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用的是迂回战术:“小姐,我们做这一行的实在辛苦,上有老下有小,全靠着我跑车挣钱吶。”
“四十很便宜了。”林一峰拿了找回的零钱下车。
司机感动的点着头:“还想先生知道行情,这个价格真不贵,还得爬山路。”
“车票。”苏萱见林一峰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打车费多少,应该是公司有报销,心里想想自己真是多事,加班嘛,这车费还能自己出?拿了车票去报销就行了。
司机不情不愿的扯了两张票给她,两张二十面额。
苏萱举起车票跟上了林一峰:“木经理,你忘记要车票了,回公司没票据报销。”
林一峰接了过来,很随意的塞进了裤袋。
报销什么,林氏是他们家开的。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见着开过来的是一部比亚迪,有些漫不经心,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等见着车上下来的男女,两人都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迎上前,林一峰已经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苏萱拎着裙子跌跌撞撞的在后边走着,一边喊住林一峰:“木经理,他们是不是准备要看咱们的请帖?”
林一峰没有回头看她:“一看就知道咱们是来参加酒会的,还要什么请帖?你以为是电影里那样,参加豪华型派对,没请帖进不去?”
“哦,这样。”苏萱脸微微一红,自己可真是孤陋寡闻。
她对于酒会的常识,确实只限于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场景,回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并没有跟着过来追问请帖,这才放了心。
林一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不会要看请帖的,你别这么小心翼翼。”
这屋子的主人姓刘,他早两日来过一次,为了林氏的一个项目,那两个门房应当认识他——像他这样年轻英俊的社会精英,C市应该还没几个,他们肯定对自己记忆深刻。
自己的脸,就是酒会的请帖。
与苏萱刚刚踏上台阶,门边有一个白色的石膏柱,造型是断臂的维纳斯,生产厂家很有创意的替她安上了两条胳膊,托起了一个圆盘,圆盘里放着淡黄色底子打着烫金大字的请帖。
苏萱盯着那雕像看了一阵子,可能自己看断臂的维纳斯看得习惯,总觉得忽然从维纳斯身体上长出两条胳膊,反倒有些不能接受。她退后一步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姿势怪异,这时林一峰已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走,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将门拉开,苏萱跟着林一峰慢慢的走了进去,踏过一条红地毯来到一个大厅,中间沉甸甸的坠着一盏水晶吊灯,几乎快要压到脑顶上,上边的水晶球数都数不清,个个圆润精巧,折射着温暖的光芒,在地上投下明亮的黄色。
屋子里边到处都是人,男人基本穿的是西装,女的身上穿着各色礼服,大部分都有些露,苏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暗暗赞了李秘书一句,这小礼服还算好,领口不算太大,只露出两根锁骨,不像别人,都是将一片胸脯露了出来,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林一峰带着苏萱往前边走:“我先带你去拜访下主人。”
“然后再去找业务?”苏萱觉得自己很机灵,无时不刻表现出对林氏的忠心耿耿。
林一峰露出一丝俊朗的笑颜:“你知道林氏主要经营什么业务吗?”
“怎么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印合同,早就摸清了门路。”苏萱睁眼反驳:“木经理,我已经在林氏上了三天班了。”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样聪明。”林一峰夸奖了苏萱一句,忽然意识到,自己让她打印那些合同很不明智,如果她是商业对手派过来的,那公司这边势必有不少商业机密外泄了。
好在自己已经派人去调查过她,身家清白,人生经历简单,刚刚大学毕业,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确实是XX中学的音乐老师。
“刘董,咱们第二次见面了,林氏。”林一峰握住了刘本忠的手,笑得满面春风。
刘本忠看了一眼林一峰和苏萱,哈哈大笑起来,一双小眼睛眯在了一起,几乎找不到那黑色的瞳仁:“林氏果然是大公司,出来参加酒会的都是俊男美女。”
林一峰淡淡回了一句:“刘董实在太会夸奖人了。”
“哪里那里,我说的可是实在话!”刘本忠的眼睛落到了苏萱身上,眼中有一丝惊艳之色。
苏萱脸色有些僵硬,站在林一峰身边,几乎要挪不开步子。
这个男人她认识,只是他已经认不出自己。
十多年前,他抛弃了妻女,一脚将她们踢出家门,只留下了儿子。他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可却不肯给被抛弃的妻女一分钱,让她们走路无路,差点露宿街头。
他,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猥琐的老男人,就是刘燕子的父亲。
?
☆、第 9 章
? 水晶吊灯的光影细碎,照得大厅里一片暖黄。
西装革履的男子,穿着晚礼服,鬓边插着金箔玫瑰的女士,手里拿着高脚杯,里头透出滟滟的微红颜色,一边微笑着,一边轻言细语的交谈。
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说的大概就是这种场景。
林一峰朝苏萱笑了笑:“你别紧张,放轻松些。”
身边走过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盘子里放着几个高脚玻璃杯,淡淡的黄色液体晶莹透亮。林一峰随手托拿起一个杯子交到苏萱手中:“拿着这香槟去和别人聊天。”
苏萱接过杯子,有些困惑的看了看那杯香槟,上边还浮着细碎的白色泡沫,她不会喝酒,更没尝过香槟,端着香槟在手,心里头有些发憷。
“美丽的林总,又见到你了。”林一峰从苏萱身边快步走过,朝一个穿着鲜红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过去,苏萱瞟了一眼,那个女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一身衣裙就像燃烧着的一团火,长长的鱼尾裙在地上一路摇曳着拖了过来,真的很像一条鲤鱼的尾巴。
穿这样的裙子,会不会摔跤?苏萱端着杯子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与林一峰交谈,女人的脸搽得很白,只要一说话,脸上就有细粉簌簌掉落。
“小姐。”
苏萱回过头,看到了刘本忠那张苍老的脸。
虽然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他,可苏萱却还是能深深的记得,刘本忠经常开着轿车,带着漂亮姑娘回家。她与妈妈在外边散步时,妈妈看着刘本忠的汽车飞驰而过,不住叹气:“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就能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呢。”
那时候苏萱年还只念小学,没弄得清那汽车里坐着的姑娘究竟是些什么人,还在问妈妈:“汽车上那个女的,是刘燕子的表姐吗?”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刘本忠车上的那些姑娘,一个个都像陶瓷人偶,粉白着一张脸,嘴唇涂得红红,除了这两样吸引旁人的目光,恐怕再也没有长处。
当然,还有那高高耸起的地方,这对于刘本忠这样的男人才是最致命的诱惑吧。
“刘先生。”苏萱端着酒杯,不露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她一点也不想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说话,刘本忠让她反胃。
刘本忠,她的父亲苏国栋,都是一路人。
恶心的花心男人。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刘?”刘本忠很高兴,端着酒杯凑了上来,嘴里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直扑扑的冲到了苏萱的脸上:“小姐贵姓?我该怎么称呼你?”
苏萱厌恶的转过头去,她一点都不想跟刘本忠说话,她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苏国栋,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身后是一张大理石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点心,有不少苏萱都叫不出名字,看上去十分诱人。苏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些糕点,好像在潜心研究,长长的睫毛就像一把小小的扇子,灯影落在上边,就像扑了一层金粉,闪闪的发亮。
刘本忠摇晃着肥硕的身子又走了两步,就像一只肥鹅,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碟糕点,笑着往苏萱嘴边送:“要不要尝尝?味道很好。”
苏萱一抬手,胳膊将碟子顶住,蛋糕飞了出去正砸在刘本忠的脸上,白色的奶油沾在他红红的酒糟鼻子上,就像马戏团的小丑,只差没穿上那红红绿绿的扑克衣裳。
糕点顺着塌鼻子滚了下来,在价格不菲的铁灰色西装上打了几个滚,沿着粗壮的大象腿,又从锃亮的皮鞋上滑落。刘本忠的脚边软乎乎的一团,鞋子裤子上也全是奶油,白糊糊的一片。
“你!”刘本忠吃惊的看着苏萱,瞪大了眼睛,有些恼羞成怒。
“我怎么了?”苏萱笑了笑,看到刘本忠这样子,她觉得很解恨。
刘本忠脸红脖子粗,猛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苏萱的胳膊:“妈的,你他妈敢不给我面子!也不打听我是谁!”刘本忠粗鲁的本性暴露无遗,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在你长得不错得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这蛋糕的事情了,只不过你得陪我喝酒。”
肥短的五根手指紧紧的抓住了她,满口的酒气全部喷在了她的脸上,那口臭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苏萱盯住刘本忠那张粗糙的脸,心中的厌恶翻江倒海,不假思索,她举起手来,带着满腔的愤恨,重重的赏了刘本忠一记耳光。
“啪”,清脆的响声,就像玻璃杯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苏萱。
桌子旁边站着的女孩,长发稍微有些零乱,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双颊扑的腮红好像有些多,艳丽得像春天里红色的杏花。
刘本忠已经松开了抓住苏萱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嘴巴都歪了,像一条阔嘴鲶鱼:“臭□□,你敢打我?”
看着刘本忠的拳头抡起,苏萱敏捷的一猫腰,弯着身子朝旁边跳开一步,险险避过了带着风响的老拳,刘本忠低低的怒吼了一声,迈步朝她赶了过来,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刘本忠的领带揪住:“刘先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