂首唤道:“傻子。”
田蜜不知道在叫她,继续过。
“傻子!”少女忽地一拍琴身,恼怒道:“你没长耳朵啊?”
田蜜就顿下来,缓缓眨了眨眼睛,困惑道:“你在叫我啊?”
看着田蜜那无辜的眼神,王凤仙一口气没上上来,愤愤道:“不叫你叫谁?这地方还有第二个人吗?”
“哦。”田蜜好脾气地点点头,而后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疼意,好像伤在她手上似得,怜惜又好奇地道:“很疼吧?”
刚才那一巴掌,可是实打实地拍在琴上啊,琴弦很容易伤手吧?也难为这少女硬是挺直了腰杆,昂着首,努力俯视她了。
王凤仙把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硬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嘴硬道:“没有!要你管。”
可是,这傻子的表情怎么这么真实,会传染似得,她怎么觉得手比刚才更疼了,不会留下疤痕吧?
“哦,那我走了。”田蜜点点头,转过身去。
“哎,傻子。”王凤仙又叫了声,见田蜜转过来,她便抿了抿唇,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那个异乡人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哦,对了,那天晚上的火那么大,乔宣自那以后就没在村里出现过,村民们以为他被烧死了,这也正常。
只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在那天之前,她跟乔宣没什么交集吧?有必要跟她讲吗?她困惑地望过去。
王凤仙看着那双单纯迷茫的大眼睛,一跺脚,气恼道:“死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辈子都看不到那个人了。一辈子看不到了,你都不难过吗?即便你是个傻子也该知道难过的吧?”
田蜜一脸黑线,王凤仙小姐有逻辑可言吗?她为什么会觉得乔宣死了她就该难过?她不难过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凤仙又气恼什么?傻子知道难过吗?知道吗?
她更加愣愣地看着对方。
王凤仙看着她懵懂的表情更加心烦了,吼道:“你不是喜欢他吗!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