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试图将麻袋拉上阳台,但它太重了,他单手根本无法拉动它。邱源见状立刻大声呼喊楼下的赵星。赵星飞奔上楼。
吧嗒一声,空调架子崩掉了一颗铁钉,麻袋往下一沉,陆劲一惊,脚下一滑,险些从阳台上坠下去,他听见邱源在身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板,这是什么东西?”赵星问道。
“少废话!快到楼下去放张桌子,快!”邱源吼道。
赵星接到命令后,冲下了楼。
“陆劲,坚持一会儿!”邱源道。
陆劲觉得麻袋还在下沉,要不了多久,他估计麻袋就会完全撕破,如果元元在袋子里的话,她就会直接摔到底楼冰冷的水门汀地上。他变化了一下姿势,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掉落下来。他不确定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觉得手臂快拉断了。
“赵星,快点!”邱源吼道。
“来了,来了。”赵星在底楼应道。
又过了几秒钟,陆劲听到脚下有响动,原来是赵星搬了一张木头桌子放在他脚下一米左右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将双脚陆续从阳台的边沿移到那张方桌上,等他腾出一只手后,便双手抱住那个麻袋,他感觉麻袋里有人,而且好像还听到轻轻的呻吟。谢天谢地!他的腿一软,几乎摔下来,幸亏赵星扶住他。
“这里面是不是元元?”邱源在问他。
“是,肯定是!”他喘着粗气答道。
“快帮他把麻袋弄到地上去!小心点!”邱源命令赵星。
按照邱源的指示,赵星在原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麻袋,随后,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麻袋移到了地上。陆劲跳下桌子,用力扯开麻袋的封口,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元元!”陆劲叫道。
※※※※
岳程正在病房里闭目养神,朦胧中,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他的下属王凯。
“头儿,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王凯走到他床边。他这才注意到王凯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这个人大概三十多岁,身材瘦长,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衫。
“你好,岳警官,我是F区警察局反黑组的蒋震。你这个案子现在由我负责。”那个人走到他跟前,作了自我介绍。
F区?反黑组?岳程没想明白。
“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他问蒋震,又将目光移向王凯。
王凯朝他点了点头
“头儿,已经查过那辆黑色桑塔纳的车牌了。车主叫周荣,是黑社会成员,有前科。”王凯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他床边的小柜上。岳程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翻开文件夹,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印入他的眼帘。
“就是他。”他低声道。
“头儿,你说什么?”
“他就是在车里朝我开枪的人。他是个侏儒。”他放下了文件夹,“你说他是黑社会成员?”他什么时候得罪了黑社会?
“他过去是城北黑帮‘青联帮’里的一个小头目。三年前,因为寻衅滋事,被抓进去过。今年年初才出来。你认识他吗?”蒋震问道。
“当然不认识。”岳程道。
岳程翻开文件夹,密密麻麻的小字令他头昏眼花。他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有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隔着一层水帘在看东西。
“寻衅滋事?到底是什么事?”他闭上了眼睛。
“三年前,他在一家小吃店吃饭,说自己在馄饨面里吃到了苍蝇,就找男主人评理,对方也不是个善主,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后来,他拔出了刀,对方在避让的时候被车撞了,当场毙命。饭店的老板娘作证说,她丈夫是自己踩到了地上的油污,冲上街的。虽然周荣拔了刀,但他并没有砍伤对方,所以,这事只能算是意外,连误杀也算不上,法官最后采信了那女人的证词。周荣被判两年。”
“可是,如果周荣没想砍他,他也不会跑到马路上。有目击者吗?”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是在半夜。他们开的是一家通宵营业的小饭店。”
“所以……”
“没有目击者。”
当年的案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可他知道一点,在旧案中纠缠太多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容易引起办案刑警的反感。
“好吧,还是说说那辆救护车吧。想必这也查到了吧?”
“当然。如我们所料,牌照是假的。”蒋震道,“我们已经排查了今天早上8点到9点本市所有救护车的运行情况,没发现这辆车的记录。我们也查过道路的监控录像,可这辆车在某个路口就失去了踪迹。根据我们的判断,这辆车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医疗机构,它是一辆未经登记的黑车。岳警官,就我所知,一些有规模的黑社会组织常会用救护车来救急。过去,我们也办过一些案子,发现有救护车去斗殴现场或者杀人现场救人,结果,那些人或尸体都没送到警方指定的地方,而是不知所踪。所以,我们认为今天发生在监狱门口的事,是一起有组织的黑社会仇杀事件。”
“黑社会仇杀事件?”
蒋震慎重地点了点头。
“目前这个案子由我负责。希望你能给我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线索。”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得罪过什么黑社会人士……”
“你知道青联帮吗?”
岳程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在近三年,你侦办的案件中,有没有谁涉及黑社会?”
岳程再度摇头。
“没关系,你慢慢想。这几天我会调阅所有你参与的案件资料。另一方面,我们也会派线人去黑帮打听你这件事。”蒋震朝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其实,拥有救护车的黑帮,应该也就是那几个,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
“坐吧。”邱源指指书桌对面的一把靠背椅子,对陆劲说,同时,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陆劲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其实他已经猜到邱源要对他说什么了。医生刚走,在离开之前,他在书房跟邱源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虽然陆劲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情况不妙。因为医生走的时候,脸色很阴沉。而且他接连问了那个医生几句话,对方都不理不睬。陆劲相信,假如有好消息的话,医生应该很愿意开口告诉他,除非不是。
一股咖啡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孔。
“来,陆劲,喝杯咖啡,你今天也累了。”邱源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陆劲很意外地望着邱源。自从他跟元元好了之后,邱源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生活的经验告诉他,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即使是圣人。
“我向来就喝不惯咖啡,这种东西,喝多了就睡不着。”邱源端了一杯茶,慢悠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陆劲注视着他,等待他切入正题。
“刚刚医生跟我聊过了,”邱源沉默了几秒钟后,终于开口了,“现在还不清楚,他用的是什么麻醉剂,他已经抽样,检测结果明天会出来。但是,他说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不敢保证孩子不受影响。”
陆劲的心往下一沉,虽然这结果他多少已经猜到,但真的听到了,还是在痛心之余觉得无比震惊。我该怎么跟元元说?我该怎么对她说?
“没人希望这种事发生。”邱源道。
他没说话。
邱源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下去。
“但是,它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得想办法解决。谁都不想元元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相信你也一样。但是你也知道元元的脾气,如果,我去跟她说,她一定不肯听,”邱源盯着他的脸,停顿了好一会儿,“陆劲,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应该作一个决定,你得想办法说服元元。我知道作这样的抉择并不容易,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会是她一辈子的负担。”
他避开邱源的目光。
“我明白了。”过了会儿,他道。
邱源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他低头望着桌面,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跟元元见过面后,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他抬起眼睛扫了陆劲一眼,又立刻避开了,“陆劲,这事是你引起的。如果你跟我们家没关系,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而且从他塞在元元衣袋里的东西看,这事好像还没完。我可不希望元元或我太太再碰到什么事。所以,只能请你离开。当然,等事情解决了,你还可以再回来。”
邱源说得没错,暴徒的确在元元的衣袋里塞了一张A4打印件,那是岳程的照片。很明显,他是在向陆劲说明自己的身份,也许他是想说,他就是那个企图杀死岳程的人,他今天在邱家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报复今天陆劲坏了他的好事,如果仅此而已倒也罢了,但谁知道,除此以外,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所以说,今天的事还远远没完。
“好吧。我见过她之后,就会走。”他道。
听他这么说,邱源似乎松了口气,他笑道:“陆劲,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你可不要跟元元说,是我让你走的……”
陆劲笑了笑。
“我明白。”
“你去哪里?”
“还不知道。”
邱源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和一个手机。
“这里有两万块钱,手机是我刚刚让赵星去买的,不是什么新型号,你就将就着用吧。”邱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还没有完全获得自由,只是保外就医,所以,你得告诉我,你会去哪儿。”
“我现在还没决定。”
“等你确定之后,给我打电话。”
※※※※
邱元元觉得眼皮上一阵刺痛。
“元元……”一个男人在轻声呼唤她。好熟悉,好温暖的声音,她耽搁了两秒钟才猛然想起,那就是陆劲的声音。陆劲!是陆劲!她忍着痛,努力睁开眼睛,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床边,他穿着件深蓝色的罩衫,啊,他看上去好瘦。
“陆劲……”她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可嘴边的伤口让她立刻痛苦地闭上了嘴。
“别大声说话,你嘴边有伤。”他轻声道。
“陆劲,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望着他,喃喃道,她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发现手臂上裹着纱布,随后,她感觉一阵剧痛席卷而来。陆劲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
“别动,你的右手臂骨折了。医生刚刚给你打了石膏。”陆劲焦灼地看着她,“现在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