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沫闻此言,脸微微红了一点,也不作答。
“我看你是自己心里放不下,所以才不敢去说。”
“你胡说!”苏小沫的脸这下完全胀红了。
两人就这样怄着气,半晌都没人再说话,最后也是不欢而散,江华天的态度明确:要说你去说,反正他是不会去的。
苏小沫再回到销售五部的时候脸色难看,其他同事看她带着煞气回来都是暗自一惊,苏小沫近来爱情甜蜜事业顺利,脸上每天洋溢着幸福笑容,今天中午去和江华天吃饭,更应该愉快而归才对。偏偏程天亮还很不识相的跑过去半开玩笑的问道:
“怎么,你老大欺负你啦?”
苏小沫冷着脸不理他,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猪头,害我跟老大怄气,程天亮仿佛还来了兴致,笑的更加开心,问道:
“是不是因为他最近老跟我混在一起,冷落了你,所以吃醋啦?”
苏小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男人怎么那么蠢啊!”
说完拿着杯子就出去接水了,留程天亮一个人站在那里搞不清楚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接下来两天苏小沫都对程天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程天亮则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连白子琪都看不下去了,偷偷跟苏小沫说:“你这两天干嘛呢,怎么老给人家脸色看?”
“你知道什么呀!”苏小沫推开白子琪,这种事也不好过多张扬,大家都知道了他脸上也无光。
已经有好几次,苏小沫面对程天亮的时候简直要呼之欲出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也许江华天说的是对的,这种事太过私人,即使是朋友也不便多问。
周六的下午苏小沫正躺在床上琢磨着晚上和华锦荣去哪里吃饭,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她懒洋洋的接了起来,来电话的人却令她惊的差点跌下床去。
打电话的人是郑馨怡,她说想下午想找个地方和苏小沫喝茶有些事情想谈一谈。
去之前苏小沫都已经想好了,她如果哭着求自己不要告诉程天亮就答应她算了,毕竟很多时候,不知道的那个人才是幸福的。
郑馨怡与之前想象的一样,看上去是个体贴温柔的女人,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想来这样的女人在生活中更是如春雨般滋润舒适吧。苏小沫记得妈妈以前总是教育她:男人就是喜欢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黏的女人,你这么个刚烈模样,谁会看得上你。
郑馨怡跟苏小沫寒暄了几句后,抿了抿嘴看上去很为难的说道:
“苏小姐前些天看到我了吧?”
“哦”苏小沫随意答了一声,算是肯定,这不是显而易见,没看到我们两个今天会坐在这里喝茶?
“其实我和天亮分手很久了。”郑馨怡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小,但听到苏小沫的耳朵里还是激起不小的波澜。
分手了?就算程天亮这个人再怎么内敛沉稳,也不至于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也丝毫没有觉察出他一丁点的变化,苏小沫正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程天亮情绪的蛛丝马迹,对面那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其实我们在一起蛮久的,四年多了吧,但是爱情大概真的不是靠时间来积累的吧。”
苏小沫还在消化着她先前说的分手的事,一时不知该对她这似感慨又似怀念的的话语作何评价,对方突然抬起之前一直垂着的眼脸,带着些许疑惑又有几分肯定的问道:
“苏小姐是之前就认识天亮的吧?”
“我。。。”苏小沫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馨怡看苏小沫那副为难模样,却似心领神会般的一笑不再追问,继续说下去:
“其实天亮很早就有机会到S市工作,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大乐意的样子,直到半年前我也抓住了个机会来S市工作,新宇这边又给他提供了个不错的职位,我们才一起过来。谁知道有的时候世界真是很奇妙,本来以为能够一起在S市平静的生活下去,我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地域的问题,不是环境的问题,是我和他的问题,既然努力了那么久都无法产生化学反应,那我想我们大概该考虑换换配方了。”
?
☆、原来
? 她说的这里停下来苦笑了一下,苏小沫稍微缓过点神,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其实那天我。。。我不会跟程天亮讲。。。那个,我们只是同事。”
虽然乱了点,但苏小沫想郑馨怡大概是听懂她的意思了,她再次理解的笑笑:
“没关系的,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乎,因为虽然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但我总感觉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这句话几乎让苏小沫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停止了呼吸,”心里藏着一个人“,这就是白子琪那次醉酒后说自己的话,这一刻她似乎迫切但又害怕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程天亮的心中是不是也偷偷藏着她。苏小沫紧张的无法讲话,桌子下面的手指早已被指甲掐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迹,还好郑馨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苏小沫早已不是刚进门时那股自信潇洒的模样了。
“我那个时候在医院做护士,天亮他因为照顾他母亲的病几乎成天泡在医院里,他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可看得出他细心周到,老人家被照顾的极为体贴入微,那个时候他家里刚刚出了事,前前后后就他一个人在忙碌,就算前一分钟他在过道里疲惫的都快要垮下去,可到了母亲面前还是强打出十二分的精神,医院的大夫护士们看他们母子两实在不易,能多照顾的地方就多做一点,我正好负责那几个病房的病人,他不在医院的时候,会帮他多照看一下他母亲,有时也会跟他聊几句。我承认,大概是我先主动接近他的,那个时候他虽然没钱,可总给人踏实的感觉,我不是个有什么大志向的女人,看到他之后我仿佛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人,有他在也许无法大富大贵可绝对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后来我们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天亮他虽然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可他其实很聪明的,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大智若愚吧。再加上他很勤奋,很快在新宇的J市分公司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前两年就有不少S市的地产商想挖他过来,可不知怎么的他对到S市这件事似乎很排斥,我试探着问过,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表示那边机会不好,喜欢家乡安逸的感觉,可这怎么可能?他妈妈跟我私下念叨过很多次:说都是因为自己和家里拖累了他,让他在S市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就不得不放弃,说天亮从小志向就很高,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S市誓言要打出一片天地。可是他那个人,他不愿说我肯定也问不出来。直到大半年前S市的白求恩医院来J市招聘,我通过层层面试最后拿到了职位,我就故意吓唬他,他要是再不来S市,那我们就散伙得了,他这才最终决定来S市。最初的那段日子我真很开心或者说很幸福,我们一起走过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我们像是重新认识,重新恋爱一样,我甚至一度认为过去那些他一个人坐在黄昏下的屋子里暗自神伤的场景只是我的臆想而已。我暗自庆幸我这破釜沉舟的决定终于挽救了我们已经平淡的濒临死亡的感情,我们那一直仿佛是灰白色的生活也终于有了色彩。可不行就是不行,一段时间以后我还是发现这城市的喧嚣愈加无法掩盖他内心的寂寞,我们似乎是生活中最亲近的人,可心中的距离却越拉越远。他越努力越抱歉,我就越失望越伤心,因为爱情是不需要努力的,最后我想大概是时候放自己一条生路,给大家一个机会。我们分开的平静而友好,我大概无法大度到还可以经常联络,可我知道,至少我们还是彼此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郑馨怡讲了长长的一段,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新意的爱情故事,可苏小沫一个字都没有放过,想要知道程天亮过去五年生活的一点一滴是她心底自己都不敢去想象但却真实存在的愿望,而她从这个故事中似乎隐隐感觉到了当年他突然离开的原因。所以她顾不得唐突,顾不得冒昧,顾不得面前这个人会怎么想她这个所谓程天亮的“同事”,问了句:“那他当年为什么离开S市?”
对方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继续讲述下去:
“他哥哥原本在J市跟人合作开了一间小工厂,那个合伙人突然卷着大笔流动资金逃跑了,工厂缺少现金流无法正常开工,债主又找上了门,公安机关认为他哥哥有嫌疑跟那个合伙人一起诈骗,所以他哥被关进了看守所,他和他妈妈为了救他哥哥东奔西走,一边借钱一边找寻那个合伙人的下落,没两个礼拜,他妈妈也病倒进了医院,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那大概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吧,我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所幸几个月后公安找到了那个携款逃跑的合伙人,他妈妈的病情也稳定下来,一家人才逐渐走出了阴霾,不过那时他妈妈身体还是不好,他哥哥又一时找不到工作,全家都靠他一个人在支撑。”
郑馨怡讲的波澜不惊,可苏小沫的脑中却在轰轰作响,先前那个预感终于被证实,她过去想象过无数种他离开的理由,每一个故事里他都是没心没肺的薄情人,而她都是陷入爱情的痴情人,可唯独没有想过那个薄情人的冷淡凉薄是为了让痴情人不要再傻傻等待。苏小沫直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这么多年来她恨死了的人竟是为了不拖累她才走的毅然决然,他连一个背影都没留给她,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要看着那个背影再妄想什么。
苏小沫问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猛喝了几口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郑馨怡没必要跟她这样一个外人讲这么多,她今天专门找她出来,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她才是那个在程天亮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她才是那个用爱一点点扶着他站起来的女人。她苏小沫算什么,就是个在他哥哥入狱母亲生病时,和男上司单独跑去开会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