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来帮您上药?”元非静长这么大只见过父母吵架,打架还真是第一次见,被吓得声音都畏畏缩缩的。
黄素不小心碰到伤口,不由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没事,”她勉强道,“娘自己能行。”元光宗和她动手的时候真没留力;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会儿不是骨折就是半昏迷,远远不止被撕烂的长袖以及一道血痕的问题。
“这运气还算好,”黄素辛辛苦苦地把自己的手臂包成一只长条形的粽子,这才松了口气,“看侧房那个贱货,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本来嘛,撞到头,没请大夫,血止不住,又吃不了饭……便是有婢子照料,也显然捱不过去!
虽然元非静平日里对节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在亲眼见过节夫人的惨状后,她不免有些怕。当然,不是怕节夫人,而是怕出手没个轻重的元光宗。
她爹怎么会这样?对平日里宠爱的小妾都下这么重的手,也就真会对黄素下同样的手?
就算元光宗平日对元非静还算和蔼,这会儿元非静心里的阴影都挥之不去了。她隐约觉得,平日里的爹都戴着张伪善的面具,撕下来后就是她现在看到的模样——
太吓人了!
“娘,”元非静忍不住问,“咱们不会有事吧?”
实话说,黄素自己都不能确定。但同时,她也知道元非静眼里的畏惧是为了什么。“不知道……”她犹豫道,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元光宗动手的对象先是节夫人,再是她。要是节夫人死了,元光宗得负全部责任。但瞧元光宗的样子,倒像是节夫人死了也无所谓……
说实话,黄素并不在乎节夫人的死活。但她和节夫人都嫁给了同一个人,确实有些物伤其类。这次她侥幸逃脱,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想到这里,黄素不免用力抓紧了身侧的木盒。正是在抢回它的过程中她被木脚划伤,但它却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了——拿着这些钱养活自己和儿女,然后指着儿子高中!
“静儿,”黄素忽然出声道,“如若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啊?”元非静完全没想到黄素会这么问,不由惊呆了:“娘,你要走吗?为什么?”然后她目光落到黄素的手臂上,顿时就不问下去了。“……必须这样做吗,娘?阿耶真的不管咱们了吗?”
提到元光宗黄素就心寒,可在女儿面前,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从前一直没觉得我所嫁非人,直到近几日。要是今日之事再来几回,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你和非武。”
元非静咬紧了下嘴唇。但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我和非武可是阿耶亲生的,他不会对我们怎样吧?”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实际上却极天真。
别的不说,如果没有黄素,元光宗一个大男人,哪里会仔细给元非静挑丈夫?怕是谁给的聘礼多他就把女儿嫁给谁吧?真要那样,那可不是嫁女儿,而是变相卖女儿!
至于元非武,要是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援,还能读什么书、中什么举?原本光明的前程还不是一个毁字?
想到这里,黄素不免又叹了口气。现实太残酷,她不好和女儿直说。“娘也就说说而已。”没钱,一切都免谈!
见天色渐晚,话题又告一段落,黄素便提高声音,唤人上菜。元光宗和她闹过又跑出去了,现时还没回来,她也不想管。左右他们都崩了,还要假装其乐融融地吃饭?那是难为谁呢?
只不过,黄素不想管,却有人让她不得不管。因为上菜之后,她的随身婢子站在一边,完全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黄素现在对这种表情很不耐烦。“有事就说,别摆着一副丧气脸!”
婢子一惊,立刻就低下头去。“夫人,”她犹豫道,“刚才我在外头听到一些传言……”
“是什么?”黄素毫不惊讶。他们府里都翻了天了,外头还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不过,黄素也早就打定主意,在事情平息之前,她绝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不管怎么说,她一点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也从没有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爱好!
婢子见黄素的表情,就能揣摩出一二。“和主人有关的事情。”她是二房的婢子,口中的主人只能指元光宗。
黄素皱了皱眉。“他怎么了?”她现在对元光宗做下的好事,除了节夫人那一件外,真是一无所知。“和偏房有干系?”
婢子连忙摇头。“没有,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节夫人的情况。”
“那到底是什么?”黄素不耐烦了。“别磨磨蹭蹭的!”
考虑到要说的话,婢子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他们说、他们说……”她声音发抖,“说主人在县衙办公时经常擅离职守,不知道是寻哪个老相好去……”
后面的“了”字还没说完,黄素就跳了起来。真的是跳,因为她动作太剧烈,还绊倒了边上的胡凳。“你说什么?”她厉声道,“二郎在外头偷人?”
正等着吃饭的元非静也惊呆了。等确实意识到“偷人”的意义后,她尖叫出声:“这不可能!”
☆、6059㊣
到底可不可能,当然不是元非静说了算。黄素又惊又疑,这一顿晚饭更加食不下咽。
等饭吃完,元光宗也回来了。他脸上仍带着下午甩袖而去时的神气,见到黄素时就变得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他就回自己屋里了。
元非静大气也没敢出,而神经已经高度敏感的黄素却在元光宗转身离开时闻到对方袖摆带起一阵隐约的香风,放在长几底下的手不由死死地攥紧了。
她之前就闻到过这股香气,还不止一次。她本以为,那香气是节夫人使出来的、在床上留住元光宗的法子,还因此明里暗里找了节夫人不少麻烦……结果却不是吗?节夫人这几天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是谁也不可能是她啊!
也就是说,元光宗真的瞒着她,在外头包养了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个,黄素的表情都扭曲了。因为她明白,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元光宗的一切异常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
明明一贯宠爱小妾,真出事情时却下狠手——很简单,因为他早就移情别恋,之前的宠爱就不是个宠爱了!
说是在节夫人那里,沾上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味道——也很简单,元光宗不敢暴露外室的存在,当然只能拿节夫人做挡箭牌。怕是节夫人那头问起来,元光宗就说是从她这里沾上的味道吧?
这一脚踏三船而不翻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黄素气得眼睛都烧红了。尤其在她想到,元光宗之前从她这里以各种名目支走的零花绝大多数都贴到了外头的女人身上……
奸夫淫妇!看她不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阵香味儿,元非静也闻到了。此时看着母亲的青白脸色,她脑袋里只有四个大字——“大事不妙”。瞎眼的都知道黄素现在一定是怒极攻心,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自己的话都吞了回去。
和黄素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就是李寡妇之前嫁的那户姓赵的人家。
一般情况,一个女人守了寡,安分守己个几年再嫁,只要有人愿意娶,也不是个事情。就算旁人嚼舌根,大都也不会到正主面前去嚼。
但李寡妇不是正常情况。赵家老三娶了她后,便为她神魂颠倒,天天待在床上下不来。他原本身子就算不上强健,受不住日日纵欲。结果没到一年,他就因为肾亏体虚去了。
赵家的人瞬间傻眼了。因为想要早点抱孙子,老父老母本来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结果儿子一命呜呼,媳妇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个遗腹子都没留下,这难道是他们儿子的错吗?必须是媳妇的错!
这克夫的名声便如此传了出去。见过李惠儿的人都知道她媚得和菟丝花一样,一致认定这不算完全泼黑水。
与父母全然的厌恶相反,赵家老大老二都对自己的三弟妹有别的意思。老二还曾经旁敲侧击,想知道他可不可以接收弟弟的媳妇——
这话别的时候提可能还好,奈何他说的时候老三的孝期还没出。赵家老夫人气得银牙倒咬,把老二恶狠狠地发作了一顿,再过几天就把李惠儿撵出了门。她已经亏了一个儿子,难道能再倒贴一个进去吗?
实话说,和赵家老二心思一样的人不少,奈何他们到底有贼心没贼胆。别的暂且不考虑,他们总得考虑自己在床上精尽人亡的可能吧?赵家老三已经丢人丢到了地底下,他们好歹还想多活几年呢!
所以,听到李寡妇外头可能有汉子这种消息,立时有好事的去赵家登门拜访。
老夫人一听,哟呵,这不得了,害死我儿子还敢不守节?怒火蹭地三丈高,立时就要去上门找麻烦。
赵家老二呢?牙都特么酸倒了。他想了很久都没弄上手的女人,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呵呵,哪有那种好事?
几个人一合计,便觉得这事实在不能就这么算了。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算赵家老三死了,李寡妇按理也该听他们这头的话!他们都没点头呢,她想改嫁?想得美!
当然,以防万一,赵家老夫人派人去通知了李家的宗伯。无媒苟合,李家难道丢得起这个脸?
毫无疑问,李家丢不起。家中女儿有克夫的名声已经够倒霉了,独居寡妇还和别人勾缠不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人提起来,他们家女儿是不是就只有这一种印象?那还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就算李惠儿不要脸了,他们也得为自己为儿女想想呢!
两家人这么一合计,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两边各派一个人,从早上宵禁解除开始就盯着李寡妇的小宅院,看看到底有谁出入。只要真有此事,盯她个两三天,肯定能抓到马脚!
对这种暗潮汹涌,元光宗浑然不知。他勾搭上李惠儿也有半年了,已经过了开头时最警醒的阶段。而且,有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情妇天天在床上等他,他也已经很久不去茶楼酒馆消磨时间。
所以第二天上午,元光宗在县衙坐了一阵子,便又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下半身。左右他早退还是中间离开都不是第一回,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刚出门,他迎面就碰上负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