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是方艳美吗?
她们等了一个晚上的女鬼,从电视机里跑了出来!
那张邪恶的脸几乎是贴着她们的脸,冤鬼般的气息覆盖了她们的鼻翼。绝望和恐惧顿时充满杜佳君和花琪珍的大脑,她们无可逃避地看到了那双空旷的眼窝,眼珠塌陷,却有异常狰狞的光芒射出来;红得像血的嘴唇裂开一道道纹路;鞋子和旗袍是红的,永不褪去的鲜红色,在夜色中愈加明艳;漆黑的长发,如沼泽里的毒蛇一般,不断地爬出来,探着吐芯的蛇头,向她们伸过来。
杜佳君大力一拉被吓得几乎瘫软下去的花琪珍,大声喊道:“快跑呀!有鬼!”
她们终于懂得转身就跑。一辈子也没试过这么惊心动魄的逃跑。杜佳君奔跑时脑子里还想起了《侏罗纪公园》里被食肉暴龙追赶得四处逃窜的人们。她觉得食肉暴龙比女鬼要逊得多了,女鬼是无处不在的,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地把手放到你的身后……
她们跑到街口截住一部刚好驶过的出租车,钻进去,发了疯似的冲司机大叫:“快开车!”
司机猜想着这两个女孩可能是遇上坏人了,也不敢怠慢,猛地一踩油门,出租车迅即驶入深沉的夜幕中。
不要跟着我 第二章(17)
从后视镜仔细地打量着后座脸色发青,吓得浑身打战的女孩,司机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遇上坏人了?要不要报警啊?”
杜佳君和花琪珍似乎没听见他的问话,紧紧搂在一起,面如死灰,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显然是吓坏了。司机正满腹狐疑之际,突然后视镜里闯入的一抹红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清了镜子里,有个穿旗袍的女郎站在刚刚的街口,远远地眺望着这辆出租车,直至夜幕把她的身影吞噬掉。
车子驶出老远,进入了城市的主干道,马路上汇聚了来来往往的车流。司机依然没弄懂后面的乘客为什么这么害怕。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他干脆拧开了收音机。电台里正在播放着粤曲,谁在幽幽地唱: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偷偷看,偷偷望,?带泪暗悲伤……
司机也跟着拍子细声地哼起了《帝女花》。他听到后座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别唱了!快关掉!”
深夜的城市,夜彻底地静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杜佳君和花琪珍同时向舞蹈老师请假了,这几天都没来上课。游悠猜想她们大概是生病了,于是发了一条慰问短信给她们。
这条短信的时候,程亦天就在她的身边,喝着柠檬茶,问她:“发给你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游悠红着脸,慌忙摆了摆手,“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是吗?”程亦天淡淡说了句,无所谓的表情永远稀薄得像一层冬天里的阳光。
游悠觉得有点失望。他好像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关心呢。但他刚才还把新学的曲子弹给她听,如果他对自己没有一点好感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游悠想到这点,心情又开始愉快起来。
她和他,应该有机会的。
程亦天喝完柠檬茶,把盒子扔进街边的果皮箱里,又看了一眼她的手机问:“哎,你这部手机多少像素呀?”
游悠答不上来。这部手机是杜佳君让给她的二手货,当时没问清楚,她本人也不爱自拍。程亦天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猜到了七八分,微笑地把她的手机拿在手里,启动摄像头,拉远,然后咔嚓一声。
他看着手机里自己清晰的头像有点吃惊地叫了起来:“哇噻,你的相机拍得好清楚哦。”
“真的吗?”游悠好奇地凑过来,看见手机里程亦天的笑容定格在阳光下。
这是她拥有的他的第一张照片。
想到这里,游悠莫名地激动起来,肌肉血管神经全部强烈地跳动着。靠近他,她感觉到十八岁的青春扇动着翅膀从头顶呼啦啦地飞过。
这个美好的夏天,她希望永远不要结束。
杜佳君和花琪珍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心情豁然开朗地回来上课。
休息的时候,游悠听到她们两个躲在角落里小声讨论:“嗯,一定是这样,是我们误会了。那女人不是鬼!”
“对,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
游悠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呀?什么鬼不鬼的?”
杜佳君一把抓住她的手,有点紧张期待地盯紧她的眼睛问:“小悠,你们那条街上应该有一两间食肆酒店什么的,服务员是穿旗袍的吧?”
游悠想了一下,回答道:“街口是有开了一间叫粤福饭店的,女服务员工作时就穿旗袍。”
“看吧!”杜佳君脸上唯一一丝阴霾也一扫而空了,她回过头对花琪珍说道,“我就说嘛,那天晚上是我们神经过敏了,那个女人一定是那间饭店的服务员,根本不是女鬼!”
不要跟着我 第二章(18)
花琪珍还是显得有点不放心:“可那个卖粽子的老伯也被吓跑了呀!”
“至于这个嘛,那位老伯恐怕也是神经过敏吧。我们不就是被他影响,才误以为那女人是鬼吗?”
杜佳君分析得头头是道,连花琪珍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于是花琪珍一声不吭,但脸色开始慢慢地光亮起来。经过一番详细分析之后,两人现在更加相信那天晚上的遭遇只是一场虚惊。
毕竟,人类总是习惯往好的方面去想。
哪怕内心有最恐怖的念头,也会拼了命地把它埋藏在心底。让它不见天日,在黑色的土壤下慢慢腐烂。然后到了那一天,它便在心里永远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和我等待的幸福,原来在同一站点。
杜佳君从教室里走出去,又走进来,走出去,又走进来,像攥着一个小小的秘密,她的脸露出少女多情的忧伤。如此进进出出三回,花琪珍偷偷跟游悠说:“佳君决定了,今天要跟那个男生表白。”
她应该会成功吧。她长相甜美,家境富裕,在学校里是不少男生心目中的白雪公主。有年,她参加摄影比赛,得了奖。《骑单车的少女》照片中,她乘风而行,校道两边花影重重,她飘扬起来的长发密密穿梭在每一寸色彩的皱褶里。
杜佳君的名字像花朵一样盛放在男生们温暖的青春里。他们给她写情书,利用各种理由接近她,她的背影却总像阳光般消失在他们的手心里。
杜佳君不是不懂得爱,今时今日,她像当初的那些暗恋的男生一样,偷偷注视着某个男孩的背影,心里小鹿乱撞。心中的千言万语,藏在欲放的花苞中,等待着暖暖的季节。
但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下课后,游悠在更衣室看到杜佳君连衣服也没换,坐在长椅上盯着手机发呆。游悠明白好朋友正在烦恼着什么。人生的初恋,总是害怕受伤。如果被那个男生拒绝了,怎么办?
游悠换好衣服,坐到佳君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嗨,鼓起勇气,去跟他表白吧。”
“可是,万一……”杜佳君心事重重,美丽的睫毛下覆盖着担忧与不安的阴影。
可是,万一……这些绊脚石,我们通常都会遇到。我们选择绕路,或者勇敢地跨过去。
游悠不知该如何说服好友,随即她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背景她早已换成了程亦天的自拍照。她笑着跟杜佳君说:“这样吧,今天我跟你一起表白。”
杜佳君困惑地眨动着睫毛,“啊?你说什么呢?”
“我说,如果你跟楼上补习班的男生表白了,那么,我也会跟我喜欢的男生表白的。”
“真的?”杜佳君心里的勇气仿佛一下子被点燃,空气中颓靡的气氛重新鲜活起来,“你真是我的死党!”她握住游悠的手有点感动地说道。
“嘿,别忘了还有我呢!”花琪珍生怕被遗忘似的搂住两人的肩膀嚷道。
“好啦,好啦,我们是三位一体!”
俨然对全世界的宣言。
随后,杜佳君像发现了什么,把游悠的手机夺过来,“嘿嘿,让我好好瞧瞧你的男人长什么样。”
“呸!呸!谁有男人啦?不给你看!”游悠眼疾手快地把手机夺过来。杜佳君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机屏幕背景的男孩长什么样。
她撒娇似的摇起游悠的胳膊,“死党!给我看一眼嘛!就一眼!”
“那你也要把那个男生的照片给我看哦。”游悠妥协地说道。
杜佳君稍微皱了下眉头,随即豁出去地哼了哼鼻子,“看就看!要同时亮出来哦!”
“好咧!好咧!”花琪珍竟像小孩子领到糖似的高兴地拍起手,不断催促着动作有点忸怩的两个女生,“快点,快点,我要看看谁的男人更帅!”
两个手机半推半就地终于同时亮了出来。
谁也没赢。
公车站的男孩和补习班的男生,谁也没赢。
同样干净的轮廓,同样飞扬的短发,同样爽朗的微笑,一丝一毫,无法决出胜负。
花琪珍看了看游悠的手机,又看了看杜佳君的手机,半晌才迸出一句话:“有没有搞错?你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啊。”
之后是一段很长很静的时间。
想想也很奇怪。
你喜欢的人,明明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却感觉不到。
你喜欢的人,偏偏也是你好友的初恋,你却感觉不到。
之前,你对他一无所知。在一段漫长的不知身份的日子里,从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遇,接下来很多次的远远眺望中,你被自己偷偷暗恋的幸福所迷惑。以为他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以为全世界只有你的心中住进了他的背影。
原来都是一相情愿。
公车在城市中慢慢行驶。蓝的天,白的云,唯独心是灰的。
杜佳君喜欢的男生也叫做程亦天。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对双胞胎,同名同姓?有没有一份爱情,可以分给两个人?
不会有的。
游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转头望向车窗外缓慢移动的街景,心中充满了忧伤。她要和好友决裂吗?即使丢弃了这段友谊,她有可能把程亦天抢到手吗?和杜佳君相比,她只是一个普通又贫穷的女生,任凭哪个男生都能作出再简单不过的选择……
公车在某个站牌停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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