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怎么样?”
“有点贫血和黄疽,医生说至少要在保暖箱里放20天。这几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元元和孩子,也没时间想方旭的事。”
岳程拍拍他的肩。“好,那你就在这里照顾你的老婆孩子,我们就保持联系。”
陆劲点头笑笑,又问:“裴欣言的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大脑受损伤,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不过,现在她们姐妹的关系倒是比过去好了。”
“她们过去的关系很差吗?”陆劲好奇地问。
岳程这才想到,陆劲对裴欣言的家事一无所知。不过,好像也没必要把这些告诉他。
※※※※
那天,岳程和王凯赶到牛膝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们首先来到牛膝镇派出所寻找桑籍的户籍档案。资料显示,桑籍曾就读于牛膝镇唯一的一所中学,牛膝一中。由于事隔将近二十年,当时的任课老师都已经大部分都退休,有的已经去世,所以他们最后只找到一位当时教过桑籍的音乐老师。
那天晚上,他们踩着月光来到张老师的家。
张老师六十多岁,已经满头银发,不过记性却相当好。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记得了,但是桑籍,我记得很清楚。他是个帅小子,尤其歌唱得很好。”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给他们倒来了两杯热茶。
“谢谢。”岳程接过茶的时候,又问,“听说他读到初二就辍学了。这是不是跟他的家庭有关?”
“可不是!”张老师叹了口气,“他妈我认识,当年是我们镇上的大美女,很多人追的,可后来不知跟谁有了一段情,有了孩子,可那个男人却跑了。他妈好不容易把桑籍拉扯大,吃了不少苦。我记得桑籍辍学前,他妈好像是得了什么病,到底是什么病我是不知道。总之,那时候,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他自己在学校也不开心,所以就不念了。那次,我在校园碰到他,他跟我说起这件事时,我还劝过他呢。可他说,他真的不想念了,也念不起了。”
“他在学校不开心?”
“当然喽。”张老师在他们对面一把吱吱嘎嘎作响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他是私生子,难免别人会说三道四的,听说学校还有人欺负他。”
“他在学校时,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
“那年我开了个音乐兴趣班,他是兴趣班的学生之一,他歌唱得特别好。当时,兴趣班里好像有个女生跟他关系不错。那个女生比他高两级,后来也到那个舞厅去打工了。她还比他先去,桑籍就是经她介绍才过去的,她叫……”张老师拍着脑门,“好像就在嘴边,我前几天还跟人提起她呢,她叫……对了,她叫张小棋,大小的小,棋子的棋。她比桑籍大两岁,参加兴趣班的时候,已经高一了。她是高一下学期退学的。听说是她爸妈离婚了,她妈供不起她了。”
岳程想起王春丽说过,桑籍死的时候,有个女孩跟他在一起。
“这个张小棋现在是不是在镇上?”
“你问她啊,”张老师又重重叹自,“唉,她也死了。她也死在那场火里了,可怜啊,她妈哭得死去括来,差点连命都没了……”
真的是她……
“那张小棋的母亲现在……”
“现在?现在好了。”张老师又露出笑容,“小棋死后的第三年她就嫁人了,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现在都挺好的,那儿子现在也都13岁了,书念得不错,很争气。”
“她母亲叫……”
“贾丽,贾宝玉的贾,美丽的丽。她就住在前面的掣前街,跟牛膝中学在一条路上。”
岳程看着王凯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接着又问:
“请问学校里有没有跟桑籍比较要好的男同学?”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见他跟哪个男同学特别好。那些小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有时候还会欺负他。我猜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不喜欢上学的。”
离开张老师的家后,他们直奔学前街,这次,有一位当地派出所的民警陪同。在路上岳程才知道,原来张小棋母亲的现任丈夫过去也是派出所的民警,只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
“张小棋当年死在火里,她妈想自杀,让咱们这里的老郑正好碰上,救下了。后来,他们就好了,呵呵,现在想起来,其实应该算是她女儿作的媒呢——这边走,”那位民警将他们带进了一条曲里拐弯的小巷,“结婚没多久,他们就有了个儿子,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他在一栋五层的居民楼前停下,“他们住在二楼。”
他们跟着那位民警走上黑漆漆的楼道,才登上二楼,就有个男人站在楼道口招呼他们。
“这两位就是从S市来的吗'”
岳程猜想问话的应该就是贾丽的老公老郑。
带他们来的民警忙给他们作了介绍。
“这就是我说的老郑。”
“好,好,我那口子在里面等你们,快请进吧。”握过手后,老郑把他们请进了屋。
贾丽已经给他们泡上了茶。
“我听说,你们想问我闺女的事。”贾丽一开口,眼圈就红了,“你们想知道什么?那场火灾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超市那个花痴干的?”
岳程知道她指的是王春丽,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的人都认为那场火的始作俑者是王春丽。因为她是唯一的幸存者,也因为她提到的男人,警察从来没找到过。
“我们这次不是来调查火灾的。”他抱歉地说。
贾丽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你们怎么会打听小棋的事?”她问道。
“这次我们来,主要是调查桑籍。听说桑籍跟张小棋关系很好,是这样吗?”
贾丽看了一眼她的丈夫才开口:
“他们那时候在谈恋爱。桑籍我也见过,我挺喜欢这孩子的。虽说他的家庭有点……你们也知道,他没有爸爸……可是小棋喜欢他,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就好上了。”
“听说后来桑籍到舞厅唱歌,也是你女儿介绍的?”
贾丽没有否认。
“那时我们家经济特别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妈还在,有心脏病。我自己身体也不好,长年得吃药,日子过得特别紧。小棋又不喜欢读书,她说她干脆去歌厅唱歌得了,也好减轻我的负担。我想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以后还不是得嫁人?所以她说要退学,我就随她去了。她是16岁那年去的舞厅……”说到这里,她突然哽咽起来,“早知道会出那种事,我怎么都不会让她去!”
“你知不知道,除了你女儿,桑籍还跟谁关系比较好?我是说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岳程又把话题引向了桑籍。
“这我不知道,小棋没提到过,桑籍也没来过我们家,那时我还没同意呢,所以他们避着我……”
这时老郑插嘴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看见桑籍常跟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在一起。就是不知道那是谁。”
贾丽困惑地看着他。
“我们几个人有一次去附近的河浜钓鱼,桑籍跟那个男孩在那里游泳。当时,我还让桑籍别在那儿游泳,把鱼都吓跑了,他后来就带着男孩上岸走了。”
“你说的是……”贾丽盯着她的丈夫,“难道你说的是……”
“谁啊?我真不知道那是谁,我只认识桑籍。因为过去报户口的事,我认识他妈,那时她常来派出所。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上班不久,你看现在,我都老了退休了。”老郑呵呵笑道。
“你看到的男孩长什么样?”岳程问道。
“具体长相是不记得了,印象中瘦瘦小小的,皮肤挺白,长得挺精神的,”
“难道你说的是小邓丽君的儿子?”贾丽突然道。
“谁?”岳程忙问。
“小邓丽君,就是美兰舞厅的周韵,她也是被火烧死的。她有个儿子,比桑籍小两岁,那时候,我倒是常看见他们在一起。那孩子也没有爹,他爹好像老早不要他们了。他是他妈一个人养大的。听说是个很文静的孩子,平时就喜欢不声不响坐在舞厅角落里听歌。”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怀恩。据说那还是个有文化的人给取的名字。听说火灾发生的时候,他正好让人拐跑了,当了两年童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据说他回来后,不哭也不闹,就那样不声不响地把她妈的骨灰安葬了。原先她妈的骨灰寄放在咱们镇北边的一个寺庙里。这孩子现在也快30了吧。”
李怀恩,岳程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李怀恩现在在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他不常回来。”
“如果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那当然,我没跟他说过话,但我认识他。”
※※※※
“宝宝!”邱元元站在玻璃墙外,望着保暖箱里的儿子,不断地摇手跟他打招呼,她相信,母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只要她多叫几声,他一定能听见,也一定会感觉到,“宝宝,你好吗?咋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做梦有没有梦见妈妈?”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她知道那是谁,禁不住笑了。
“你觉得他像谁啊?”她轻声问。
“是你生的,当然像你……”
“哇,真是奇迹,”她着迷地望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轻轻摇头,“他曾经在我肚子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过十天,他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把他接回家。”陆劲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回眸朝他一笑。
“儿子的名字取好了吗?你前几天就说要取的。”
“你要双名还是单名?”
“当然是双名,单名太简单了。”讨论儿子的名字,是她现在最热衷的事,“你觉得陆宇程这个名字怎么样?宇宙的宇,前程的程。预示他的前程像宇宙一样广阔。”
“陆宇程。”他默念了一遍,“不错啊。就叫这个名字吧。”
“那你说说你取的名字。”
陆劲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两个字。
“陆贤。”她念道。
“我只希望他将来做个普通的好人。”他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赶紧将那张纸收回去,放进了口袋,“还是叫陆宇程吧,比我那个好听。宇程,宇程……”他念了起来。
“小贤。”她念了一遍。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还是叫宇程吧,那个名字是我瞎取的,太简单了。”
“当然是宇程好听,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