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玲也不隐瞒,侃侃谈道:“小时候,我生病了也是不肯吃药。然后哥哥就在我床边吃好东西,吃的很香。娘亲说,我病好了也能吃的……于是我的病好了……”
“你贪吃?琪哥儿贪玩?”于珊不等于玲说完就秒懂了,合着这憨厚孩子,是以她之心度琪哥之腹啊。这想法说简单,却蕴含着大道理,推己及人,谁又能说于玲是个傻的。
“四姐姐好聪明!”可于玲不觉得自己聪明,反倒崇拜起了于珊,她听于珊七八个字总结出她的意思,瞬间眼睛都瞪圆了,好像于珊会发光一样。
一直到了华灯街头,于玲还是紧紧地霸着于珊。若是以往,于安早就‘护怀’了,可这会各色花灯都已经点亮,与天上明亮的月光遥遥相对,别说于安,就是于珊也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夜景。这与现代夜晚的霓虹灯不一样,现代夜晚的魅力靠的是霓虹灯的色彩;可此刻夜景的魅力,靠的是灯光的千姿百态,一个个花灯的影子映在行人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热情洋溢。与其说是景美,倒不如说是心里美。
“哇,好美!”于玲是最直接的,她有一瞬间的失声,然后就赞叹不止。
“多带上几个丫鬟小厮,你们去逛灯会去吧,我在这里地字房候着你们。”景好人好心情好,老太太看着身边几张兴奋的小脸,心满意足了,几人走到星金庄,还不曾进门,老太太就赶他们逛灯会去。
“这不好,我答应娘亲要跟着祖母的。”于玲先是‘花痴’于珊,接着‘花痴’美景,可老太太话音刚落,却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出言反对。
老太太心情舒爽,轻笑出声,她拍了拍于玲的脑袋,说:“来来,丫头,有一句话我经常与珊丫头说,那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知道什么意思吗?”
于玲疑惑的挠了挠头,低头不说话,却步履坚决地老太太挪一挪,她就紧跟着挪一挪。也难怪李氏经常看着于玲唉声叹气的,于玲娇憨,脑子不太会转弯。
“六姐姐,‘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听奶奶的话就好了,不用听三婶话,因为三婶在府里,你在外面!”于安有些着急地扯了扯于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于安野心朝外,知道老太太绝对不可能逛灯会,老太太能发话允他们几个小的,在仆人的陪同下逛灯会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于玲拒绝了,老太太反悔了,他们就只能窝在地字房看舞龙弄狮了,虽然也有意思,但总没有自己猜个灯谜,挣个彩灯来的有趣味。
倒不是说于安不孝顺,置老太太于不顾。这华灯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星金庄了。人人心知肚明,这星金庄有皇家的份,只是不好宣之于口,众人也就当做不知道。当初谢洪与齐彦在这里打完架,被送回府后,两府的管家都要亲自上门赔礼平是非,可见星金庄的势力了。
“可是,我不是将军,娘亲的话也不是军令。”于玲的态度很认真,即便很向往外间的美景,也不肯离开老太太。
“罢了,不要难为玲姐儿了,你们三姐弟玩去吧。”老太太见于玲这么固执,总不能撺掇她不听李氏的话,便让于珊于楠领着于安出去玩,她跟于玲留在星金庄等龙灯。
于安与于玲同时得偿所愿,均轻轻舒了口气。
于珊也有心留下,可又不忍心扫了于安的兴致,正左右为难呢,就听老太太发话了:“珊丫头,你也去。有你在,我放心……”
怎知这本来让她放心的于珊,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不仅带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子。
胡子拉碴的男人倒还好说,细细看,能看出谢昆的影子;可这小孩子,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身上的衣服也脏的不像样子,可这特色鲜明的五官,一看就蛮族的后裔!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谢昆边关有人了,想拿珊丫头做冤大头?看她不打断他的腿!老太太这么一想,心情立即就不好了,冷冷地看着尴尬的谢昆,和面色担忧地于珊,没有说话。
倒是于玲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她感兴趣的看看谢昆,再看看偷眼瞪他的小孩,然后恶作剧地冲着小孩子做了个鬼脸。那小孩子待在于珊的怀里,先是一呆,然后咧嘴笑开了,端的是唇红齿白,可爱无双。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脾气暴躁,尤其事关她的宝贝孙女,一点也含糊不得,她拍着桌子,先声制人喝问道。
那孩子吓得浑身抖了抖,眼里带了点泪,他看了看谢昆,甚是倔强地将嘴唇一抿,不肯哭出来,手上却越发紧地巴着于珊。于珊想不到老太太能自行脑补至此,也被老太太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
谢昆也是一惊,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虽说他就这么衣冠不整的拜见长辈,的确于理不合,可是这不是暂时条件不允许嘛,华灯街人堵成这样,他想此刻回谢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等等,老太太绝不是吹毛求疵的人,那为什么发火?他看了看于珊怀里的孩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了,他们虽然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但是狼狈程度倒是相差无几,于是谢昆懂了。
“姑祖母,侄孙时间踩的不巧,今日回京,正赶上游龙灯会。偶见这孩子险被踩踏,一时情急便……”谢昆吐字清楚,很快就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楚。
原来,他与于华日夜兼程,只想着赶在大部队之前回京,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本来二十天的路程,硬让两个思家心切的人控制在了十天里。两人在城门分开,一个往东北回于府,一个往西北回谢府。
回于府的路还好些,于府平庸的久了,所在的地脚发展的不如另外三个爵府繁华,所以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回了于府;谢昆就惨了,本想着夜里宵禁无人,便选大道来行,于是就被堵在了华灯街。
这街上人潮拥挤,又赶上了游龙戏狮,别说骑马了,就是牵着马也寸步难行。他试探了不足百米,就放弃了。他牵着马往来路回,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婆子将一个小孩放在路中间,然后那婆子掩了掩头巾,急速走开了。小孩子不过一岁出头,被那婆子放在路上立时来回打着滚大哭起来。
正赶巧,一队游龙等自街头开始耍弄,转眼就要到了小孩子的所在,一时间锣鼓喧天,更是掩盖了孩子的哭声,孩子在他后面,他本就离着孩子稍远,偏偏拥挤的人群随着游龙的进程,还催着他往前走,只能跳脚干着急,便是想救也来不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游龙的尾部快速窜出一个女子,几乎是瞬间捞起小孩子又了回去。她身手甚是矫捷,身上的毡衣几乎飘起来,谢昆觉得,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从眼前消失了。
“珊儿?珊儿!”谢昆的眼力不错,虽说离得并不近,可他还是确定他看到的身影就是于珊,声音也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变成最后的笃定。
谢昆?于珊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皱了眉,突然觉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她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却只看到拥挤的人群随着一条龙灯往前处拥去。她自嘲的笑了笑,这谢昆,不仅能进她的梦,竟然连幻觉都能出现她了。
“四姐姐,你没事吧?”人群离去,在街头只剩下刚从星金庄出来的于家众人,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我没事,倒是这个孩子……”于珊看着哭的抽抽搭搭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咦?这孩子的长相不似咱们大盛王朝的人。”于楠不愧是马上就要入嫁皇室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孩子异于常人的容貌。
于珊听罢,也打眼去看,这孩子正揉搓着眼睛,脸上灰一道白一道的,好不滑稽。只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孩子的五官,倒比韩师娘还要深一些。韩师娘是少数民族的人,相貌偏近蛮族,如此看在,这孩子果然不像大盛王朝的人。
“珊儿……”众人正不知所措呢,就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外围响起。于珊这会连头都不抬了,只当自己耳朵出现了误听,许是她心里认定这孩子是蛮族,所以才想起谢昆来了。
“珊儿。”这声音比之先前的声音多了几分阳刚,连力度都大了一些。
于珊听得心里一震,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瘦高个男子,满身风霜的立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连所牵的马匹都有些无精打采。可这男子的眼睛却亮的很,明亮的月光自他的眼睛折射出来,炯炯有神似乎能勾人。于珊抱着孩子与谢昆对视,借着谢昆身后的灯光,两人的影子印在一起,中间还有一个小脑袋,倒似是一家三口,温暖的紧。
“谢昆?”于珊仿佛不敢置信,她还以为他赶不上于楠的婚礼了。
谢昆听到于珊的声音,咧嘴笑开了,白白的牙齿,大大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回来了!”
于珊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没想到三年后的谢昆就这般邋遢的出现在她面前,远远没有她曾经想象的高头大马,锦衣夜行。
“四姐姐,这是谁?”谢昆在于安心里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蓝颜祸水,三年前,四岁的于安一直没有将谢昆和蓝颜祸水划上等号,所以,听见于珊称呼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谢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的姐夫。
“谢将军有礼。”于楠可不管这两人相顾无言,恭恭敬敬地向谢昆行礼。于楠在宫廷之中自然比于珊知道更多的军中事宜。
曾经温昌明担忧的于华和谢昆会到战场上抢军功的事,果然理所当然的发生了。于华靠着累积的人头军功,升了百户,是唯一一个少年百户;而谢昆,九死一生,搏了一个中郎将的名头。
其实就算谢昆没有军衔,待谢爵爷被召回京,谢昆也会直接被点为少年将军,谢家军传承上百年,军力自有辅佐大才,完全不必担心少年将军压不住气场。所以,谢昆的中郎将也只是虚实掺杂,做不得准,但这却是他曾经出生入死,拼杀疆场的证明。
“准四皇妃客气了,三年不见,准四皇妃风采更胜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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