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诈他的?”
“我说王雯偷偷给他拍过照片,那张照片在我手里。然后我就把孩子被杀的事说了一点,他很紧张,于是就露了馅。我告诉你,岳程,他就是我在电影院看到的男人,我可以肯定。”
“证据呢?”岳程想,要扳倒一个公安分局副局长,可不能单靠一个模糊的印象。
“我没证据。但画画的人,最擅长记住的就是一个人的形象。”陆劲很自信地说。
“你等于白说,陆劲,这根本没有说服力。好吧,就算舒云亮是那个男人,那又怎么样?他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说,他就是‘一号歹徒’?但我们都看到过‘一号歹徒’留在金小慧尸体上的字条,他不是想要你的命,他是想问你要某些东西。”
岳程差点把自己下午査到的结果脱口而出了,但话到嘴边,他连忙住口,他想先看看陆劲的反应。
“你说得很对,‘一号歹徒’是向我要东西,而舒云亮是要我的命。”陆劲耷拉的眼皮忽然翻上来,目光逼人。
岳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马上道:“我只是根据你的判断说出我的意见而已。其实,舒云亮不一定想要你的命,他不知道王雯对你说过什么。”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我被抓之后,在审讯时说的。”陆劲盯了他一眼,“你好像没认真看我的卷宗,不太称职啊,岳程。”
“陆劲,你知道你的卷宗有多厚吗?我不可能对你的每个案子都研究得那么透彻,一没时间,二也没精力,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那些亊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岳程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后,又觉得这么说像是在推卸责任,于是他道,“好,你说得对,我承认我大意了,我道歉。”
陆劲笑了笑。
“‘一号歹徒’要的是东西,而舒云亮是要我的命。所以,舒云亮不是‘一号歹徒’,但他是那天晚上开车枪击我的人。”说到这里,陆劲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他忽地一下从桌边站起,指着岳程,怒道,“你不要再遮遮掩掩了!你这个臭警察,你早知道他是开枪的人!”
“我不知道!我跟你说过,舒云亮那天晚上在云雾茶室,他没空去犯案!”岳程也提高了嗓门,虽然他有点心虚,但他不想在陆劲面前承认这点。
“他是去茶室之前动的手!今天下午我也去过那间茶室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独自送元元回去?你以为我真的在那家咖啡馆吗?告诉你,你跟元元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到!”陆劲的情绪有点激动,但岳程却很平静。
原来,把元元从医院接回去后,陆劲说在咖啡馆边喝咖啡边等他,其实是个榥子,他还是去调查那辆白色桑塔纳的事了。陆劲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照片很模糊,但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尤其是其中两张,车开进胡同时是一个车牌,开出来后已经换了一个车牌了。
“你……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岳程半是尴尬,半是恼火地问道。陆劲不理他,重新坐了下来。
“喂,我问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每当陆劲摆出这副先知的表情时,他就特别想把这个人掀翻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
“我用假证件一路找有监控录像的商家,就这样拼出了他的路线。”
假证件!岳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今天清晨,你房间里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我听见你在说,你想起那辆白色桑塔纳的挡风玻璃的右下方有些亮闪闪的东西。”陆劲捶了一下桌子,怒道,“岳程,你知道那辆车的特征。这特征还很明显!”
岳程觉得有点尴尬,但他马上申辩道:“陆劲,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没把握的事,不想说。我不能肯定那是个特征,因为那也有可能是街灯引起的反光。”
“你说那是星星一样的闪光,半个巴掌大,可能是沾上了某些东西没有去除,你描述得很清楚。”
岳程不说话了。我们的家隔音效果真的那么差吗?他恼火地想。
陆劲注视着他,沉默了一阵后,他说:“今天下午,我去看过容丽的车了,我找到了你说的这个特征。容丽还亲自向我解释了一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一个朋友的女儿,大概七八岁吧,前些天坐过她的车,她趁大人没注意时,在挡风玻璃的右下方贴了几张花花绿绿的漫画纸。亊后,容丽想把那几张纸撕掉,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完全去除。那些漫画纸可能涂过什么发光物质,纸撕掉后,还是会留下痕迹。这就是你看到的东西。”
“你去看过容丽了?”岳程禁不住问道。
陆劲没理会这个问题,冷冷地说:“岳程,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岳程很不喜欢陆劲口吻中的威胁意味。他心里气冲冲地反驳道,就算我骗你了又怎么样?有哪条法律规定,我这个警察必须对你这逃犯,事无巨细地通通汇报?你算老几啊?他很想朝陆劲发火,但他立刻意识到他有比发火更好的方式来对付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难道你没骗我吗?”他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陆劲轻轻皱了下眉。
“你说清楚点。”
“我今天下午也没有白干,我找了当年负责你那个案子的老警察林仲杰,在他的协助下,我们一起査了你从1992年到2004年你被捕前,这十二年间,你所有的银行账目。”他看见陆劲的脸上起了微妙的变化。
“有什么就直说吧。”陆劲说。
“你是从1992年开始有第一个账户和第一笔存软的,你的第一笔存款是300元,从那时开始,你每月存300元,每个月给你母亲汇软200元。接下去的十年,你给你母亲的汇款,逐年增加,从2002年开始,你每月的汇款额增加到1万元,到2004年你案发前,就这两年,你一共给你妈汇了24万元。陆劲,你当美术教师,每个月只有两三千块的收人,你那来那么多钱寄给你妈?”
“我变卖了一些小古董。”陆劲说。
“邱源是收了你二十件藏品,我下午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一共给了你14万,在2002年10月付清的。”
“这不结了?我就是把他给我的钱,寄给了我妈。”
“还有10万哪儿来的?”
“我手里的小古董不止二十件,我把别的也卖了。”
“卖给谁了?”
陆劲不说话。
“好吧,就算你卖了,卖了多少钱?总不至于比给邱源的价格更低吧。根据你的银行记录,你没把那些钱存进银行,难道你把大笔现金藏在家里?”
“我喜欢把现金藏在家里又怎么样?这关你什么事?”陆劲反问。
“林仲杰警官告诉我,当年警方从你的住处搜到三十三件藏品,后来这些小古董被拍卖了,拍卖所得加上你银行里的5万元,都如数支付给了八位被害人家属,他们每人得到的金额大约是43万。”
“这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这三十三件古董的去向,你的卷宗里有一份详细的说明,当时我没仔细看,我只记住了这个数字,三十三。可今天邱源告诉我,你的箱子里一共有五十三件藏品,他收走了二十件,你会做减法吧,还剩下三十三件。你告诉过我,你去参加什么纽扣收藏俱乐部,是为了接近邱源。所以,陆劲,你不是什么收藏家。你只是一个偶尔获得一箱子财宝的人。你的所有收藏就只有这五十三件小古董。如果这三十三件藏品后来被警方拍卖的话,那么你寄给你妈的那多出来的10万元钱是从哪儿来的呢?”岳程看出陆劲想争辩,他连忙抢先说,“你大概想说,你还有别的藏品,好吧,告诉我,那是什么?你卖给谁了?拿了多少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劲。
“我们还查了你妈的银行记录,你妈的存款是零。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劲说。
“不,你明白。你有别的财路!钟乔的记亊簿也在那个箱子里!你是不是找到了所谓的宝藏?‘一号歹徒’,是不是其实是在向你要钟乔的记事簿?”岳程的喉咙响了起来。
“这……”陆劲好像挺为难。
“快点说!”
陆劲迟疑了一会儿,说:“是的,我承认,我通过那本记亊簿,在黄山附近的一个洞里挖到了一点……旧的珠宝。其实根本不能算宝藏,只有三件而已……”陆劲好像有点椹尬,“我通过网络,把它卖了。现在我知道,我出售的价袼是很低的。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收藏家,我更不是行家。”
“你卖了多少钱?”
“四十多万,其中一部分寄给了我妈,另外一部分,我花了。我跟元元在一起时,每个月的开销很大。她老是吵着要回家见妈妈,经常发脾气,会把新买的东西通通砸了,我接着又给她买新的,我喜欢把钱花在她身上。”陆劲说。
他还真宠这只暴躁的小鸟,岳程想。
“那记事簿呢?”
“我扔掉了。”陆劲轻轻一笑,“既然已经拿到了所谓的宝藏,这东西对我还有什么用?”
“那‘一号歹徒’去你妈那里……”陆劲点了点头。
“我妈是不会乱花钱的,她也不相信银行,她总是把钱藏起来,说等我结婚那天通通拿出来还给我。平时,她只会拿点零碎的钱放在身边,放在外面的现金,我知道顶多1000元,但是那些钱,有一部分让我那个朋友李小月拿走了……”陆劲盯着桌面,声音低沉了下来,“‘一号歹徒’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钱。这一点,你从他给我的信里面应该看得出来。那天他应该在我妈家里挖到了钱,他确定关于宝藏的事我有所隐瞒,于是他一怒之下就杀了我妈。”陆劲的神色非常黯然,“你说得对,歹徒要的不是信,而是宝藏。”
“真的有宝藏?”岳程还是觉得这事有点玄。
“不是什么宝藏,只有一个小首饰盒和几幅画,画都烂了。我估计大部分东西都给钟乔带走了,这个首饰盒是掉在山洞的夹缝里的,他可能当时没注意。”陆劲道。“可‘一号歹徒’并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只有这些东西。”
“他在你妈家里看到了钱,他以为你已经挖到了大笔宝藏,是不是?”岳程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