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动用了内力,你没有用,这样比较本来就不公平!若是但拼剑招,那帮酒囊饭袋谁能是你的对手?”
“可惜闯荡江湖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她的声音里面带有了些哭腔,“今天我和你比剑,可以说好只比试剑招,谁都不用内力。可是明天我遇到江湖上的厮杀呢?那时候会有人为了公平,跟我说好大家都不动用内力吗?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不,你不是!”刘子培的声音压过了她,“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为了救才变成今天这样,日后若真有什么‘江湖厮杀’,我替你去斗。”
“那要是你斗不过呢?”苏白鸢哽咽道。
“斗不过的话,我就替你挡!总之一切有我,你怕什么?”
刘子培没想到,苏白鸢听完了这番话后,非但情绪没有平复,反倒哭得更凶了。他一下子乱了阵脚,不由分说便一把抱住了她:“算我求求你,别哭了好吗?”
苏白鸢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待在刘子培身边她就变得愈发不像当初的自己了,而诸如敏感、脆弱这样的小女人特点倒是增添了不少。
可她想起,很多年前曾有另外一个人这样抱着他;而很多年后,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刘子培怀中,她便一把推开了刘子培。
“怎么了?”被推开的人还不明就里。
“你方才讲的话是什么意思?”苏白鸢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泪。
刘子培沉吟片刻,拉过苏白鸢正在擦泪的手,对她道:“就是要保护你一辈子的意思。难不成你嫌弃我?”
“我……”
“我虽武功不高,可怎么着也是个七尺男儿,不会让自己身边的女人受委屈。也许我走南闯北的经验远远没有你丰富,那又怎么样?我愿意去学,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么?况且我手上握有皇室的资源,我愿意用我拥有的这一切,换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是不放心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我吗?”刘子培认真地说,想不到第一次吐露这么委婉又温柔的心声,竟是在废都长安那肃杀的深秋,在这样一个充满凉意的深夜里。
苏白鸢的心沉了一沉。她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儿时她便知道自己是孤儿,不知亲情为何物。师父细心教导她,可素来严厉,不曾有和声细语的关切。她本以为妹妹是自己在世上的最后一点温暖,可现在姐妹反目,让她心中很是凄凉。她曾以为上官玉洛是她的良人,可是她又错了——那个男人“情”“爱”两个字谈得太多,早已麻木。他欠下世上风月债无数,几辈子都偿还不完。而她只是上官玉洛所亏欠的众多女子之一,甚至与死去的申屠孤蕊和宋颜儿都没有什么两样。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个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更是一道无法被逾越的鸿沟……
眼前这个人,没有对她说过一个“爱”字。可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过得安稳而愉悦。
这一刻,苏白鸢不愿再想别的事情,只想把他据为己有。
她抛下女孩子的矜持,踮起脚去,轻轻吻了上来。
刘子培先是一惊,而后拥住了他。他的心似乎跳得比苏白鸢还要快。
这个吻是生涩的,可无论是刘子培还是苏白鸢都只愿沉溺在其中,不复醒来。他不用为区区一个世子之位而韬光养晦、殚精竭虑;而她亦不用流落江湖,身无所安,心无所恋……
第二日,清晨。
刘子培第一个睁开眼,看见这屋内多了一个女人。
这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也是个形容枯槁、红颜垂暮的女人。
她穿着艳丽的衣裙,可又黑又瘦的身材与深陷的眼眶却令她活像个鬼魅。若是闭着眼睛不喘气,旁人简直不敢确定她还活着。
“你是谁!”刘子培这一声疾呼,也惊得其他两人醒了盹儿。
“真是见了鬼了……”那女人道,“你到了我的地界儿上来,还问我是谁?”
“什么叫你的地界?”刘子培针锋相对道,“此乃皇家行宫,是陛下的地界!”
那女人和刘子培身旁的戚无尘一同笑了起来。刘子培知戚无尘瞧不起他处处维护老皇帝,可值此紧要关头,大家明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却还笑话自己。他气恼地瞪了戚无尘一眼。
“我是骊山宫宫主,韩落英。”那女人理了理鬓发,缓缓道。
☆、东海王的秘密(上)
刘子培听这女人以“宫主”自居,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这骊山宫是皇帝敕造的宫殿,哪轮得到一个落魄的疯女人来做什么“宫主”?可是转念一想,她一副对这里老马识途的样子,言谈举止之间皆宣誓着主权,这样看来那最后一颗位于骊山宫的凤血夜明珠极为可能在她的手上。此事不容小觑。
戚无尘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原来是你……”
韩落英满意地笑了,仿佛是对还能有人记得她感到无比欣慰:“你们都是冲着我手上的凤血夜明珠才来的吧。”
她的声音如此平静,刘子培料想她定是一早就知道有人觊觎这旷世珍宝。
“既然前辈如此直接,我们也有话直说好了。没错,在下确实是为了那夜明珠才来叨扰。敢问前辈有什么条件才能将宝物相赐?”刘子培道。
“很简单,答应我两个条件。”韩落英道,“第一个,便是帮我从长安的教坊司救出一个人来。”
“谁?”
“此人名叫赵晓寰。”韩落英道。
“赵晓寰……”刘子培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他想了许久,方才想起。曾经那个被他六皇叔东海王看上的平民女子便名唤“赵晓寰”。想不到世界如此之小,兜兜转转,总能遇见。
“鸢儿,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一段关于六皇叔的往事吗?”刘子培对苏白鸢道,“他曾倾心的女子便是那赵晓寰了。赵女之父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这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只有她一人被皇叔救下,送去了教坊司。”
“是她……”苏白鸢叹道。她对那个故事感触颇深,自是难以忘怀。只是没想到韩落英要救的人便是她。
韩落英那几乎掉光的细长眉毛皱了起来,深陷的双眼也开始露出狠厉的目光:“休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谁?”刘子培不解道。
“东海王!”韩落英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
苏白鸢和刘子培皆弄不清楚韩落英为何如此生气。只有戚无尘满脸轻蔑之色道:“这还不明白吗?什么韩落英、赵晓寰,分明是她们上演的一出狸猫换太子罢了。”
“哼,老狐狸,你看得倒真切。”韩落英道,“没错,我才是真正的赵晓寰,而现在在教坊司中代替我充作官妓的是我的贴身丫鬟韩落英。我顶着她的的名字苟且偷生了这么些年,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刘子培暗暗对这番说辞感到不服,可为了最后一颗凤血夜明珠,也只能压抑心中的种种情绪,佯作波澜不惊状。东海王作为与他最为亲近的皇叔,看着他从小长到大,两人自是熟悉至极了。刘子培知道事情的全部内情,他清清楚楚明白,六皇叔在这件事情上已仁至义尽了。可又有什么用呢?在感情的事上,女人永远自诩受害者。
“是不是只要把人带到前辈你面前,前辈就会了了我们这桩心愿?”刘子培道。
“没错。可终究得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了。教坊司啊,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听韩落英这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全然不相信他们能把人救出似的。
长安的教坊司说白了就是一座官营的烟花之地。只不过里面有一些身份十分特殊之人,诸如他们要救的赵晓寰。有的是罪臣后嗣,有的是犯了错的宫女或官家女子。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着可以写进闺怨词里的故事。
长安这座城,整体的格局一板一眼,肃穆大气,但不会给人以丝毫惊喜的感觉。又因为是前朝的旧都,属于敏感地带,管控之严格更甚于其他地方,致使晨钟暮鼓,十分规律。除过特别的日子,宵禁被坚持执行。森严的程度仅次于京城。可是这教坊司,确实城内为数不多的能够通宵达旦寻欢作乐的地方。
苏白鸢看着眼前这座“温柔乡”,问刘子培:“阿培,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要亲自把人给‘偷’走哎。凭你的身份,要一个人岂不是说句话的事儿?”
刘子培摇摇头道:“这里可是教坊司,提人走都是要官府文书的。别说是我来要人的,就算是我父王或者太子,不拿文书都没有办法从这里把人提走。”
“这么严格啊……”苏白鸢叹道。
“是了。”刘子培道。
“也罢。”苏白鸢云淡风轻道,“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反正我不怕。”
刘子培拽了拽她的袖子:“你莫要那么冲动……”
教坊司夜夜笙歌,门口却有些士兵把手着,很是煞风景。正门是必然进不去的,两人便选了一处守卫松散的地方,趁无人注意从窗户中翻入。走廊上一官妓看到了从窗户鱼贯而入的他们,刚想要大声叫喊,便被击晕在地。
“既然咱们都能这么容易地进来,这些被关在教坊司的女子又为何不能轻易地逃出去呢?”苏白鸢好奇道。在她看来,逃离这个地方就只有翻一道窗户这一个步骤。
“你总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刘子培道。
苏白鸢和刘子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赵晓寰的处所。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便打算在窗外先窥探一番里面的情况。
“貌似没有人。”刘子培道。
苏白鸢点点头,顺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赵晓寰在屋内道。
她是个眉目之间写满淡淡哀愁的女子。
韩落英说赵晓寰是她的贴身丫头,那么两人大抵是岁数相仿了。可比起韩落英形容枯槁的模样来,赵晓寰明显要容光焕发得多。
她本应是个人近中年的妇人了。烟花女子吃的全是口青春饭,大多二十来岁便“卖相不好”。纵使是赵晓寰这样驻颜有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