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这号码是不是还在用。”章云海低声向他解释,“请问,是赵启明吗?”章云海问道,电话那头很快作出了反应,“你好,赵师傅。你认不认识詹向荣?”章云海开门见山地问,很快,他向谷平作了一个“OK”的手势,“……我知道他死了。”章云海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请问,你是怎么找到詹向荣的?是报社记者把他的地址给你的吗?”赵启明应该给出了回答,“你是不是有重要的线索要告诉他?……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可能对章云海的身份提出了质疑,章云海道,“我是谁?现在在电话里说不清,你有空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赵启明没答应,章云海也没说话,两人在电话两头僵持了片刻,章云海道,“赵师傅,如果你现在不过来,我吃完饭就会去找你。我会先到你的公司,弄到你的地址后,到你家去等你。我觉得这过程有点麻烦,你说呢?”这一招奏效了,赵启明权衡了一会儿,终于同意了。“那好,我们在温州路120号,巴黎云西餐馆。我们等你。”
章云海收起电话的时候,显得很兴奋。
“他是自己找到詹向荣的。”他又招手叫来了服务生,“再来一份牛排套餐,一杯蓝山咖啡。”
“再来两份吧。”谷平道,“如果他是一个重要证人的话,我必须把黎江也叫来。”
“没问题。”章云海看看谷平的手机,仿佛在说,你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
谷平给黎江发了条短信。
市局大楼离温州路很近,不出十分钟,黎江就出现在这家西餐厅的门口。谷平连忙挥手跟他打招呼。
“我运气怎么这么好?首席法医连续两天请我吃饭。”一见面,黎江就揶揄道。
“今天不是我请,是章先生请。章云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福源旅游的总经理。”谷平给他们两人作介绍,“黎江,凶杀科的,他负责这案子。”
章云海站起身跟黎江握了握手。
“请坐,黎警官。”
“我听谷平说,过会儿,会有一个重要证人来?”黎江道。
“对。詹向荣登报之后,他曾经找过詹向荣。他刚刚在电话里说,他确信自己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他为什么不告诉警方?”黎江道。
“警方有悬赏吗?”章云海问。
黎江被问住了。
这时,侍应生送来了黎江的咖啡。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无偿提供消息的。”章云海将奶和糖推到黎江的面前,“我猜要不是詹向荣在报上登了这么一张启事,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一直坐他车的詹丽琳已经失踪了,还成了嫌疑犯。”
黎江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没有发通缉令。”他道。
饭桌上沉默了两秒钟,气氛有点沉闷。
“我得打个电话给秘书。”章云海忽然道,他站起身走出了餐厅。没过多久,他又快步走了回来,谷平看见他在账台前逗留了一会儿。
“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回到桌边后,章云海道,“我已经付过账了。”
“那就谢了。”谷平道。
章云海又喝了一口咖啡,随后快步走出了餐厅。
黎江望着他的背影,笑着低声说:“这样最好,他不在,我们说话也方便点。”
没错,谷平想。章云海的公司可能确实有事,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比较识趣,知道有些话,黎江不方便对外人说,所以选择避开。
“他人怎么样?”黎江在问他。
“还可以吧。”谷平回答了之后,才意识到黎江可能还有别的意思,便道,“詹丽琳失踪的那天,也就是2001年5月2日,是他们公司召开股东会议的日子,那天,他说他不在国内,在韩国谈生意。”
“韩国?我会查的。”黎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记了几笔。
“卓小南的事你都知道了?”谷平问道。
“你指什么?”
“有人袭击她的时候被她用电棒击倒了。”
显然卓小东还是向他隐瞒了这一点,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
“你说电棒?”黎江道。
“对。那就是我要找的电击致死的男尸。现在卓小东确认就是这个人,”谷平将郭义的照片递了过去,“昨晚袭击卓小东的人,自称是这个人的哥哥。刘易认出他是当年主动找到报社的知情者之一,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也确认他在詹向荣死前去过养老院。——我已经让我的实习生把照片送到你们科去了。你早上不在,现在它可能就在你桌上。”
黎江一句话没说,直接拨通了自己手机。
“我桌上是不是有首席法医办公室送来的嫌犯照片?……好。你们两人去查一下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近亲和朋友。我们要找一个男人,大约25…35岁之间,他的工作跟一种什么瘦脸面罩有关系。查过后马上告诉我。”
黎江打完了电话。“继续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猜想郭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的,因为他在被卓小南袭击后,曾经昏倒过,卓小南趁机拿走了他的手机。她在那个手机里发现一个号码……”
“李丝雨。”黎江笑了,他好像就在等谷平说这个名字,“卓小东告诉我们,她妹妹在袭击者的手机里发现一个电话号码,机主是章云海的妻子,——我以为你会隐瞒不说呢。”
“章云海没叫我保密。我跟章云海也不能算朋友。”
黎江点头。“那就好。”
“该你了。”谷平道。
侍应生送来了牛排套餐。他们边吃边说。
“当时搜查詹丽琳住处的时候,你们没发现通讯录之类的东西吗?”谷平认为出租车司机的联系方式应该会被她记录在什么地方。
“没有。”黎江将叉子叉住牛排,“我们认为她可能是随身带着。其实,我们没在她屋里发现电脑、日记本、账簿、备忘录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年历都没发现。我们没发现任何记录她生活的东西。所以我们获得的所有资料都来自于她的朋友、同事和邻居。但其实,大部分人只知道她是中学教师、佛教徒,乐善好施,经常参加公益活动,但是——”黎江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杀人犯在被抓之前,在周围人眼中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你仍然认为詹丽琳是凶手?”谷平问道。
“没找到她之前,她仍然是首要嫌疑人。”黎江道,“不过,当年我也看过《大中华日报》的那篇报道,后来也调查过,詹丽琳的确有网球肘。所以我认为,假如她是凶手的话,她应该有帮手。”黎江给自己点起一支烟,“明天我会再去搜查一遍她的房子。”
“那房子还在吗?”
“还在。房子……是她买下的。”黎江的语气有点怪。
谷平马上感觉到了。“怎么了?”
“当年我们没想到那房子有什么问题。因为房产证上写着詹丽琳父亲的名字。我们以为那房子是詹丽琳的父亲留给她的。可是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詹丽琳的父亲只是个退休工人,1999年1月去世时仍住在棚户区。詹丽琳的那套两室一厅,在2001年价值28万,在当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房子了。可詹丽琳的父亲根本没能力买那房子,老头每月退休工资不到800块,仅够自己生活而已,他们家也没继承过什么遗产。詹丽琳每月的工资在2000元左右。他们父女都没能力买房。——那么,买房的钱哪儿来的?”
“有人替詹丽琳付了钱。”
“我看也是。所以我认为,詹丽琳暗中在跟一个有钱的男人交往。后来,她又认识了李英杰,两人有了感情,这事让那个男人发现后,他就伙同詹丽琳一起杀了李英杰。”
谷平觉得应该给黎江补充一条线索。
“刘易也许没告诉你。在2001年5月2日半夜两点左右,有人曾经在马路上见过李英杰,还跟他说过话。李英杰当时说,他去朋友家拿书。”谷平把刘易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黎江愕然地看着他。“这女人根本没跟我们说过这事。”
“因为她没办法找到证人。”
黎江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当”的一声,他暴躁地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又拿起了餐刀,等他吃了两大口牛排后,他才愤愤不平地说,“真没想到这女人会提供这么一条线索。我会再去核实的,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得推翻之前我们所有的设想,从头来过。也许他们不是恋人,詹丽琳也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受害人之一。”他停了一会儿,又道,“我现在就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李英杰的头颅带走。”
“你们破案不是有定理的吗?”谷平道,“通常凶手带走被害人的肢体,意味着什么?”
“他想隐藏什么东西,很可能是被害人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破解被害人的身份,凶手就会浮出水面。”黎江顿了一顿道,“可是,李英杰的身体仍留在现场,不出两周,被害人的身份就被证实了,但凶手仍是一团迷雾。”
“我想可能跟凶器有关。凶手知道警方会检测被害人被伤害的关键部位,而凶器留下的痕迹,可能会直接指向凶手,所以他必须把头颅带走。这也说明,被害人是头部中招。”谷平平静地陈述道,“初步肯定,李英杰是被钝器敲击后脑致死的。但是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凶器到底是什么。也许等我们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之后,凶手的身份也就清楚了。”
黎江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能描述一下那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重约二至三公斤,有尖角,但是尖角并不锋利,应该有弧度。那上面可能还有2至3毫米的凹槽。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我会去找的。就像你说的,也许找到凶器,凶手就冒出来了。”黎江又恢复了松弛的状态,“知道吗?刚刚章云海在这里我不方便说,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明天一早,就会有一队人马赶往犀牛旅社,我们要封锁那块区域,进行彻底搜查,还要开棺检查。”
谷平瞄了他一眼,笑着问:“你是要找王梦吗?”
黎江微微点头。
“我猜想她已经死了。很明显,她是内奸。她跟凶手有联系,替凶手把尸体偷出来,又改了档案。同时她还在敲诈凶手,于是凶手就干掉了她。”黎江重新翻看他的笔记本,谷平看见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