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人走动呢。”
赵律师屋子里的长窗有一扇半开着,里面灯光雪亮,是一间办公室,布置着书
桌沙发之类,装饰非常华丽。中间分隔着一排白漆的板壁,似乎后面另有一间卧室。
这时白漆板壁上的一扇西式门缓缓开了,有个人头从里面探出来。霍桑忙拉拉我的
手,向北急走,不一会,我们又回到枫林路的转角。
霍桑站住了,问:“你可瞧见那个从内室探头窥视的人?”
我答道:“看见的,很像那个黑脸麻子。”
“正是。可见刚才那两个人在门外守伺,已被光头仆人觉察到了。我看这个光
头有些鬼鬼祟祟,他的主人们的不法举动,他可能也知道的,因此,才这样子小心
戒备。”
“这样说,我们希望从这麻子嘴里探听消息,大概已办不到了。”
霍桑寻思道:“如果在方法上变化一下,还不能说绝对没有希望。”
我正要问怎样变换方法,两道耀目的电光忽然从枫林路西首射过来。霍桑急忙
拉着我避在电杆木的后面,一刹那间,那汽车已经驶到我们的面前,转弯向金山路
去,霍桑附着我的耳朵,说:“是徐之玉啊!瞧见了没有?”
我道:“我只看见车中有个男人。”
霍桑走到街角去探望,一边说:“正是他,已经停车了。……奇怪!这个时候
他怎么就回来了?谢敬渊漏了消息了罢?否则,一定另有什么变化哩!”
第十一节 重大变化
那辆汽车送徐之玉到达以后,便向南开去。霍桑和我仍站在街角,他低倒了头
在思索什么。
我问道:“他回来得这样早,你想会有什么变化?”
“想不出。”霍桑的眉峰紧蹙着。“我打算从电话中冒他一冒。”
我疑惑地问:“冒他一冒?”
“是,你姑且别问。现在你到他的寓所外面去,悄悄地观察他接了电话以后的
态度怎么样。我再到枫林餐馆去打电话。小心些,别给他瞧见。”
霍桑回身走向枫林餐馆去。我向前后左右瞧瞧,并没有人注意我的行动,就重
新转弯,沿着金山路朝西的一面进行。从转角到赵律师的寓所,原只有十来个门面。
预计霍桑的电话一时还来不及打通,我的步子故意放迟缓些,街的两面都不见人影,
先前两个守伺的人被我们驱散以后,分明不曾再来。我走到一排石库门屋子的前面
站住了,瞧瞧对面赵律师寓所,连楼窗上也露出灯光来了。他已经上楼去了吗?但
是楼下的灯也没有熄灭。街上没有人,我就放胆走到朝东一面去。街上越发静寂,
南面一家小烟酒店也在关门收市。我走在马路中心,一阵风过,异常凉快。到赵律
师寓所,我在铁栅外面站住,向里面一瞧,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向隔壁裕成布号那
边一闪。
原来徐之玉还在楼下的办公室,他已经卸去了硬领和领带,卷着白细纱衬衫的
袖子,口中衔着一支纸烟,正在开书桌的抽屉。我在铁栅外面悄悄往里一看,见他
忽而抬起头;这时,我只得急步到邻近门面躲避,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瞧见。其实我
穿了这一身糙米色的府绸西装,在夜间本容易被人注目。
我躲在八九一号裕成布号的铁栅栏外面,耳朵中听见布号里的谈笑声音,里面
的长帘关着,纱窗上映着幢幢的人影。我本想回到隔壁的屋子前去,瞧瞧徐之玉有
什么动作,但怕被他瞧见,不敢冒昧。两三分钟以后,我听得琅琅的电话铃声从赵
律师的屋中透出。我不能再迟疑了,只得沿着铁栅的边,轻轻地一步一步挨近八八
九号口走到了赵律师屋子和裕成布号间的隔墙前时,我站住不动,只伸长些头颈,
从南首的铁栅里瞧进去。徐之玉正紧蹙着双眉,握着电话听筒在请问;接着他的眼
睛怒睁,嘴唇也张开了,果真现出一种又惊骇又忿恨的状态。我虽听不清他的声音,
但从他神气上推度,似乎正在向话筒中恶骂,恨‘不得把对方揪住了痛殴一番。
这当儿,办公室左面的门给推开了,那光头仆人探头进去,轻轻地报告什么。
于是徐之玉把听筒一搁,急忙回过头来,向我站立的铁栅部位怒视。我把上身一缩,
迅速转回裕成布号,放开脚步,向枫林路转角急去。
我的步子和行军时的跑步没有多大差别,前进时也不敢回头瞧。徐之玉曾否瞧
见我,或者竟追赶出来,我不知道。直到向西转弯的时候,我才回过头瞧了一瞧,
方知人行道上没有追赶的人。
我继续向西行。霍桑既然在枫林餐馆借打电话,我就索性迎上前去。我推想刚
才的变端定是黑麻子在楼窗上瞧见了我的偷看,故而下楼来报告。这个人分明是徐
之玉的心腹,在给他放哨。霍桑起先企图利用这个人做揭发徐之玉的人证,这计划
恐怕是水中捞月。
“怎么样?”霍桑也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他的确有一种惊骇状态,不过我险些儿被他瞧见。”
我气喘吁吁地说。
“你瞧见他有没有恐怖的神情?”
“这个人很沉着。我觉得他只有一种出于意外的惊异,并没有恐怖,他的眼光
依旧是恶狠狠的。你在电话中和他说些什么?”
“话说得很含糊。我只说:”你干得好事!你的阴谋我都已知道。如果你希望
用和平方法解决,不妨在新闻报上登一个广告,约个地点谈判一下。“
“他怎样回答?”
“他只问我是谁?不问我所知道的是什么事。这一点可以证明他的确有着不可
告人的心事。”
“你想他会假定你是什么样人,又怎样推测你恫吓他的动机?”
“我不知道。因此,我才叫你瞧瞧他接电话时的神气。你说他并没有恐怖的表
情,可见他的确很老练。”
八月十五日星期五这一夜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可是我们回寓以后不到六个钟
头,这案子忽又有惊人的发展。
因为睡得很迟,十六日星期天早晨六点半还没起身。
我做着一个恶梦,仿佛正在和上夜那两个守伺的人用手枪互相射击,我的肩头
中了一枪,张眼一瞧,施桂正站在我的床前,用手相我的肩膀。
“包先生,时候不早了。……汪探长有电话来。”
我急忙爬起身,披了一件衬衫,赤着脚急忙赶到楼下,接了听筒,便听得汪银
林的惊惶声音。
“霍先生安全吗?”
“安全吗?……什么意思?”
“此刻他在家里不在?”
“不,不在,他大概是出去做户外运动的。”
“你确实是知道他是出去运动的?”
“这个,我——我不能说。等一等。”
银林的电话太突冗。他怎么问到霍桑的安全问题?我虽假定霍桑是出去实施他
的惯例的清晨户外运动的,但他什么时候出门,我还在梦中。汪银林此刻忽然发这
奇突的间话,不能不使我怀疑,而且有些着急。我高声唤叫施佳,他还在楼上整理
卧室。
“喂,包先生,昨夜里你们什么时候回寓的?”汪银林问。
“十二点过后。”
“霍先生回寓之后有没有单独出去过?”
“没有——慢,施桂来了,我问一问。”施桂已走到办公室门口,我问他后,
便又向电话中答话。“喂,银林兄,据施桂说,霍桑在今晨六点钟才出去。他一定
是出去运动的,因为这是他风雨不变的早课。你有什么消息?为什么问到他的安全?”
“唉,这样,我放心了!”汪银林的声音变得缓和了些。“包先生,这件案子
昨夜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哩!”
“喔?什么变化?”
“金山路赵律师的屋子前面,打死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徐之玉也受了枪伤。
事情已经闹大了!”
消息的确惊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领会汪银林所以关怀到霍桑的安
全问题,也许误会了那个被打死的人就是霍桑。
我说:“银林兄,我相信霍桑完全安好,你放心。但是徐之玉怎样受伤的呀?”
汪银林道:“我此刻还在家里,厅里面只送来了一份简短的报告,详细情况我
还没有知道。半小时内,你如果能够跟霍先生到答厅里去,我们在那边会集。”
我瞧瞧壁炉沿上的那只小钟,正指着六点三十六分。因着刚才未醒前的恶梦,
又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我竟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可是这决不是梦。赵家屋子门前已
经打死了一个人:徐之玉本人也受了枪伤!这消息不断在我的耳朵中盘旋。但是霍
桑既不曾回来,我到哪里去找他?我自己只披着一件衬衫,钮子都没有扣齐,下身
穿一件短裤,棵腿赤足,吸着拖鞋,当然不能就上街去找。我走到窗口站一站,经
冷风一吹,昏乱的脑子略略清醒了一些。我赶紧回到楼上,十分钟后梳洗完毕,穿
好衣服,重新下楼。恰在这时,霍桑态度从容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瞧着我,问道:“包朗,什么事?又这样慌张?”
我大声道:“银林来电话,案子有变化哩,徐之玉受了枪伤,他门前死了一个
人!”
霍桑从容不迫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异。他挺直身子,眼珠在流转,他的鼻尖也
像有些颤动。
我又说:“详细情况,银林也还没有知道。他在警厅里等我们。”
我们立即空着肚子赶往警厅里去。汪银林正在他的办公室中打电话,通知发案
地点的第五区巡官到警厅里来谈话。
他向我们招呼道:“霍先生,包先生,请坐。刚才我在家里得到了一个简短的
报告,一时竟有些神经过敏。因为我知道昨夜里你们两位曾到他那边去,事情发生
在昨天半夜时分,死者又是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我便误会——”
霍桑接嘴道:“唉,承情得很,你这样子关怀我们!这件案子发生在昨夜什么
时候?”
汪银林答道:“我只知道发生在半夜过后,还不知道具体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