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期从事货运行业的车老板和司机们,对这种情况也算是司空见惯,被拦下后立刻掏出烟来挨个儿递烟,低眉顺眼躬身弯腰好言好语相求,并阻拦交警开罚单,央求着不要把车开到路政扣车场过地磅,不然可就完蛋了。但路政人员和交警都卯足了劲儿认定他们是倒霉蛋,更何况还有领导在场,谁敢胡来把他们轻易放走?
于是乎在司机和车老板委屈无奈的眼神中,三辆满载货物的货运车被路政、交警执法人员押着,开到了位于东环路的路政管理处停车场过磅,核实,暂扣……
巧合的是,因为时值中午,詹洪和杨忠军两位领导懒得再继续奋战在第一线,今天又无甚收获,赶上三辆严重顶风超限超载的货运车辆,两位领导可算是能出一把风头了,就亲自上阵跟着三辆货运车到路政管理处的停车场,也亲眼看到了司机和车老板那副诚惶诚恐低三下四承认了车上货物的吨位并一再哀求的模样。更巧合的是,电子地磅的线路出了点儿问题无法过磅。所以路政和交警执法部门,也就按照三辆车的货物运输合同上注明的货物名称、吨位,开具了执法扣车单和罚款通知。
几名司机和车老板满腹委屈唉声叹气地拿着执法罚款通知单离开,回家筹措罚款,托人说情吧。
通知说了,限多少多少时间内必须来把货物倒运走,并缴纳巨额罚款。
当闫鸿强和赵山刚在山刚农贸的办公室里得知车辆被扣的消息时,两人都愣了几秒钟,实在是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而且詹洪和杨忠军两位本该在幕后指点江山的人物,也恰好直接参与了此事,这不是他娘死催的吗?
稍稍愣神之后,闫鸿强和赵山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帮蠢货!”
“闫总,还得好好叮嘱下去,别让人透露出去消息。”
“山刚兄弟放心。”
……
苏淳风接到赵山刚打来的电话时,刚刚吃过午饭,和几位舍友闲聊着往寝室楼走去。
听完赵山刚的大致讲述,苏淳风微微皱眉,问道:“山刚,你和闫鸿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赵山刚笑道:“让司机和车老板出头,闹呗,货丢了,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不行。”苏淳风和舍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然后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一边语气认真地说道:“不要把事情闹大,也千万不要提出让路政和交警部门赔偿丢失货物损失的要求。告诉车老板和司机,这时候不提要求,保持沉默,把票据留好就行。熬上那么几天后,等牵扯到上面来调查时再说,只咬紧一条,凭什么扣车!千万叮嘱好司机和车老板统一口径,别贪便宜。”
“不用担心。”赵山刚无所谓地说道:“转出的货物我和闫总已经安排好了绝对安全的渠道走出去,让他们查不到。现在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莲,官司打到京城去,他们也没辙。司机和车老板都是咱们的人,也都收了钱,而且谁不怕承担责任?既然上了船,就得把戏给唱好了才行。”
苏淳风语气严肃地说道:“山刚,你不要以为躲在幕后就没事了!这件事是明摆着的,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如果你们一味地闹腾下去,最后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反而会被动,甚至把自己都得搭进去!”
“淳风,这次搞好了就是一百多万啊。”
“你想都别想那一百多万!把货赶紧给货主送过去,要不然最后还得落下个诈骗的罪名!”
“这……”
“让詹洪和杨忠军难堪就好。”苏淳风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按照我说的办,车放在那里不出来,拖上几天把事情闹出些影响,足够折腾詹洪和杨忠军了,千万别让这种难堪,牵扯到更多人,尤其是市里的脸面。”
赵山刚稍作思忖,答应道:“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苏淳风扭头向南望去,似乎能透过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和时空的阻隔,看到千里之外的万通物流园。
他知道,赵山刚和闫鸿强并非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秉性和他们为人处事的习惯,一旦得理就不饶人,哪怕对方再如何强悍不可动摇——如果没有这种胆识和魄力的话,他们也闯不出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同样,在需要忍让和妥协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退一步,但找到机会就能反扑咬死对手。
但优点有时候也是缺点,身处局中终难看清全局。
反倒是苏淳风置身事外,才能够把任何事情看得更加透彻,想得更远一些。貌似胆小优柔寡断,实则稳重获利,而非冒险。
这件事,如他所吩咐地闹下去,获益;
如果按照赵山刚和闫鸿强的想法闹下去,固然可以将詹洪、杨忠军掀倒在地,可是对赵山刚、闫鸿强,甚至于对万通物流,都会带来极大的风险,且根本得不到更多的好处,一百多万元的货物损失赔偿?作梦吧!事情闹大了,让市里面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脸面难堪,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下詹洪和杨忠军,但随后必然针对万通物流、赵山刚、闫鸿强下手,还反了你们这些刁民了!
第三天。
几位司机和车老板拿着钱来到路政执法管理处的停车场,苦兮兮地缴纳了罚款,装模做样地打电话安排倒货的小型货车以及装卸工人的时候,顺便把车上的苫布给解开,打开车门,然后……
司机、车老板,执法的路政人员和交警,全都愣住了。
车厢里空无一物!
货呢?
按照之前路政和交警扣下的货运单以及他们填写出具的扣车单、罚款单据上明确的货物吨位来计算——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上,是满载的三千件重达二十七吨的蓝带啤酒,价值十五万元;而两辆半挂车各自装载有六十四吨的板材,总计一百二十多吨板材价值近百万!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
车老板和司机面面相觑。
天杀的!
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也都懵了——货呢?
司机和车老板在惊愕过后,全都冲上去围着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开始质问,我们车上的货物呢?
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心里骂破了天,谁他妈知道货飞到哪儿去了?
可是这种话他们没法子开口说啊,只能赶紧向上级部门汇报。
本想着汇报完就马上报警,但上级领导接到他们的汇报后,立刻下达指示,不要报警,把司机和车老板留下,准备协商解决。
……
339章 平民不好惹
开玩笑!
报什么警?
还想着把事情捅出去啊?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无声无息地把事情给解决掉,一旦消息捅出去,乱了套谁他妈能有好果子吃?
路政和交警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在措手不及时接到上级的吩咐,立刻回过味儿来,想到前天这三辆货运车没有过磅,他们车上的苫布没有打开,执法人员当时也都疏忽大意没有打开车厢和苫布检查里面是否有货物。
也就是说,他们查扣这三辆车的时候,可能查扣的本身就是没有装货的空车。
根据停车场看门的负责人说,昨天下午三辆被扣货运车的老板还带着人来车场对车辆进行过简单的维修……
被耍了!
身在办公室里的詹洪和杨忠军挂断电话后,差点儿没气得蹦起来——他们才不会相信车上货物让人盗走了,上百吨板材和二十七吨啤酒,怎么可能在停车场里被轻易盗走,还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那三辆车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坑他们的!
关键是,那天他们俩身为领导干部亲临一线,扣押那三辆车的责任,想要推给手下的人也不行。
姥姥!
骂归骂,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在没有爆发前解决,不然的话事情捅出了篓子,俩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吩咐下去后,下面的人却没能把事情处理好,司机和车老板不肯把车开走。
第二天詹洪和杨忠军就亲自急匆匆地赶到路政管理处的停车场,把司机和车老板请到一间办公室里,先是口头道歉,让他们把车开走。未曾想车老板和司机都是硬茬子,瞪着眼睛也不说要他们赔偿货物的事情,就拿着扣车单和罚款单质问,既然扣了俺们的车,那么车上的货物去哪儿了?你们得给俺们一个解释!
詹洪和杨忠军暗骂解释你奶奶个腿啊!
可这种话他们说不出口,道歉不管用,立刻就施加威胁:“如果你们这样耍无赖的话,那只能报警由警方来调查,到时候你们可就是涉嫌诈骗政府机关,妨碍公务罪!”
司机和车老板对此早有准备,一个个揣着手看似老实巴交受尽委屈胆战心惊的模样,但嘴里愣是不肯服软:“俺们又没诈骗,也没妨碍公务,是你们不讲道理,把俺们的车给扣了……报警就报警吧,俺们还想找个说理的地方哩!”
软硬不吃!
久居官位向来趾高气昂的詹洪怒了:“那你们到底想咋样?”
“俺们还想问,你们到底想咋样哩?还让不让人活啦?”一位车老板擦着红肿的眼眶,只差没哀嚎诉冤了:“官字两个口,咋说理都有,苍天啊。”
杨忠军赶紧劝阻詹洪别发脾气,他向司机、车主认认真真地解释,并再次表示诚恳的歉意。
说来说去,就是不提赔偿一事。
因为赔偿是要拿钱的,赔多少合适?这笔钱谁来出?让路政和交警部门出的话,怎么走财务账目,上面问下来怎么汇报?
车老板和司机似乎不好意思也不敢提赔偿的事儿,反正就是支支吾吾不肯把车开走。
总之态度就是几个字——这事儿,没完!
与此同时。
市里信访办那边,短短几天时间里集中收到了许多举报信和投诉电话,全都是针对交警支队和路政部门在107国道、南环路上设卡治超治限时,乱罚款,乱扣车,乱收费等种种不法枉法行为。如此大量集中的反映情况和举报投诉,信访办也不敢轻视,立刻向上级部门汇报,而上级部门自然而然顺手就把问题传达给了路政和交警队——怎么搞的?
正在为错扣车辆一事焦头烂额发愁的詹洪和杨忠军,顿时慌了神儿。
他们很清楚,本身在南环路和107国道设卡治超治限,就存在问题,三点集中明显带有私人倾向的针对性,当初市里,包括路政和交警队内部也有人对此提出意见。现在事情闹出来,保不齐就会有人趁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