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昱摇头道:“还不是她听到彩凤班要来祁国,所以想去看看,朕也觉得不安全,所以以重金相酬,让那彩凤班来皇宫表演,只是这彩凤班还有个臭规矩,居然说什么一年在楚国之外的国家只表演一场,免得多了,人家就觉得不新鲜了,任凭朕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松口,朕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贵妃和无瑕去宫外了。”
赫连宗焱笑道:“皇上对尉迟贵妃,真是用心良苦啊。”
祁昱一笑,他看向尉迟贵妃和叶无瑕:“今日看表演,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叶无瑕赶紧道:“除了和九王子打了一场架。”
尉迟贵妃也低下头,小声道:“没有。”
祁昱若有所思,他虽在笑,只是那笑却有些冷,他笑道:“没有就好。”
☆、昙花一现
清安被带回王府,祁夙在崔莹劝说下,勉为其难地找她来道歉,他说了一大通,清安听到最后,对他表示今日的事她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祁夙大喜,又问道:“那娘娘是答应了帮尉迟贵妃恢复记忆了?”
“但是若按照殿下的主意,那我妹妹岂不是必死无疑?”清安摇头。
祁夙怒从心起,但想着崔莹劝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好忍气吞声:“娘娘且放心,本王一定会尽力保如梦公主周全的,毕竟如梦公主,是本王此生最爱的女人。”
他不说最爱还好,一说最爱,清安只觉恶心地想吐,为了自己的皇位,把最爱的女人推去死,他也有脸说最爱如梦?楚桓对女人那般冷酷无情,但好歹也不会推洛容瑾去死,更为了一个洛容瑾,冲动之下赐死丽妃,招致楚国内乱,元气大伤,还为了洛容瑾的儿子,大杀功臣,剪除异已,这祁夙,连楚桓都不如,也难怪他身为先帝唯一的儿子,连皇位都被叔叔夺了。
但是现在自己性命还拿捏在祁夙手上,既然祁夙服软,那清安也就顺着他台阶下了,她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殿下保证了,那本宫就把如梦的性命交托给殿下了。”
“娘娘放心。”祁夙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对娘娘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娘娘想想,难道您不想报父母之仇了吗,不想拿回梁国吗?等事成之后,娘娘就是梁国之主了。”
他虽口口声声保证,清安却半点都不信他,凭祁夙的人品道德,别谈出兵帮她复国了,事成之后别灭她口就不错了,但是她面子却装得思索再三:“且容本宫再考虑考虑。”
祁夙见清安不再像之前在马车上一口回绝,觉得有些希望,果然自己当时不该说这个计划必须要牺牲梁如梦,他懊悔不已,从一开始就应该骗这个女人的,他低估了梁如梦和这个女人的姐妹之情,也高估了这个女人的复国之心,现在看来,这女人对于复国,压根就没什么想法,她居然觉得当一个恭妃也挺好的,祁夙心中鄙视不已,果然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
祁夙假意道:“那娘娘就再考虑一二吧,本王就不打扰娘娘了。”
清安自他走后,就一直计划着逃跑,毕竟她要是真被利用使如梦恢复了记忆,按照如梦单纯软弱的性子,是很有可能被祁夙欺骗去刺杀祁昱的,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什么都完了,还是趁早逃出王府比较好。
只是祁夙对她看守严密,再加上个崔莹时时刻刻盯着,逃出去,又谈何容易?
崔莹每日除了监视她,还会神神秘秘地消失一阵子,清安留了心,在她再次消失前,跟着她,她见崔莹走到祁夙书房那,她从窗子往里望去,只见崔莹旋转了一下花瓶,书房墙壁分开,幽深不见底。
见崔莹进去,清安大着胆子,也偷偷潜入书房,按照崔莹的方法旋转花瓶,她朝墙壁里面望去,那是弯弯曲曲的向下台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去了,毕竟现在她对祁夙还有用,祁夙是不会杀她的,但是若能掌握祁夙的秘密,对她逃出去还是有用的。
她小心往下走着,原来这书房下面,是一个幽暗的地下室,里面还摆放着很多兵器,看来祁夙,早就存心造反了,清安慢慢向里走着,她忽然感觉到,听到了崔莹的声音。
还好这地下室够黑,清安藏身在一个黑暗角落,听崔莹好像在劝一个人:“殿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否则,主人会杀了殿下的。”
殿下?清安的心猛地一跳,从之前崔莹和祁夙的对话来看,知道祁夙囚禁了一个人,难道这人就是那个被囚禁的人?崔莹唤他殿下,这人的身份,难道是个王爷?
囚室里那人始终不吭声,崔莹又劝道:“殿下的大哥,有什么好值得殿下效忠的,殿下母亲,被楚家始乱终弃,殿下的双腿,也因为楚家世子之位的纷争,而被下毒致残,而楚家,并没有给过殿下什么,殿下又何苦为他苦苦支撑呢?倒不如和主人联手,共取江山。”
清安听着,她不由捂住嘴,楚家?世子之争?双腿残疾?难道这人,竟是楚国临渊王,楚岚?
只是那人还是一言不发,崔莹叹了一口气:“殿下甚至为了救恭妃的性命,不惜燃起狼烟,暴露自己藏身之地,殿下这般为了楚国,值得吗?”
那人终于开了口,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不是楚岚是谁,他低声道:“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崔姑娘费心。”
崔莹见怎么都无法说服楚岚,她急道:“可是主人会杀了你的。”
“人生在世,谁又不会死呢?”
崔莹怔住:“这楚国,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卖命?”
只是楚岚再也不回答了。
崔莹长叹一口气:“好吧,你再想想,明日我还会来的。”
眼见崔莹出去,楚岚疲惫地闭上眼,过了一会,他只觉得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他闭目道:“崔姑娘,我意已决,你不用再来劝说了。”
只是面前那人却是长久的沉默,他诧异地睁开眼,一见到面前那人,他顷刻愣住了:“恭妃……娘娘?”
清安心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个她一向觉得强大温柔到没有弱点的临渊王,此刻遍体鳞伤,满身血污,双手被悬挂的镣铐磨至血迹斑斑,血迹在地上蜿蜒,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让她头晕目眩,但更让她头晕目眩的,则是一件疑心已久的事被证实。
楚岚被折磨多日,虽然体力不支,但仍然心系清安安危,他乍见清安,硬撑着身体虚弱道:“恭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祁夙与夏侯轩勾结,想利用你,事成之后,他就会将你送还给夏侯轩,你万万不可相信这个人……”
清安不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喜欢我么?”
楚岚愣住。
“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楚岚低下头,那个字,明明就在唇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空气中,是尴尬的沉默,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那年永安河畔,小桥流水,春日垂柳。”清安慢慢念着:“姑娘一支霓裳舞,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怀的场景。我顾和,倾慕姑娘已久……原来这段话,并不是我的梦呓。”
“你听到了?”楚岚喃喃道。
“所以那日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的男人,果真是你。”清安脸色苍白:“你有燃起狼烟以身赴死的勇气,却没有勇气,当着我的面说出是与不是么?”
“我……”楚岚痛苦地闭上眼:“我不能……”
“因为我是你的嫂子?”清安质问道:“还是,因为你是致使我国破家亡的凶手?”
楚岚听闻此话,他睫毛抖动了下,鲜血顺着他吊着的满是伤痕的手腕往下滑,滑到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地斑驳的红。
正如她父皇母后自尽时,那抹红一样。
他想起了他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见到她时,她身边是建安帝和裴皇后的尸首,梁朝最受宠爱的广陵公主守在那两具尸首旁,对皇兄说,阿桓,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那把匕首插在她的心口,鲜血慢慢浸满她白皙的手,洒下一地妖艳的荼靡。
纵使那时并不知道她是阿鸾,但这般惨烈的画面,也时常在他的眼前盘旋,挥之不去。
知道她是阿鸾后,当日她的浅笑,更成为他每晚的梦魇。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大汗淋漓地坐起,伸出手触摸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我愿倾尽所有,换你一世平安喜乐。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还说了句“如今天下未稳,宜纳广陵公主为妃,笼络人心。”
一句话,将她送到步步惊心的宫廷。
楚岚清俊秀逸的脸上,是比死还要灰的灰败:“我对不起你……”
胸腔是被鞭子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着,那疼痛,却比不上心中深处一直以来的悔恨和内疚,铺天盖地,几乎让他快要窒息,他咳嗽了好一会,才艰难道:“我……不但灭了你家国,还提议皇兄,将你纳为妃嫔……”
“所以你是在赎罪是吗?”幽暗的烛光下,清安绿衣长裙,绰约轻盈,眼角下一点泪痣,清丽如画中仙:“你灭了我的家国,将我送入皇宫后,才发现,这个被你推入火坑的女人,居然是你自幼倾慕的阿鸾,所以,你在赎罪,是吗?”
楚岚只觉心口那股铺天盖地的痛苦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了,他喃喃道:“对不起……”
清安的脑海中,不但闪现着前世的画面,前世,他是万人景仰的一代贤王,为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病死之时,万民恸哭,却不知那时,他知不知道,自尽的广陵公主,是他喜欢的阿鸾?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只是,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阿鸾,而是永远无□□回的梁清安。
“阿鸾……”楚岚鼓起勇气,轻声喊道:“你逃出王府吧,然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回祁国,也不要回楚国,去一个没有人伤害你的地方,找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男人,从此幸福快乐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