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澈续道:“在你来第二次来庆州时,我曾给你留过字条。”他苦笑,“可能你很厌恶吧,毕竟我那晚对你那般无礼。”
忆萱茫然:“什么字条?”
君澈也惊了一下,“你没有看到过?”
忆萱摇头。
君澈的笑容愈加苦涩:“我请那个送信的人一定要暗着来,就在那天。”他说出来似乎十分艰难,“我举剑想要杀你的第二天,我打听你住的客栈名字,让一个人来交给你的。”
忆萱回想了好久,那天唯觉得奇怪的就是有一个人打量了她好久,因为她穿了男装,不过那个人还是问了她的姓,她也据实回答了,那人看到旁边有一个姑娘进来,很快就上前问她贵姓去了,忆萱试探道:“你是不是说的姓云的姑娘?”
君澈哑然失笑:“我竟忽略了这一点。”,这样一个错过,现在竟然听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忆萱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下去。
君澈也没有说出到底字条上写的什么,忆萱也没有问,或许那两个字放在当年也是一个笑话吧。
等我。
忆萱微微抿唇,看向君澈:“如果你想听,我便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君澈也看向她:“你讲。”
“我们初见时,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那时候你愿意带我去青楼,愿意陪我看灯会,还送了我一个愿望,我们还一起在庆州城疯玩。我们一同爬山看夕阳,听那个老禅师讲了很久的禅,虽然我是没几句听懂的,但是也很愿意陪你坐着。我在山里住了十年,如一个野丫头一样什么都不懂,很多东西都是你最先带我领略的。那个香囊你隐瞒了其中的意义,带我去你家用了不当的理由,我都没有怪你,甚至是慢慢喜欢上了你。有一晚喝了些酒,心中对你有很多的愧疚,就侧面的说了出来,你非但说我没错还安慰我,我真的很感动,不知道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但是我为了救你是真的愿意嫁给你的,我还知道并不会后悔。本是想和你成婚之后,再把消息送出去,没想到萧翊会突然搜府,我身上带的伤是谷雨打的,每一鞭子下来,我都想要你来我把带走,但是你没来,来的是萧翊。那时我和他真的很清白,他抱着我,是我真的没有力气走路,我裹着他的衣裳见了你,也是不想让你看到这一身伤。我明知道你会恨我,还厚着脸皮说想嫁给你,你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的恨意,你扯掉了我身上那件衣裳,师娘说女子的衣裳永远不能让男人给扯掉,你知道你是怒极了的,便不能怪你。后来哥哥告诉我的那些话,真的让我不想再见你,我不知道我所见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是真实的,到底是不是为了利用我才说那些话骗我的,不过还是想看一看你,离开庆州又转了回来,只是想看到你活下来。后来我便努力着忘掉你,想到那些美好的时候,总是提醒着我是假的,就不愿意再想,偷听到哥哥说庆州闹鬼,我知道是你,就直接赶到了庆州,在叶府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却是你一把剑架在我脖子之上,其实你知道若是我出手,你便杀不了我,但是我不会出手,你的母亲也曾责怪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你也曾说过,那晚我见到笙歌,她才是真的当得起这四个字,或许你我情分早断,但那时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死心。”
忆萱声音轻柔,像是要被火堆给吞噬一样,不过在空旷的山洞里也听起来也很清晰,这一次的故事也不同她以前说故事那样,却像是一段不愿提及的故事。这一次的故事也是枯燥乏味,如白开水一般平述一段往事。
沉默了好久,君澈苦涩一笑:“当年在庆州的相遇,并不是我们的初遇。”
忆萱把他看着,他继续说,声音在山洞中有些奇异的沉哑,“还记得郢州城外那辆被拦住的马车么?那个马车里的人是我,我还记得你说是不是马车藏了什么奇珍异宝不让人瞧,那时候我很诧异,一个姑娘说话竟是这般地率性有趣,所以我打开车帘看了,只是没让你看到我,我让人查过你,也没查出来。也是在后来再遇时,才慢慢查出来的,我确实欺骗你良多,你也欺骗我了一些,我一直很想你把真相告诉我,我试着问过你,可你从来不说,我知道你不能说,可我多想你亲口告诉我。直到后来叶家败落,那天晚上你问我还要不要娶你,那时家破人亡,再是冷情的人如何能平心静气。我也知道后来你哥哥把一切都据实给你说了,可你还是回来找我了,我那时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但你回来了,我也很感激,要是没有你,我真的就死了,我一次次地利用你,我一直想的是以后会一件件地还给你,唯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嫁给我。”
忆萱愣愣地看着他,原来这些旧事翻起来竟然是这般模样,可是已经是旧事了啊,已经刻印在脑海里的东西,如何能掸去灰尘再刻印一遍呢?但凡人生都会有巧合遗憾,可是有些却是注定了的,即使是那么地遗憾,可已经是遗憾了。
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她,总想着出去看看,好像应该出去看看一样,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呆着吧,这样的环境让她闷得仿佛闭气一样,或许她不是想出去,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君澈。
这样想着,就裹着身上的衣袍站起来,到君澈身旁把衣服归还给了他。
君澈也在接过衣服的那一瞬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忆萱踩着一路柴草走到洞口,透过树枝看了看外面,“现在好像没动静了。”说罢移开树枝向外走去,君澈想要阻止她,可忆萱却已跨出去了。
赶回刚才遇伏的那片树林时,看到的不是四处寻觅的杀手,而是整齐排列的军士,夜风一阵一阵吹得令人发寒,夜风里有人说: “你们做的很好,记住,此事绝不可泄露出去,尤其不可让云姑娘知道。”
话声刚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可让我知道什么?”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洛沧,又慢声说,“我这个人一向好奇心不重,不过这一次,我偏要知道。”
洛沧大惊,给众军士打了个手势,众人领命全都退下了,犹豫了很久也只说出三个字:“云姑娘。”
忆萱笑笑:“我只问一句话,皇上的这出戏里,我是不是也扮了一个挺重要的角儿?”
洛沧迟疑道:“皇上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忆萱凌声道:“你只答我是或不是,我不问理由。”
良久,洛沧答了一句,“是。”
忆萱自言道:“原来,我竟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洛沧急声解释:“云姑娘,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皇上此次出宫的确是为了云姑娘,只是三王不得不除,皇上也是不得已为之,那日校场很多人都知道云姑娘武艺不凡,帮皇上诛杀刺客,也可给云姑娘……”
“好了。”还未完的话生生被忆萱打断了。
在她看来命悬一线的生死瞬间,都是他早已布局好了的,连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工具,那日校场试武都不是偶然起意的,只是为了告知别人,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不错的女子,而这个女子颇得皇上重视,这样他不带近身侍卫便微服出宫才不算突兀,就可引得三王爷中计。
洛沧是武将,一时情急更加难以把事情解释清楚,只愣住看着忆萱,不再说什么。
忆萱是用轻功赶到了,而君澈只能走过来,虽然他已跑得很快了,还是没有追上忆萱,不禁苦笑。
来到这里看到忆萱背对洛沧而立,洛沧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知道她还是知道了,她也不会给他机会解释,她连问都不会问。
君澈从来不会给人解释什么,但是这一次他却希望她问一问,她问了,他便什么都说。
三王给这些人下毒是君澈已然知晓的事情,他知道三王会将此事说出来,他知道忆萱会因此动怒而拔剑,他连把忆萱对萧翊的用情都可以猜到。他什么都知道,每个人将会有怎样的动作,他都猜得一丝不差,只是他也希望忆萱不会因此拔剑。
不过理智如他,连自己的意愿也不会相信,只相信一环扣一环的推测。
这些所谓的死士早已换成了宫中的护卫,忆萱因什么耽搁,又会何时可以赶到,他心中早就有数,他们奉皇上的令杀皇上,为的是给皇上和挚爱的女子一个共渡患难的机会。
可她只明白了那出刺杀戏的结果,不知道这出逃亡戏的缘由,或许在她心里,这只是演给她看的,证明前面一场是真的。
忆萱知他已来,淡声道:“皇上,我亲手帮你解决了一个你不能杀之人,你一定很高兴吧,是不是也该重重赏我一次。”
渊国有一个自建朝以来就立下的规矩:皇室之中,无论犯了怎样的罪,弟不可杀兄,兄也不可杀弟。这也是为什么君澈早想除掉三王,却一直不肯下手,君衡坏了这个规矩,他是皇帝,且先帝交代过,所以他不能。
“云梓。”,不知是不是寒冷所致,他的声音有一些喑哑,君澈一步步向她走近,青白软靴踩在重重的枯叶之上,在凝重静谧的夜晚之下,每一步都显得尤为沉重。
她回身看他,五分玩笑五分真诚,让人看不出真假,“你的这出戏演得真好,我差一点就信了,真的,只差一点。”
君澈身子一震,他知道她把山洞里所以的一切都归在这出戏里了,又一遍叫了她的名字。
忆萱没有答应,竟然屈身行了一个礼,君澈一惊,忙扶住她,忆萱强扯出一个笑来:“皇上,危险已除,我想一个人回去,可以么?”停了停,又加了一句话,“我不会逃走,但我,真的很怕你。”
☆、凉风飒飒
回到宫中,还是一切如常,只是君澈昭告天下三王君衡犯上作乱,欲刺杀皇上而被诛杀,这次宫外发生的事,没有给两人的关系带来多大好处,但似乎也没有不好的地方,就像根本就没有发生宫外的那些事一样,好像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宫。
他们还是那种好像很亲密,却又很疏离的样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