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无语,我也无语。
老王除了带我们去坟地以外,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马干家在村子的东南角,一栋二层小楼,门口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子:“黑雾旅店”
我感觉事情有点怪,马干家与公路还有一段距离,怎么会开旅店?
店内十分冷清,根本就没有人住店。
马干妈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十多,有点胖,小眼睛,视力有点不好,不过人很热情,说话爱用手势,只是有点年轻。
我查看了她的身份证,上面出生日期是1950年,今年是2008年,她的年龄是58岁。
可是,她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出头的样子。
她妹妹名叫马师,身份证显示,出生日期是1983年,今年25岁。
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瓜子脸,脸颊上有两个酒窝,清晰如水的透明眼睛,左眼角有颗黑痣,她穿着灰色牛仔裤和粉色毛衣,静静地站在她妈妈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那味道浓烈得刺鼻,却很香,令人沉醉。
我猜香水味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一个农村女孩,为什么要用这么浓烈的香水呢?
不可思议。
她很怪异,却非常美,美得像个照片,而不像是人。
我看着她,怔住了。
我可以想象得出香水从她雪白肌肤散发出的形状。
应该是轻盈的、雾气一般迷离。
她直直地看着我们,不说话,也不笑,就像美丽的雕像伫立在墙角。
她那迷人而深遂的眼神令我有种似曾相识、怦然心动的感觉。
在我的脑海里,她的形象并不陌生,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我搜索大脑里所有的记忆存储空间,结果都是——有这个文件,未命名!
她是谁?她给我的感觉为什么是那么亲切?
是同学,不是!
是同事,不是!
是过去工作中接触过的人,不是!
难道是梦中?
不可能,直觉告诉我,我和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的头痛了起来。
“这几年,马干在监狱里服刑,多谢您的照顾了!”马干妈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刘,她说,“马干怎么了,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没关系,这是我们监狱警察应该做的,只希望他努力改造,重新做人。他没犯错误。”小刘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把马干的死讯告诉她。“您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哪有手机啊?那是他爸爸的手机。”马干妈说着用手一指墙上的马干爸遗像,照片下面吊着一部破旧手机。
马干妈说完,走到马干爸遗象前,认真地摆弄起手机,边摆弄边说,“老死头子,监狱来人了,你也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这话有点疹人。
房间里死静死静的。
我心里惊呼,这是什么人家啊?都是精神病。
林风主任有点不耐烦,劈头盖脸地说,“别说那些了,天都这么晚了,安排两位警官休息吧。”
“啊,我们住在这里?”我说。
“是啊!原则上我们不能住在这里,可村里又没有其他的旅店。”小刘也面露难色。
“真没有,这里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天太晚,不安全。”林主任环顾四周,接着说:“你们住在这里吧,没事的。”
“是啊,这里荒郊野岭,不住在这儿,住哪儿?我们付钱就是了。”小刘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有一次外调,也就是犯人保外就医调查,我住在一个屠户家里,这家人半夜起来杀猪,满屋子都是血。我常常被猪的尖叫惊醒,更恐怖的是,吃饭的时候,那家人身上都带着刀,干警察这个职业,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如果胆小,不被犯人吓死,就是累死。”
我点了点头,马干妈到里屋收拾房间去了。
马师固执地站在墙角,她背着手,靠着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确切实地说,她是在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脸火辣辣的。
但我又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我也会偶尔看她一眼,与她炙热的目光不期而遇。
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马干妈给我和小刘倒了一杯白开水,马师给我把水端了过来,我十分紧张,惶惶不安,把水一饮而尽。
突然,她向我们走了过来,从背后拿出手,我这才知道那手里是什么,原来是一把脏兮兮的头发。
五 与死人一夜情
突然,马师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走近我,与我面对面,四目相对。
她说,“他们都说我疯了,他们都在撒谎。你说我像个疯子吗?”
她再次把脸凑近我,气势咄咄逼人。
我无助地摇了摇头。
这时,马干妈过来了,一把把马师拉了回去,“不好意思啊,我这姑娘见到男人就这样。”
小刘木然地点了点头。
马师挣脱她妈,又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理直气壮地问:“你QQ多少?”
我被她的问题问住了,摇了摇头。
马师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阴沉沉的,异常愤怒。
她妈妈小声对我说:“她问你什么,千万别拒绝回答,否则,她疯起来可要人命啊!”
我点了点头,说:“16914968。”
她拿出手机,使劲摁了起来,说:“等着,晚上我加你。”
小刘用臂弯碰了碰我的胳膊,他小声说:“你看她手机。”
我这才仔细看那手机,我靠,木头的。
那是一部用木头刻成的手机,惟妙惟肖,我对劳动人民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马家房子很大,一楼四个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人一间。
我睡在中间那间,我右手边是小刘,左手边是马干妈,马干妈左手边是马师。
我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
我睡的这张床是马干爸睡过的,这是我刚要进屋时,马干妈热情通知我的。
我躺在床上,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我拿出手机,开机,上QQ,QQ图标上的小喇叭忽闪忽闪着——有人要加我。
我打开一看,对话框写着:“我是马师,加我。”
这么晚了,她加我,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拒绝了她。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来加我,对话框写着:“干嘛不理我,你也嫌弃我是个疯子?”
我再次拒绝了她。
接着,她又来加我,“你不加我,别后悔!”
说实话,我这个人有点优柔寡断,这是我的致命伤。
我加了她。
她的头像很美,是一枚红色的枫叶。
她说:“你多大?”
我说:“28。”
她说:“我漂亮吗?”
我说:“那还用说。”
她说:“那我去找你啊!”
我说:“别开玩笑了。”
这时,我左手边的门发出了吱吱的声音,穿着淡白色睡衣的马师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她轻轻地关上了门,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把食指放在嘴边,“小点声,别说话,一句也不要说。”
我使劲地点点头,这是艳遇,还是鬼遇,还是?
这怎么行?她是罪犯家属,我是人民警察(虽然还没有正式入警),这成什么了?
我想让她出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发现,头上的汗已经流了下来。
她手里依然拿着木头手机。
她笑了笑:“不知道你会来,真是个意外。”
“哦,你有事吗?”我问她。
“没事,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你聊聊。”她坐到了我的床边,依然用手摁着手机。“我喜欢晚上上QQ,你也是吧。”
我点了点头。
突然,她推了一下我的身体,我本能地挪了一下身体。
她紧挨着我躺下了,就在我的右边,手里依然嗯着那个块木头。
我感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转过了头,轻轻地说:“喜欢我吗?”
她的手指柔软而冰凉,我愣住了,“这个?”
“你不要撒谎,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我感到喉咙干涩,头更加炫晕,我闭上了眼睛——“你不喜欢我?那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干什么?不要瞧不起疯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是疯子——我是在装疯!”马师声音轻轻的,刚开始还像风中飞舞的棉花,瞬间又变成了刀子,向我猛刺过来……我吓得坐了起来,望着身边一袭白衣的她。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马干根本就不是兄妹。”马师说。
“那你们是?”
“其实,我们是夫妻。在监狱里,你对马干那么好,我想,我也该表示表示。”她说着开始脱衣服。
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怎么可以?
我想离开,却发现手脚已经不听我的支配。
万籁俱寂的夜,她的嘴唇向我慢慢凑了过来,她的喘息令我的耳根奇痒无比……一阵翻云覆雨后,她杳无声息地走了,带着她的木头手机。
屋子清冷阴暗,隔壁房间传出小刘的鼾声。
我有点惴惴不安,魂不守舍。
警察、罪犯家属、性关系……天哪!一个刚上班的民警?
我——我完了!
我打开手机,她还在网上。
她说:“感觉如何?”
“这样不太好。”
“没什么的,我和刘警官也这样。”她淡淡地说。
“啊?”我惊呆了。
“他每次来我都这样,我和妈妈这些年全靠他了,他经常寄钱给我们。”
“当我没听见。”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死人与活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活人有欲望,是恐怖的,活人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害人和防备被别人害;而死人不同,死人是善良的,是安祥的,死人没有那么多的欲望。”
“你说错了,死人也是有欲望的,而且欲望更强烈;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实现的欲望,死后就会加倍索取。一如活人,过去没有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