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双眼澄亮,沉声道:“大人,还是那句话,口说无凭,让证据说话。请大人将仁慧的账本抄来,我们一看,便知分晓。”
“账本?”王成皱了皱眉,又不是告贪污罪,怎么还牵扯到了账本?不过她既然这么说,那便应该有理,王成便道:“来啊,去将仁慧的账本取来。”
这次速度很快,一刻钟后,衙役便捧着账本回来了。
田蜜从衙役手中接过账本,先翻开浏览一遍,而后将账本高举在身前,让众人可以看清楚。她一页页翻开来,随着自己手的指点,清清楚楚的念出一长串药名。
念完后,见众人疑惑的神情,她并不第一时间解惑,而是躬身道:“大人,请派人将这些药全部销毁!”
随着她准确无误地念出那一个个药名,吴管事镇定的面孔寸寸龟裂,直到销毁二字落下,他身体晃了晃,已然快支撑不住。
王成将他的反映纳入眼底,已然明白,这些药,怕真是有问题。他便很是配合地道:“来啊,照这姑娘说的办。”
衙役再一次领命下去,这一次,众人的疑惑挡都挡不住了,纷纷问道:“姑娘怎么一看账本,就知道那些药是假的?难道账本上有注明真假?”
他刚提出来,就有人反对道:“怎么可能?那账本就要给税务司等司看的,谁那么傻,会在账本上写上‘我卖假药’啊?”
他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一笑,却也有共同的疑惑:这姑娘,究竟是怎么从账本上看出来,那些药是假的?
王成并没有第一时间喝止他们,因为他也很奇怪,那账本上并没注明药的真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田蜜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里,不禁叹了声,乔宣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事实上,仁慧的帐,她早在刚到富华时,就看过了。便是那晚在客栈,深更半夜,乔宣忽而引她出来,塞了个东西在她手里。
她当时还挺莫名其妙,乔宣为何会将仁慧的帐抄给她?现在想来,乔宣当时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防范于未然吧。
只不过,她当时还对这里的药价不熟悉,并没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后来到了得隆,虽有困惑,却也没多想。直到阳笑告诉她那个消息,她才恍然大悟。
只不过,这些都不能讲。
田蜜见众人好奇得紧,也不故意卖关子,便道:“大家可能不清楚,我只是得隆暂代的主事。其实我真正的职位,是帐房。得隆与仁慧同是药坊,因此,进得许多药材都是相同。按理说,都是同样的药材,价钱也该差不多不是?”
她半问半叙述,众人却都认真地点头,回到:“理当如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田蜜再度翻开仁慧的帐,指着她方才念了名字的药,道:“仁慧进的这些药,我们得隆也进过,可价钱,却远远高出仁慧许多。众人均知,便宜无好货,那么,我也要说,低价更进不了好药!仁慧入驻富华,远没有得隆日久,不可能他有便宜的路子,得隆却一无所知,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双眼凌厉地扫过众人,落在吴管事身上,字字清楚的道:“这些药,全都是假药!”
田蜜并不去看众人惊骇的神色,她蹲下身来,看着表情复杂的吴管事,低声道:“仁慧入驻富华,在最开始火了一阵后,行情急转直下,大量高档药丸售不出去,你们损失惨重。于是,这个时候,你们便想改变销售方向。可低档的药品市场早已被占领,想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最直接的方法,便是低价出售。而要想价格低,成本自然也得低,那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买假药了。”
“可惜的是,假药仍旧没给你们带来臆想中的收益。”田蜜站起身来,再度向几位老大夫拱拱手,敬重道:“因为,你们的药,负责任的医馆根本不会进购,有良心的大夫更不会使用!”
众人这才恍然。与得隆不同,这一次,结果尚未出来,众人就几乎已经肯定,这仁慧,买假药了!顿时,漫天的唾弃声铺面而来,将身处最中心的吴管事击得摇摇欲坠。
“好,好一个田帐房!”王成点点头,大笑着道:“本官这回也长了见识了,原来帐房不止能查账,还能查案啊。”
田蜜微微一笑,躬身道:“回禀大人,虽然帐房并不负责查案,但帐房的职能中,其实有一职能,是与此有一定关系的。”
“哦?”众人奇了,问道:“帐房,不就是算账的吗?怎么还跟督查有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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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成功收网
田蜜笑着遥遥头,立于大堂中,与众人娓娓道来道:“其实,帐房有两个职能,他们分别是核算与监督,只不过,人们往往更重视它的核算职能,从而忽视了它的监督职能。”
见众人仍旧不解,她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轻轻一笑,继续道:“其实账,就是将作坊一段时期内所有发生的各项活动,都以量化形式记录在册。所以,你们别看它只有这么厚点的一个册子,它却反映了作坊所有事项的来龙去脉,为管理者的决策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从这上面,我们能清楚的得出很多结论。例如,哪个部门完成同样数额的任务,却较往月多用或少用了多少材料,如此,便可追究,这些多用或少用的份额,都是怎么回事。也可以知道,哪个人哪个月做了多少活得了多少工钱,他是不是迟到了偷懒了,或者他比以往更努力了。还可以跟以前做对比,跟同行做对比,得出作坊现有的优势与不足……”
“这,从这上还能看出我们有没有偷懒?”
“那,那我们偷偷掩下的材料,要是多了,或者和以前不一样,那也能算出来?”
“这简直就是双活眼睛,它就那么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你,咦,想想都渗人。”
田蜜眼含笑意,笑吟吟地看向他们,不避讳地道:“它本来就是老板的眼睛啊。难道你们没发现吗?几乎每个作坊的帐房,都跟老板很是亲密。所以说,你们以后,可得小心着点。”
她话音一落,边有人思索着道:“这个,以前还真没注意过,但姑娘你这么一说,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其他人想了想。也纷纷点头,而后很是认真地道:“多谢姑娘提醒,咱们以后定会注意了。”
“是啊,多谢姑娘提醒。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自个儿的动作,早就被上面的知道了,还沾沾自喜着呢。”
田蜜但笑不语,其实,如她先前所说,人们通常更看重会计的核算职能,而忽视监督职能,在这个时代,监督更是相当于没有,她不过是半宣传半开玩笑罢了。
这方越轻松愉快。吴管事便越倍觉煎熬,终于等到他们终于静下来了,他尚未松一口气,便听堂外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几个老大夫便又随衙役出去了。
这一次,查验有了目标,几个老大夫动作都很快,一刻钟后,便跟着衙役迅速返回,一点都不含糊地指证道:“仁慧药坊的这些药,无一例外。全是假的!”
这一下,众人才是真正的哗然,即刻便有人脱了鞋子仍进来,那鞋子不偏不倚,就砸在吴管事脑袋上。
等吴管事被砸得晕头转向了,王成才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众人砸也砸爽了,顿时也都肃静了。
“好一个仁慧药坊,以假乱真,罔顾人命,陷害同行。”王成一口气念到这里。厉声喝道:“事到如今,证据确凿,吴管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管事满身灰败地抬起头来,咬唇片刻,仍旧挣扎道:“吴某人,无话可说。但是,以假乱真我认,可这些人,却并不是吃了我们仁慧的药出事的,至于陷害同行,那更是无中生有!”
王成这才反映过来,他顺嘴就将那姑娘的控告重复了一遍,竟没注意到,如今的证据,只能证明他第一条。
王成掩下片刻的不适,看向田蜜,问道:“吴管事所言不差,现有的证据,并不能定下这三大罪状,姑娘可还有别的证据?”
“这便是小女的第二告了。”田蜜一辑到底,再度抛出一重磅炸弹,沉声道:“小女第二告,告他吴管事勾结假药药商,炼制并贩卖假药,至人命于不顾,其心可诛!”
“什么?还有假药药商?”
“这些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打主意都打到救命的药上了!”
“这绝不能忍!请大人严查严办!”
众人虽不在堂内,却都齐齐躬身请命,与田蜜一起,长拜不起。
这可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王成看着大堂内外一致俯身请命的百姓,知道今天这事大了去了,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得衙门都能给砸了。
他头疼了疼,暗自咽了口唾沫,面上却一派威严肃穆,沉声问道:“田蜜,你可有证据?”
田蜜微俯身,镇定地回道:“大人,请移驾至衙门门口,我们一看便知。”
“好,准了。”王成站起身来,转出案几,带着一干衙役,领着一干百姓,大步往外走去。
县衙门前,本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场地,而此时,那空地上却整整齐齐地跪了几十个被捆绑着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跨越性别和年龄。
而这些人身后,更是有成堆成堆的药材被暴露在太阳底下,经受着炎炎烈日的烘烤。
“这、这全部都是假药?”饶是王成为官多年,恍一见到这一堆堆蔚为壮观的假药,也不由地震惊了。
他都是如此反映,就更别说他身后的老百姓了,那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生吞活寡了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干死他们!”不知是谁先愤起丢了第一只鞋子,紧跟着,丢鞋子的,丢帽子的,丟扇子的,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大有要淹了他们的趋势。
王成本来站在最前面,在被不知道谁的臭袜子‘不小心’蒙了脸后,也不得以躲到了一边,在一旁大声喊道:“肃静!肃静!”
可这烈日炎炎下,有知了扯着嗓子叫唤,有全民激动地扯着嗓子叫骂,烦躁混乱,谁还听得到他那几句干嚎的话?
直到衙役棍子杵地,大唱‘威武’,众人才老实下来,均敛身老老实实退到后面,表明自己还是一等一的良民。
王成此时才走上前来。往那当头跪地之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