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一直跟你作对的子桑云竟然持有龙纹玉,她身份不简单,你——”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见田蜜闻言神情平缓,他又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宣大哥他们为了保护我。不让我插手——我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但是姐,用别人保护。本身便证明自身处于弱势地位。”
田蜜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而田川的神情,在述说中。已经从苦恼,转化成了冷静。
她看着自家弟弟逐渐清明的双目。微微笑了,只平缓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支持你的。”
小川的执念太深。要化解,便只能由着他去,劝说不过是平添苦恼而已。
田蜜不是谭氏。她本身便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习惯替自己做决定。也尊重别人做的决定——即便她能看到对方可能遇到的坎坷。
所以,她所说的支持,也正是基于此——她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的弟弟想要站多高,她就会搭多高的梯子,他们姐弟是没有权势,但有钱,也就可就足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姐……”田川乌黑的眸子里浮现出浓浓暖意,那眸光一闪一闪的。
田川几乎就没对田蜜撒过娇,田蜜还没来得急细体会,便遗憾的看着田蜜这表情方露出来,他便红了脸,侧过头去,清咳了两声,便正儿八经的道:“姐,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宣大哥他们想从阮天德手上拿一本账册。”
他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知道阮天德的账册藏在哪里,只是,你事务所接触的作坊多,你让他们多留意一下,看看会不会从其他方面发现些蛛丝马迹。”
“账册?”田蜜蹙了蹙眉,澄亮的眸子看着田川,疑惑问道:“这本册子很重要吗?”
“很重要。”田川的神情十分郑重,他郑重的道:“它记载着这些年来阮天德贪墨详情,是捉拿他的关键。姐,阮天德现在手越伸越宽,若不能尽早将他铲除,等他羽翼再壮大,再想拿他可就难了。”
“阮天德乃是德庄税监,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权责之大,各大衙门都只能望其项背。在德庄,总兵大人不在,阮天德之上,便再无人了。”田蜜轻蹙秀眉,纤长的睫毛缓缓眨着,轻声问道:“小川,倘若将阮天德捉拿归案,宣衡,是否就该功成身退了?”
自家姐姐,还真是敏感啊。田川想起白日里在茶楼那人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轻叹了下,面上却故作严肃的道:“姐,你可不能为了留下宣大哥知情不报啊。”
田蜜一愣,而后笑骂道:“说什么呢,你姐是那种轻重不分的人吗?”
不待田川再多说话,她起身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让婴语他们留意的,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走了两步,她又折身对田川道:“对了,娘那里……你好好跟她说说,记得,好好的说,千万别犟知道吗?你要记得,你不行,还有你姐呢。”
见田川俊秀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田蜜掩嘴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躺在床榻上,她睁着大得出奇的眼睛,缓缓眨着眼睫,看着黑漆漆的房顶。
阮天德归案,宣衡就该离开了吗?
那本账册,对他如此重要吗?
阮天德老奸巨猾,究竟会将账册藏在哪里?
澄透的眼眸是黑夜里最亮的光,她怔怔的睁了许久,忽的,她眼一眨,突然间坐起身来。
那是感觉都有些久远的记忆了……青离离的田野,清澈流淌的小河,小河边捶打衣裳的妇人。
“听说是在宫里伺候贵人的,前几年衣锦还乡,府邸就设在德庄。”妇人偷偷摸摸看了看河岸两边洗衣服的人,见确实没人看她,才悄悄说:“是位公公,如今还领着税务司监官的肥差呢。”
妇人一脸得意的道:“那人恰巧有事来咱富华,要暂住几天,他的义子因此为他修葺了座别院,正招长工呢,你是不知道啊,去的人老多了,那位偏就选上了我家的。”
等到别人羡慕巴结了她后,她却转过身去,低声咕哝了句:“体面是体面。可这体面,也不是好要的,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腌臜呢。”
里面的,腌臜?
田蜜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转,揪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她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由得又披衣起床。拉开门。快步往外跑去。
她行事素来不喜欢拖拉,心中藏了事,便容易睡不着觉。倒不如一吐为快。
再说了,阮天德老谋深算,慢一步便多一分变故,跟他斗。须得以速度取胜。
“姐,你怎么出来了?”田川看着慌乱跑出来的田蜜。不由放下棋子,站起身来。
“小川你在正好,我们去找宣衡,我有事跟他说。”田蜜步子直端端的向院门迈去。目不斜视,同时,轻声招呼着田川。
田蜜若是无事。自不会这么晚去人府上打扰,她如此性急。必然是有要事了。
田川忙起身,快步跑去马厩装了马车来。
谭氏听到动静,披衣出得门来,站在门口时,那马车已在巷子里使出一段距离了。车窗口,一个少女伸出脑袋来,对着她挥挥手,用唇形道:很快回来。
谭氏身子下意识的往那边倾了倾,她娥眉轻蹙,秋水般的眸子里氤氲着几许轻愁。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又默默回了房。
到府衙后院门前时,兄妹两差点被当成擅闯者处置了,当然,在田蜜掀起车帘露出那张脸时,围着的人顿时让开一条道,马上就有人入门禀报。
这半夜里,宣衡身上穿着宽松随意的长跑,长发半散,但神色清明,面上没有半点朦胧睡意,像是根本还没入睡一般。
他踏入大堂,见着客席上那道单薄人影,脚步不由加快,随手脱下外袍披在那人肩上,温声嗔道:“这么晚了,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田蜜顺手紧了紧衣服,并没在意这个,只是看着他道:“宣衡,你马上派人去杨柳村查一个妇人,这个妇人的丈夫曾在阮天德的别院里做过长工。”
宣衡万万没想到,田蜜深夜到此,竟是来告诉他这事。
见宣衡震愣不动,田蜜不由扯了扯他宽大的袖摆,看着他急切的道:“我听那妇人说过,说她丈夫知道阮府的一些腌臜事,你快派人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即便不是那本账册,若是有其他罪证,对你也是有利的啊。”
账册?宣衡不由看向田川,见田川微微垂了头,宣衡面上并没有其他神情,只是对他道:“既如此,小川你马上去宗卷房通知吕良,与他共同商议此事。”
“是。”田川对事那是十二万分的认真,应声后,立即去办。
大堂里顿时只剩下两人,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蛙叫。
田蜜直到此时才觉得有些别扭,她看了眼宣衡,才惊觉自己披着的外袍上还有对方淡淡余温,她不由更不自在了,边垂头躲避着对方的目光,边低声道:“那个,也没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想绕过他往外冲。
宣衡下意识的移了一步,胸口被撞了下,他及时伸手揽住被反弹着往后退倒的人。
“宣、宣衡……”田蜜呼吸一窒,双肩微缩,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她才发现,宣衡头发半湿,只随意用银簪斜斜束起了一些,其他的披散在后背,一些散落肩头,几缕滑至身前,在她眼前轻轻漂浮着,柔柔软软的。
发质真好,怎么保养的?田蜜被晃的有些失神。
宣衡淡红的唇轻轻抿开,眉眼温软,微笑着看着她。
这双清晰的映着他容颜的眼睛,当真是澄澈无垢。
她必然是一得知这消息,便急忙赶来告知他了。
她是将他的事情,放在重之又重的位置,生怕慢待一分,误了他事。
可是,她同样也该知道,事情办得越快,他便会越早离开。
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只是想尽全力帮我呢?
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搅合在一起,倒叫他不知是喜是忧了。
其实,倘若再进一步,将心意告知她,便可确切地得知她的心意了,但是,依着她的性子,若是求不成,怕就是完全疏远了。
这风险太大,便是他,也没做好承担的准备,惟有“拖”字一决。
“宣衡。”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清脆糯软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宣衡回过神来,一笑,道:“我送你回家吧。”
顺手扶她起来,手一滑,拉住她小而柔软的手,转身往外走。
这一番动作流畅自然,然而刚才那一下,他心中是有点紧张的,可还好,她没有甩开。
又骑马?田蜜看着宣衡牵了马来,不由看了眼自家好端端地停在一旁的马车,她缓缓的眨了眨眼后,并没有过多犹豫,便伸手握住那人递来的宽大手掌,稳稳靠坐在熟悉的怀抱里。
这怀里,还有几分湿气,伴着说不清的清晰味道。
田蜜头枕着温厚的胸膛,闭上眼睛,想到:好像,这辈子又是作死的节奏。
而宣衡却以为,她已经困着睡着了,于是,本来就慢的马速更慢了,他一手稳拉着缰绳,另一只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下颚搭在她颈窝里,舒服的蹭了蹭,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番动作,让田蜜更不敢睁眼了,僵硬的死撑着。
一直撑到家,假装悠悠转醒,才算是解脱了。
只是,一口气刚松,另一口气又提起来了。
“娘……”田蜜看着提着气死风灯,站在堂屋门口的那妇人,又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宣衡,一番张口预言手足无措后,深深的垂下了脑袋。
完了,这回避无可避了。
上回她能坦然的让她娘去跟宣衡谈人生,那是因为她心中坦荡,宣衡也同样坦荡,而现在……
田蜜秀气的眉头蹙了半饷,终究深吸一口气,大义凌然的踏入了堂屋里。
宣衡本也随着田蜜,但谭氏却道:“宣公子请回,家事。”
声音虽柔和温软,却不可抗拒。
宣衡看了眼田蜜后,敛身一礼,道了声安,老实转身离去。
谭氏前去关了院门,进屋后,她将灯放在桌上,在田蜜身旁坐下。
“球球不是个糊涂蛋,自你清醒后,万事皆了然于心,宣公子的事,娘也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所以,娘不过问太多。”谭氏摇摇头,眸光中尽是温柔。
只是,她微微笑了会儿后,笑容逐渐隐退,烛火下,秋水般潋滟的眸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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