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恍惚醒来,连‘哦’了两声,刚回了点神,在措不及防地撞上周围无数双直端端的眼神后,又给震了回去。他指了指面前这情形,茫茫然地问田蜜:“姑娘,这是……”
“我们赢了啊。”田蜜脑袋一歪,笑眯眯地答他。
“我们……赢了……”张老板回过味来后,身体缓缓拉直。
他站起身来,竟没露出类似惊讶狂喜的神情,而是伸手作引,微敛身,对田蜜道:“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前去签订契约?”
“自然。”田蜜微笑,随之起身,与张老板一起,走过空下来的舞台,走向盈字十一号。
舞台之上,尚弥漫着舞姬们留下的香薰之味,这凝聚的香味被他们的突然闯入冲散,合着两人的气息,向着四方延展开去,让众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得隆,有点不寻常呐。这两人实在是太过镇定了,镇定地仿佛早就知道结果。好像其他人的参与,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增加点悬念,让这竞卖还有点看头,根本就不影响结局。
这种镇定,让他们惊疑不定。
得隆赢第一局,他们无话可说,不过,那是因为认定得隆做亏本生意,他们不屑说。
得隆赢第二局,他们依旧无话可说,不过,是因为看不透这得隆,不敢轻易说。
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他们面临的,却是纷至沓来的打击,让他们接连受挫,脑子里一片嗡嗡,根本反映不过来该说什么。
第一次他们有理由说服自己,第二次他们可以继续犹疑,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
“此一局,得隆胜——”
“此一局,得隆胜——”
“此一局,得隆胜——”
得隆胜——余音绕耳,经久不散,且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洪亮,惊得他们神魂颠倒。
一夕之间,但凡有得隆参与的竞争,其他人皆成了陪衬。
得隆何时厉害至此?缘何厉害至此?他们竟事先一点风头都没听到。
众商家如今是一看到那姑娘站起身来,就忍不住扶额,不忍直视那结局。
开始还当人家是来玩的,给人不少脸色看。此刻方知,人家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因为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轻松随意,所以坦然低头。人家不是真的承认自己错了,而是,根本不屑于同他们解释。
这叫他们脸面何存?
“赢了五局了,得隆的案几上只有最后一笔筹码,那应该是林家的。”实力稍弱的商家此际松了口气。林家他们本就不抱希望,自然不必担心。想到此一局后,只要不遇到林家,他们都不用跟得隆对上,便觉得人生仿佛都有了希望。
而投了林家的,那脸,就黑得不能再黑了。
席间突然杀出一匹黑马,马背上不是个威风凛凛的胡髭大将,反倒是个娇小玲珑的稚嫩姑娘,姑娘手无寸铁,却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此情此景,叫他们情何以堪?
与席上的愁云惨淡不同,得隆这边,张老板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他禁不住对田蜜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姑娘可真是我得隆的福星,我得隆今日真是鸿运当头、势不可挡呐!”
田蜜倒没多兴奋,自从被现场抓包后,她就一直很老实,即便听到胜利的喜讯,她也尽量低调地跟在张老板后头。可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两道不同寻常的目光。
第一道,狠辣尖锐,怨气冲天,如影随形地笼罩着她,恨不得把她拆成骨架,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万有生。
第二道,清冷卓绝,沉静幽深,只偶尔瞟过,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甚至更加警惕。这,便是那督审司的潜大人。
她招谁惹谁了啊?田蜜有苦难言,只能应付性地点点头,以手遮额,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可得隆如今风头正盛,哪里是她想挡就挡得住的?右边第二席上,吴管事就正看着他们,摇头叹道:“得隆今日这运道,着实太过旺盛了。”
他并不像其他投了林家的商家,紧张得不行,反倒很是镇定。
“运道?”万有生嗤笑一声,双眼紧锁住那姑娘,咬牙半响,终是吐出几字:“恐怕不是吧。”
“哦?”吴管事不禁诧异。
他还以为,他永远都不可能从旁边这位的嘴里,听到任何赞同的话语。却不想,这位竟然清楚自己的实力。
他虽然不理解这位既然清楚差距,为何还纠缠不放,却明白,他既然都这么说,那……
吴管事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疑道:“你说她——”
她什么,吴管事没说完,两人却都明白,吴管事目露思索,良久之后,面上闪过一丝遗撼,暗声一叹。
万有生闻得这声悔叹,那目光,更加阴沉了起来。他紧攥着林家的投商文书,手上青筋暴起。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一定要赢,必须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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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昨天又出现了重复发章的情况。我已经跟编辑说了,编辑也向相关部门反映了,暂时还没什么结果,所以……乃们懂得。
第四十九章 诱-惑难挡
更新时间2014…6…20 8:12:30 字数:2117
吴管事见他如此较劲,便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安抚道:“大可放心,这最后一把,仁慧必胜。”
万有生毕竟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很快从这段话里嚼出了些味道来,不由疑惑看过去。
这仔细一观察,便可发现吴管事面色轻松、语意绵长,似是已成竹在胸。
万有生脑子转了转,便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迟疑问道:“你可是早就和林七管事商量好了?”
吴管事高深一笑,讳莫如深地道:“虽则不是,亦不远矣。”
万有生一恍然,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他语带苛责,沉声喝道:“此乃违律犯规!律法焉能容之?且不说督审司的监察使还在其上坐着,便是这满堂商家,若是知晓了,也绝不会罢休!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如是只走个过场,那这竞卖宴还有何意义?商家何必费尽心思的准备?我们又何须绞尽脑汁的精打细算?!”
吴管事本是想让他放心,却不想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弹。他连忙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都被丝竹声吸引住了,加之万有生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并没看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闭嘴。”他低声一喝,不悦地皱眉看向万有生。
这万有生一向妄自尊大、眼高于顶,心眼格外小,性格相当不好,要多不讨喜就有多不讨喜。却没想到,这方面却如此看重。这一点上,倒真有点徐算师弟子的模样了。不过,也偏巧这一点,没几个老板会欣赏。他作为老板的心腹,自也同样欣赏不了。
可惜,他先前没想到这个可能性,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
既然收不回来,那就只有继续泼、使劲泼,把他淹没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这么一想,吴管事的脸色就和缓多了。他笑着倒了杯清茶递过去,万有生不接,他便也不收回,就这么耗着。僵持了片刻,万有生到底是接了过去,却也没喝,就那么放在案几上。
吴管事见此也不恼,反倒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你当我想走这一步啊?你可知跟那些当官的沟通有多不容易,你当我这脸颊两边何以松弛成这样,那还不是陪笑陪得。”
见万有生皱着眉,探究地看着他,抗拒之色没那么重了,他便苦笑一声,继续大倒苦水:“你是我们仁慧的帐房,必然很清楚我们的账面状况,也知道,仁慧的强势进入,是以什么为基础的——炼制工具皆用最新最好的、房屋一次性购入、原料一次性付款、高价招工……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是多大的一笔开销!”
万有生不明白了,道:“可是,仁慧的这些价款都是一步到位的,这不正说明,仁慧很有本钱吗?既然自身本事都这么了得,又何须玩弄这些手段?”
吴管事闻言,竟是连连摇头,他不由想到,若是那个姑娘听他说这么多,会不会和万有生有不同的反映?她是否能猜到这其中的猫腻?真是可惜了。
吴管事暗叹一声,解释道:“前期下这么大的血本,不过是为迅速霸占坊市份额,可攻势太猛,若是销售根本上,会导致后继无力啊!”
万有生不笨,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仁慧是有资本,可这资本也没多到可以无限制挥霍的地步。一次性撑起个大骨架后,就所剩无几了。之后,便要靠期初大力投入的原料工具等,炼制出药品,并售卖出去,方能慢慢填充殷实,甚至扩大。
可即便如此,他眉头还是纠结着,由自坚持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违法乱纪、罔顾纲常,我们便是靠实力,也照样能取胜!”
吴管事闻言,也失了耐心,他嗤笑一声,指向倒数第二席,问道:“真的能吗?”
万有生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了。
吴管事见此,便冷笑着道:“得隆要这笔买卖来续命,我们仁慧又何尝不需要?可人家得隆有那么厉害一个小姑娘,谁叫我们没有呢?我使点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不然,岂不要像其他人一样,败得一踏涂地?”
一言诛心,无非如此。吴管事这番话,竟是彻彻底底地否定了万有生,把他贬得一无是处。
万有生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人当面打脸?吴管事这无形胜有形的一巴掌下去,他脸立马就红了,连眼睛都是赤红赤红,若是放出去,都能立马咬死个人。
吴管事见此微敛了眉眼,双手拢在袖子里,低低沉沉地道:“仁慧想挤掉得隆,我想压倒张老板,你想战胜田姑娘,有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这么做,百利而无一害,于你,于我,于我们药坊,都是再好不过。有生,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吴管事定定地看着万有生,那眼,就跟个旋窝般,不停地引着他落下去,嘴巴也在一开一合,循循善诱。他道:“结果就是,你赢了,她输了,你依旧是风风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