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
“你有没有下楼?”
“也没有,我看见那个人后,马上逃回房间了。怎么办?“她丢了魂一般问道。
“这样吧,”岳程想了想道,“你下楼去向服务员要一张火车时刻表,你跟她说,我们会乘明天上午的火车回S市。然后,你假装出门,再马上折返回来,看看她在干什么,如果她在打电话,而且看见你时,马上想要挂电话,那就说明,她很可能是在通风报信,蒋震可能真的找人跟踪了我们。”
“你要我试探她?”
岳程知道,这种“技术活”对于像裴欣言这种习惯闷在家里很少与人接触的宅女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不想勉强她。
“如果你不想做,那就算了。你乖乖待在屋子里等我电话。”他道。
“噢。”
“别害怕。我等会儿就回来。”
“嗯嗯。”她道。
他仿佛能看见她在电话那头紧张地频频点头,他禁不住笑了。有时候,她还真是蛮可爱的,尤其是担惊受怕的时候,简直就像只小鬼子。
“喂。欣言。”他叫她。
“嗯。”
“替我查一个人。”他道。
“谁?”听声音,她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
“桑籍。桑叶的桑,籍贯的籍。”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死了。”过了一会儿,她的回复来了,“1991年,牛膝镇美兰舞厅发生大火,一共死了12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真的死了?!”
“对。死的时候,他只有16岁。这里有一份他的死亡报告。”
“有没有舞厅的地址?”
“红伞街15号。现在那地方己经变成电影院了。”
“那场火灾有没有幸存者?”
“让我瞧瞧,”裴欣言边查阅资料,边回答他的问题,“有一个,她名叫王春丽,原来是美兰舞厅的歌女,发生火灾的时候,她20岁,只受了点轻伤。她说,她是被一个客人救出房间的,但警方没找到这个客人,好像最初还把她列为嫌疑人,但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把她放走了。她妈对警察说,王春丽的智商有问题,从小就有点傻。”
“能不能查到她现在的住址?”
“她在红伞街船号开了一家小超市。”
岳程把地址和名字记了下来。
“你那里能不能查到火灾的详细报告?起火点在哪里?我想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
“等一下。”裴欣言的声音消失了一阵,又响起,“警方的结论是人为纵火。火灾发生在1991年1O月12日半夜两点。起火点在一个歌女的房间里,她的名字叫周韵。警方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另一具后来确认是这个舞厅的贝司手齐兵。警方后来好像又怀疑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放了火,原因是情感纠葛,那两人好像在火灾发生前,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是资料上的原话,齐兵有老婆。
“我复制下来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好。谢谢。——有没有这个齐兵老婆的联系方式。”
“等一下。”过了一会儿,裴欣言道,“真巧。他老婆叫王雪,是王春丽的姐姐,现在她跟王春丽一起在经营那家小超市。”
“看来我得去一趟那家小超市。”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这似乎是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岳程现在觉得她的口气有点像他的老婆。想不到,她竟如此依赖他,他既感觉意外,又有点小小的得意。被一个女人依靠,这感觉还真是蛮新鲜,蛮舒服的。
“我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好好在房间里查资料。等我的电话。”他道。
“噢。我知道了。”她道。
嘿嘿,她还真乖。
二十多分钟后,岳程乘公共汽车来到红伞街船号。
店里果真有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岁左右,容貌姣好,留着长卷发,正坐在超市的角落里翻《知音》杂志。另一个身材臃肿,长相普通,正在柜台上算账。
“请问,王春丽在不在?”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两个女人同时抬起了头。
“你找我?”容貌姣好的女人好奇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啊。你从哪儿来的?”
“我是从S市来的。听说你过去在美兰舞厅上过班,我想来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桑籍的年轻人。”
“姐,他是来找桑籍的。”王春丽对柜台里的女人喊道。
看来,另一个就是王雪了。
“我听见了。”王雪冷冰冰地答道,岳程注意到她抬起眼睛不太友好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继续低头算账。
“你认识桑籍吗?”他问王春丽。
“当然认识,小妖女啊。”
“小妖女?”岳程有点听不懂了,“可他是男的吧。”
“他男扮女装唱歌,人家都管他叫小妖女。他扮女装别提多好看了。”王春丽笑眯眯地说,“那时舞厅常有男人到后台去找他,以为他是女的呢,结果一看,人家是个小伙子!”
“你找桑籍干什么?”王雪阴阴地插了一句。
“桑籍的亲生父亲让我来……”
“你是桑籍的亲生父亲派来的?!”王春丽大声道,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知音》杂志从她膝盖上掉在了地上,岳程替她捡了起来。
王雪疑惑地看着岳程起身,问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从哪儿来的?”
“S市。”岳程道,“他父亲在S市的银行工作,最近身体不好,想见见亲生儿子,没想到,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桑籍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烧死的……真惨!”
“再惨也跟他没关系!”王雪冷哼了一声,“之前他都上哪儿去了?等桑籍死了才跑来,还好意思说桑籍是他的亲生儿子呢,真不要脸!”
岳程假装尴尬地笑笑,“本来他想尽点义务,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听说,他死的时候,跟一个女孩子待在一起,是这样吗?”
王春丽从他跟前走过,她边走边说:“桑籍看上了莺莺,两人一有空就钻屋子,这下好了,估计是两人玩得太开心了,把什么都忘了。”她轻轻叹自道,“倒霉的也不只是他们两个,那场火好大,没人逃出来。”
“那你不是逃出来了吗?”岳程笑道。
“我是运气好啊。”王春丽笑了起来,“有个客人把我救出来的,要不然,我也得烧死。”
王雪冷漠地看看妹妹,没说话。
“我也听说了,你真是幸运。”岳程道。
王春丽得意地扭着腰身,走到货架边,拿了一包话梅下来,王雪咳嗽了一声,她嗲声嗲气地说:“我付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放在柜台上,王雪忙收了进去。
“是什么样的客人啊?他正好在那里?”岳程好奇的问。
“他啊,来过几次,每次来我们这儿,别人都在那儿喝酒听歌,就他一个人在那儿写东西。有一次我问他,你写什么呢?他说他写诗,接着就念给我听,我那会儿正要上厕所,他跟着我到厕所念他的诗,我在里面小便,他在外面念……”她格格笑了起来。
王雪冷哼了一声。
“别信她,这些都是她编的。”
“谁编啦?!”王春丽尖叫。
王雪白了妹妹一眼,对岳程说:“你说,有哪个男人写诗,还写到舞厅去了为了念诗给她听,还跟她到厕所?你说,要是男人跟着女人去厕所,能有什么好事?还念诗呢!呸!”
“随你们信不信,反正他就是这么干的。”她扯开话梅袋子,从里面拿了一颗丢进嘴里,“我上完厕所,他还给我5块钱呢。他说,妹子,这钱是给你那两只漂亮的耳朵的。要是以后有人敢动你的耳朵,你告诉我,我砍了他的耳朵赔给你。这几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男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呢。我当时就喜欢上他了,我对他笑笑。我说,哥你这么喜欢写诗,以后把你的诗拿给我,我给你绣出来……
“不害臊,见到男人就笑,花痴!”王雪骂道。
“切!”王春丽又丢了个话梅在嘴里嚼了起来,“我要是没对他笑,他后来怎么会救我?”
“那倒是的。”岳程忙接口。
王春丽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是嘛。对女人要忍让,对男人要会笑,这是过去我在一本书里看过的。别看我念书不行,识字也不多,可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呢。姐,你就这点不如我,整天两个大白眼,哪个男人会喜欢啊,要是你跟我一样,姐夫能搭上那小邓丽君吗?”
王雪冷笑一声,“那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通通死在火里?!这叫报应!”
“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周韵比你好。”王春丽嚼着话梅,没心没肺地说。
“那你到地底下去找她啊!”
“呸!她都死了,你还让我去找她!”
眼看两姐妹就快吵起来了,岳程忙岔开话题,“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他问道。
“谁知道啊。警察都说是我姐夫放的火。”王春丽道。
岳程听出她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你觉得不是?”
“我姐夫那人,有那胆子吗?平时见到我姐,就像老鼠见到猫,我才不信他会放火呢。”王春丽说得很肯定。
这回王雪倒没反驳她。
“那会是谁?”岳程问。
“还用问?一定是那骚货。”王雪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准是逼那混棍蛋跟我离婚,我家那口子,我还能不知道?在外面偷腥那是没说的,比谁都快,可要他离婚,他可不敢。我娘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那骚货知道没法子跟那混蛋做长久夫妻,就决定一拍两散,跟他来个同归于尽,哼,她心里怎么想我最清楚。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她就是这么想的!”王雪的神情充满了怨恨,看来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哎呀,得了吧。周韵可不像你,她人好着呢,她才不会放火烧舞厅呢。舞厅那么多好姐妹,她舍得烧谁啊……”王春丽娇滴滴地说。
王雪气得脸色发白,“你个白痴!”
“那天唱完,周韵特地去附近的小吃店买了热干面回来,我姐夫最爱吃这一口了!”王春丽神情认真地对岳程说。
“贱货!”王雪骂道。
王春丽全然不顾姐姐的感受,继续说道:“我还看见姐夫去那边的小店买套子呢!周韵在进屋前,碰到我,还对我说,你要是看见我儿子,就把他带出去吃宵夜。嘿嘿,那不是怕她儿子当电灯泡吗?你说,她一心一意要跟姐夫上床,怎么会放火呢?”
“你有完没完?!”王雪将计算器“啪”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