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慎闻言笑了,看着这个极力为自己辩解的小丫头,心中很是感激她。“你娘在南山可有消息过来?”
南山其实就在城北,山上有座尼姑庵,后山是柳家祖坟地。不过柳慎母亲的未葬在柳家祖坟,而是停灵在庵里。听说要停满三年才能进祖坟,而且不许柳慎守孝,只让周茹身前的几个老人差了去庵里,良珠她娘也是其中一个。
良珠摇头。
“那等沉香他们的事情完了,你去南山见见你娘,顺道与我把那些经文拿去,帮我烧在我娘的灵前。”柳慎两世都对不起她的母亲,所以每一次想起来之时,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该死的那个人。
外头的大雨越来越大,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良珠披着蓑衣出去一趟回来,底下的衣衫都被打湿得七七八八,所以柳慎便没在出去。从良珠打听的消息里得知,沉香他哥已经去了,环儿被打得半死关在柴房里,沉香和她老子娘都去外院哭丧了,因都是家生子,所以并不报官府,只是給了些安葬银子。
柳慎第一次意识到,没有身份,那这命就不值钱,而且处处受主家的牵制,所以她不禁担心起良珠了,以后就算自己离开了柳国公府,那良珠该何去何从,依照周苑的品性,是不会把良珠的卖身契交给自己的。
对于主子的担忧,良珠并不放在心上,而是开始担心起来以后姑娘身边来伺候的是什么人,会不会也跟环儿和沉香一样吃里扒外。
晚上柳慎过去花厅用膳,周苑一家子已经在了,柳国公出去应酬,不回来晚饭。
周苑看了一眼柳慎蜡黄色的脸,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又骂了那大夫一顿,要重新请大夫开药。说完这事,才提起沉香环儿来,“这丫头究竟是你院子里的,你是要如何打算?”
“全凭夫人做主。”柳慎小声小气的回道,便低着头扒碗里的饭。
周苑一怔,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追究她没叫自己母亲一事,而是满意的点头道:“既是如此,那等过几日,我在給你挑几个可心的丫头过去。”
柳慎点头继续吃饭,柳婉儿最近心情甚好,一直在跟柳月儿说自己在外的所见所闻,偶尔也得意洋洋的朝柳慎炫耀道:“可惜大姐姐病着,不然云侯也一定会带你出去玩的。”
柳慎故作有些失望,柳婉儿就更高兴了,靠过来亲密的拉着她说自己和云侯去了哪里玩,见了哪些人。柳慎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惋惜一下,直至周苑催促着赶紧吃饭,柳婉儿才闭上了嘴巴。
用完晚饭,柳慎身体不好就先回去了,周苑表示体贴,让她这几日都不用过来陪自己吃饭,好好养身体就是。
柳慎顺路去瞧了一眼环儿,见她裤子都没穿,背后一片血肉模糊,就这么趴在柴火垛旁的干草上。
这样的场面良珠没曾见过来,吓得朝柳慎身后缩了缩。
环儿得知柳慎来看她了,才艰难的抬起头转过来,沾满了血迹的半张脸从凌乱的头发里露出来,吃力的开口道:“姑娘救我,我??我是冤????”话还没说完,脖子就支持不住,整张脸重重的又摔在草上。
看门的婆子见此,过去揪着她的头发扇了一个耳光骂道:“小蹄子,人都死了你还狡辩,等着明天你死了,就把你給配阴婚去。”说罢,回头朝柳慎道:“这里不干净,姑娘人也瞧见了,赶紧回吧,别沾了不该沾的脏东西。”
花厅这边,柳婉儿用完膳就被周茹叫着去了正房。
一进屋子周茹就指着她的脑子骂道:“你也是十三岁的姑娘,整日跟云侯在一起,人家怎说?”
柳婉儿不以为然的反驳:“娘不是说了我还是个孩子么,又不曾及笄怕什么。”
周苑先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最近她出门却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反正以后不能在这么明目张胆的一起出去了,娘在京城能走到这份上不容易,云侯虽好,可是你还小,指不定以后能遇到更好的人家。”
柳婉儿却是不依,她心里就只有云侯一个人,这些日子她时常在想,如果自己大个一两岁,说不定赐婚就该是自己了,那时候自己就能給云侯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周茹只得打算强行把云家来人堵在门口,她如今也算得上是京中的贤惠夫人,云侯固然要抓牢,可万不能让人骂她不会教养女儿。而且她深信男人都是犯贱的,常常在一起不见得他会珍惜,隔着他们两三个月,说不定那云不凡会更加看重月儿呢。
☆、第十一章 红花
云侯在派人来邀柳婉儿,周茹果然給拦在了门口,不过到底給柳婉儿发现了,便闹了一场,周茹一怒就将她禁足。
柳国公不管家里的这些闲事,最近迷上了逗鸟,一大早就提着别人送的画眉鸟出去了。所以整座府邸,就没有人能救得了柳婉儿,她便只得差人来找柳慎。
一天来七八次,柳慎实在受不住,周苑又几番几次让她去陪着柳婉儿,这才去柳婉儿的院子里。
柳婉儿见到柳慎,就红着眼圈扑过来:“大姐姐,娘不准我出去了,也不让我传信給云侯。”
柳慎不知道柳婉儿的脑子装的什么,不能在去跟云侯私会,竟然会找自己这个云侯的未婚妻子哭诉。不过她也是常规的安慰道:“夫人是为了你好,外面闲言闲语总是不大好听。”
听到这话,柳婉儿一下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退出两步远,一双杏眸争得圆圆的,直愣愣的看着柳慎,好不无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宛若与云侯一起玩耍?”一双像极了周茹的杏眼里,泪水盈盈,似乎只要她一动,泪水就会像是洪水一般溢出来似的。她自己擦了一把脸,及其委屈道:“自小没有哥哥,我只是把云侯当作哥哥罢了,绝非姐姐想的那样。”
柳慎觉得自己果然错了,这柳婉儿哪里是什么等闲之辈,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劝慰的话,到了她的口里就成了自己小人之心的妒女。“我知道,所以你与云侯出去,我从来不说什么,可是外面悠悠之口怎堵得住,人家也不知道你是把云侯当作亲哥哥。”
柳婉儿有些意外,她张了张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忽然接不上了,她以为柳慎会说‘才不是一类的’,毕竟她和云侯的关系如此暧昧,哪里是什么兄妹之情。可是柳慎满口信了,所以柳婉儿无话可说,好一阵才道:“别人说什么我不管,只要姐姐不多想我心里就踏实了。”
柳慎偏黄的脸上,带着和睦的笑意,任由柳婉儿怎么看都没瞧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和云侯的关系。又几番旁敲侧击,柳婉儿见柳慎果然不生气,这才放了心,忍不住腹诽起来,果然如沉香所言,这柳慎分明就是个没眼见的傻子,也活该她病了这么久不好。
从柳婉儿的院子里出来,见着旁侧没人了,良珠就忍不住嘀咕道:“二姑娘也着实过份,处处咄咄逼人,好像就非得要姑娘你说一句不准她跟云侯在一起才满意似的。”说罢,又有些担忧的侧头看着柳慎问道:“不过姑娘,你也不要当一回事,云侯怎么说也是您的未来夫婿。”
柳慎神情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淡淡一笑:“你也说了,只是未来的而已,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莫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良珠见她如此不当一回事,心里更加的着急起来,“姑娘,您跟云侯的婚事是太后赐的,家里还有懿旨摆着,难不成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是。依照奴婢看,您现在就不该放任二姑娘与云侯走在一起,我娘说了,这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算是两头猪都会生出感情来,何况是人呢。”
这话虽是粗鄙,不过倒也不假,可是人心难测,哪里能比得了猪的单纯老实呢?
主仆言语间,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熬好的药刚刚端上来,一股带着热气的药味顿时便在屋子里传开。
刚刚坐下的柳慎一闻到这药味,只觉得里面有股淡淡的,却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红花,她上一辈子时常闻到,这个味道她不可能会闻错。红花的药效她是知道的,以前楼里,老鸨都是在姑娘们接客以后灌一上大碗。
柳慎不懂药理,却也晓得红花自己吃些是没关系的,但她就很是排斥这个味道。而且不知道这是先生給的方子里原有的,还是旁人加上去的,总之让她很不放心。
良珠把送药来的丫头遣下去,自己一面端起药来吹着:“奴婢伺候姑娘喝药。”
那丫头回头瞧了一眼,又听到良珠的话,才放心的走了。
然她一走,良珠就熟练的把药倒进那插着鸡毛掸子的花瓶里,踮着脚瞧了一眼,嘀咕道:“都满了,今晚得瞧个时间,倒茅房里去。”
柳慎应着声,从椅子下的垫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小书卷,“你顺道把今日的药渣悄悄收起来,改日拿去大房请大夫人找人帮我瞧瞧都是些什么药,若真是补药,以后就不倒了,省得你提心吊胆的。”
☆、第十二竟 雷公藤
夫人的种种行为都摆在那里,所以良珠那日听了柳慎的提醒之后,就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也很好奇,夫人給姑娘抓的这些药里,可都是真正的安神药或是补药?所以她整日都在寻机会出去。
柳慎的生活很是简单,早上用膳后关着房门在屋子里偷偷看书写字,下午假睡午觉在做些女红,当然有的时候也抄抄经文什么的。
可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完了,因为沉香回来了,周茹还另外給她安排了一个大丫头进院子。
这丫头是周茹身边的玫香,虽说还是个二等丫头,不过月钱一直都和一等丫头一样的,可见她在周茹身边,是个及其得宠的。如今周茹舍得把她拨到柳慎的身边来,只怕不那么单纯。
她一进屋子,也不給柳慎请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滴溜溜的扫视了屋子一圈,才朝柳慎看去:“这阵子牙行里的行情不大好,丫头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所以只能委屈大姑娘一阵子了。”说完,瞟了一眼正进来的良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