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倾城只对苏墨弦说:“当日那个时间把握得那么好,还要多亏慕绫暗中相助。”
苏墨弦看了看她,没再追问。其实如今他们两人之间,许多话都不必再说出来。她没说的话,他懂,慕绫为何会助她?而她不说透的原因,他更懂,那是不必在意的意思。
苏墨弦说:“放心吧,慕珩那里我早有计较。”
深沉莫测说完,还调侃了一句,“不会让太子妃那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的。”
……
苏墨弦虽说慕珩之事早有计较,但其后几天,这事却是愈演愈烈,竟是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太子妃慕绫生生跪到昏倒,险些胎儿不保,武帝丝毫不为所动;瑾妃被幽禁,秦婕妤升至昭仪,将临妃位,风向乍变,流华宫虽不至于成冷宫,但也一夕之间不复荣宠;慕长丰为子求情,反被责斥,圣旨让他闭门思过,如今连朝也上不去了。
朝堂多年定局,竟因为这一件小事,一时之间轰然崩塌。
朝臣之中不少墙头草,立刻识得风向,纷纷远离太子,改而逢迎如今正当时的魏王,亦有睿王。朝廷势力,眼见重新洗牌。然而这个时候,皇上却又出了极为微妙的举动,朝中近日几件大事,全部交了太子去做,这又是重用之势。
这君心莫测,真将徘徊站队的那些朝臣折磨得惨,一时之间,连睿王府都热闹起来,有站队来的,有来讨教君心来的。
倾城也看不懂君心,问苏墨弦,“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以为他是一怒之下要废了太子呢,怎么又重用了起来?”
苏墨弦笑得深沉莫测,“太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远比你能想到的还要重,眼前看来,东宫之位岿然不动。”
倾城听到这个就有些不乐意了,忍不住嘲讽武帝,“他这么喜爱还发什么脾气呢?若是太子不懂他这苦心,反倒父子反目了该如何是好?”
苏墨弦高深道:“皇上一面要保太子,一面还是想出口气,也是为难他了。”
“出口气?甘露丸的气吗?一颗身外之物而已,他自己又没打算吃,何苦这么小气?”
苏墨弦深深看着她。
☆、第090章
又是数日过去,朝中颇是动荡不安。倾城如今听了苏墨弦的警告,不敢再去理会先帝的下落,而另一个事,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关心和在意,索性什么也不管,每日只管打听慕珩的消息,生生惹得苏墨弦吃了好几回醋。
倾城觉得苏墨弦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若看得上他,小时候就看上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
苏墨弦无言以对,但是下一回倾城向他打听慕珩消息时,他还是黑着一张脸,惜字如金的样子。
苏墨弦道:“道理是一回事,你这样整日整日在我耳旁念着又是另一回事。你从我这里打听别的男人,我就是不高兴。”
倾城又气又乐。
苏墨弦泰然自若地说:“我若不高兴了,就更不会让旁人好过,尤其是你刚刚说的那个。”
倾城于是矮下身段,使了好几回美人计,自是让他高兴了不少。
趁着他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她还会转着弯儿地哄他。
她会微微苦恼地问苏墨弦,“那个喜脉终究是假的,假得了一时半会儿,假不了三五个月,皇上现在是忌惮着我这身子,但将来若是被他识破了要怎么办?”
苏墨弦听到这个话,眼睛里的颜色立刻就深暗了,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从身后搂住她,大手覆上她的小腹,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尽快变成真的。”
倾城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他,“这个事也可以尽快吗?还是要看老天恩赐吧,不如我们明日去拜一拜啊?”
于是,苏墨弦就算彻底被她撩~拨起来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就往床上走,一面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道:“你求老天不如求我还来得快些。”
倾城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中咯咯地笑。
……
这一日,苏墨弦耐不住倾城纠缠,松口告诉她先帝的确就在宫中,下落如今已有眉目。倾城正激动地缠着他问,那个眉目到底是什么,苏墨弦还未说明白,外面就有人传消息进来。
“瑾妃自尽了。”
瑾妃自尽了。
倾城震惊莫名,几乎惊坐而起。
苏墨弦当即反问:“人如今怎样了?”
下面的人回,“救回来了。”
苏墨弦意味深长一笑,挥退了传消息的人。
倾城这时也反应过来,女人的自尽,十之有九都是逗你玩儿,更何况是瑾妃呢?多年的宠妃,多年的经营,她怎可能舍得?
“瑾妃是太子最强大的依靠,虽然如今皇上心意未变,东宫地位稳固,但母妃失势的太子也可说是独木难支,所以瑾妃只会助太子重新得势,而不会真的一死了之,让太子彻底失去依靠。”苏墨弦不疾不徐地说着,看向倾城,“明日你要去看一看瑾妃。”
倾城点头。
这个时候既是礼数,也是做给皇上看。瑾妃敢一哭二闹三上吊,本身就说明她在皇上那里气数未尽。其实这个时候,谁不将瑾妃放在眼里,皇上也就将他放在了眼里。
第二日,倾城进宫,探视瑾妃。
因着瑾妃这一自尽,流华宫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禁严。倾城求见,等了片刻,便让进去了。
一路走过,自是萧条了不少,往昔的宠妃排场不复。
倾城见到瑾妃时,瑾妃斜倚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双目略显无神,但发髻一丝不苟,素色的衣服颜色低淡,光泽却是华贵,这副模样,丝毫没有邋遢松散之态,反倒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丽,让倾城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倾城上前恭敬地行了礼,瑾妃神色怏怏,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倾城将带来的补药、首饰和脂粉一类礼品送上,又和瑾妃寒暄了几句。
半晌,瑾妃忽道:“皇上对本宫有些误会,前几日同本宫走得近的,全被连累了。不知睿王妃有没有被本宫牵累,若有,本宫真是万死不足以还这些冤孽了。”
倾城知道瑾妃这是在探她口风呢,想知道她有没有露出马脚,坦白了甘露丸的事,遂连忙道:“皇上召见过臣妾,但清者自清,皇上亦是明君,自然不会冤枉了臣妾。”
瑾妃眸光深深落在倾城脸上,半晌,微微一笑着点头,“那就好,如此本宫也可少些罪过。”
两人一来二往不过短短三句话,还当着下面人的面,但气儿也全通完了。
瑾妃是在警告倾城不许坦白,倾城自然更加不会坦白,遂表示自己已经一口咬定。实际上当日在未央宫,武帝质问她时,她就已经猜到瑾妃必定抵死不认。
倾城这病探得差不多了,正打算离开,外面却传来内侍的唱喏,“皇上驾到!”
倾城跪下迎驾,目光所及,是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龙袍下摆。她忍不住心生感慨,难怪女人都爱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即使老掉牙又如何?不管名声好不好,有用就好。听说自瑾妃吞服甘露丸以后,武帝再不愿多看她一眼,再不踏入流华宫半步,结果瑾妃昨日自尽,武帝今日人就声势浩大地过来了。
是因为失去才知珍惜吗?
倾城想,也总还是因为有爱吧。
有些招数,若那个人爱你,自然能将他虐到,若是不爱,虐的也就是自己了。所以虐这回事,最好还是不沾的好,因为不是虐了自己,就是虐了爱你的人,至于旁的人,并没有什么相干。
武帝径直走到瑾妃床前,瑾妃凄凄楚楚望了他一眼。倾城看得清楚,就是那一眼,瑾妃眼圈儿一寸寸变红,然后,两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滚落下去。
不要以为只有眼圈儿一寸寸变红是个技术活,却小看了那两滴泪。要知道,那两滴泪不多不少,堪堪凝成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就是在武帝的视线里,一圈圈儿滚下去的,不快不慢。这等姿态,倾城简直叹为观止,自愧弗如。
两滴泪堪堪滚落完以后,瑾妃就将脸转开了。似娇气似恼怒似委屈,总之看似简单一个动作,瑾妃做得小女儿姿态十足。
倾城觉得自己这颗心都要化了,然后她就赶在自己化了以前出声告退。瑾妃显然还有很长一段戏要演,她不好在这里围观,虽然她也不是不想。
不料,倾城出声告退以后,武帝却忽地转身,一双沉黑的眼眸犀利又霸道,“你先去外面等一等,朕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倾城心头一跳,低眉敛目地应了退下去,一同退下的还有瑾妃身旁伺候的宫人。
倾城在外殿等了约半个时辰之久,这半个时辰颇是精彩。里面最初没有什么动静,然而那没有动静的时间太短,忽地就有一道哭声穿透出来。那哭声无比伤心欲绝,而那伤心欲绝里又是满腹的痛苦不甘,委屈凄惨,仿佛是女子遇上了世间最负心薄幸的男子,一颗真心活生生被一寸寸碾碎而发出的泣血嘶鸣。
总之,倾城为之一震,再一次自叹弗如。
难免想到自己那个时候,就只晓得对苏墨弦喊打喊杀的,这个时候反省,倒觉得以前自己的段位着实太低。若是能哭得像瑾妃这样婉转曲折如山重水复,早就在苏墨弦被她哭得方寸大乱的时候趁机杀了他了。
女人激动起来,声音难免就有些收不住。其后,倾城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青鸾青鸾,青鸟殷勤为探看!皇上,你修建了一整座青鸾殿,想要让青鸟将她带到你身边来,这样的深情,险些就被愚昧的臣妾给辜负了。若不是当年,臣妾在皇上的御书房看到那女子的画像,臣妾还真的一心以为青鸾殿是皇上送给臣妾的!真险些让皇上一片痴心被误会!”
“但即便如此,臣妾仍旧学不乖,仍旧愚昧不堪,以为那一颗药皇上放到了臣妾这里就真的是皇上对臣妾的心意了,臣妾为了保护皇上送给臣妾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却不知道,皇上原来是想要将药留给她的!”
“皇上,你告诉臣妾,什么是真爱?臣妾一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