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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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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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摄影作品。
“他们该回来了。”艾楠望着神秘游走的乌云,为进山已两天的刘盛和徐教授担起心来。
然而,一直到天黑,疗养院静寂的四合院里没有归来者的脚步声。摄影家坐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杂草和芭蕉对屋子里的艾楠说:“你别着急了,他们有胡老二带路,不会出事的。”
此刻,摄影家有点心烦意乱。他一边安慰着艾楠,一边构想着自己的摄影作品。这将是一幅惊世骇俗的作品,其灵感产生于昨天晚上,当一个完美的女性身体在水中出现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死而不腐的八十多岁的老太婆,他想如果时光退回去六十年,那个已经干枯的老太婆不正是现在水塘中那个丰润的模样吗?这一刹那间的创作灵感是一种电石火光,摄影家看见了一个鲜活的年轻女体和那具干尸并排躺着,这幅画足以震撼人的视觉和心灵,这将是一幅不朽的摄影作品。然而,他怎么实现这幅作品呢?
找水塘中那个女人来协作拍摄行吗?摄影家立即作了否定。昨天晚上,当他和艾楠从树丛中看见水塘中那个沐浴的女人时,他很快辨认出这人正是蕨妹子,她和那群专扒火车的汉子从山那边的铁路上回来了。摄影家赶快拉着树丛中的艾楠往后撤。如果蕨妹子发现了他偷看她洗澡,不宰了他的头也会割掉他的眼睛的。请她作模特和死老太婆拍摄作品,简直是不要命的想法。
现在,疗养院里迷魂阵似的四合院正在进入黑夜,蕨妹子和那群汉子在最南端的那个院子里一定又要饮酒作乐了。他们拍着手用山里人的噪音唱歌,蕨妹子跳舞,像一团火,这个从马戏团里逃回风动镇的山妹子喝了酒就爱跳舞。
“你在想什么呢?”艾楠从屋里出来,对坐在屋檐下的摄影家问道。刘盛和徐教授天黑了还没回来,摄影家只好来陪着惊恐的艾楠。他坐在屋外是为了构思他的作品。
“我在想,风动镇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滑坡将出山的公路掩埋了,这是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摄影家坐在廊下的暗影中,他的脸因浓黑的络腮胡在夜幕中显得轮廓不清,只有眼睛因某种激情而发亮。他望着从屋里的灯光中走出来的艾楠,这个从上海来的女子他似曾相识———和他在京城认识的那些白领女性差不多,干净、文雅、漂亮,守着一份好职业战战兢兢,也为自己在人群中的地位暗自得意。她和她丈夫刘盛是一类人,从艺术的角度讲,摄影家对这类人毫无兴趣。不过艾楠是个例外,她身上总有种什么磁场让摄影家受吸引。但摄影家转念又想,也许是自己在山里呆久了的缘故,是文明的气息触动了他罢了。
有喧闹声从疗养院里某个角落传来,是蕨妹子和那一群劫车者在饮酒作乐了。此次出击,他们一定又有可观的收获。刘盛和徐教授还没回来,他们是否也有收获了?古生物化石!艾楠想起刘盛说到它时眼中就有了和她谈恋爱时的光亮,好像他拥有了这宝贝就可以统治什么似的。
然而事实是,刘盛和徐教授在夜里10点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胡老二只身追杀黑熊去了,他俩下山时迷了路,能摸黑回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还多亏了徐教授的方位感,要是刘盛一人,不困在山上被野兽吃掉才怪。
“这都是一大团乌云让我们昏了头。”刘盛从水塘洗澡回来后,坐在床边对艾楠说。
刘盛说,乌云一罩,山里的光线就暗下来,空气里充满了雨腥味。突然,他和徐教授都看见山崖下出现了一座房子。徐教授说这雨倾下来非同小可,咱们先去那老百姓家里躲躲吧。他们绕下崖去,眼前是一堵长满青草的院墙,木门半掩着。他们走进院子,看见屋檐下坐着一个正在纺线的老太婆,用的是那种古老的手摇纺车。他们说明来意,老太婆搬出竹椅来让他们坐在檐下。这时,暴雨还真就下来了,周围的林木变成了一个“轰轰”作响的大音箱,让人说话也得提高声音才行。
老太婆对他们进山的目的总是听不明白,自顾自地说他们是进山挖虫草的,接着又说他们是收购山货的商人。旅游,旅游,刘盛反复解释,可老太婆对这个词汇完全不能理解。她说她儿子几天前上山顶一带挖虫草去了,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这时,阶沿的转弯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奶奶,我饿了。”
“还没天黑呢,怎么就饿了,你是饿死鬼投的生是不是?”老太婆恶狠狠地骂道。
刘盛转头一看,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坐在门槛上,她穿着红色碎花的小连衣裙,这不是麦子吗?
“这是你的小孙女是不是?”刘盛惊讶地问道。
老太婆冷冷地说:“这是我儿子从路上拾回来的娃娃。几天前,我儿子去雾杉坪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捡到了这个赔钱货。我骂他昏了头,拾这个丫头回来干什么,我儿子说她怪可怜的,咱们省下一点玉米馍,不就养活她了吗。我儿子心软,没办法。”
刘盛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叫道:“麦子,你还认识我吗?”
小女孩摇摇头,然后突然从门槛上起来,转向跑进黑漆漆的屋里去了。
“你见到麦子了?”艾楠听刘盛讲完后大叫道,“你怎么不把她带到这里来?”
刘盛对艾楠的态度感到不解:“她不认识我呀。或者,她不是我们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她怎么会不认识你,她是恨你!”艾楠气喘吁吁地说,“她坐上我们的车后你就没理过她,你这个人,太讨厌了!”
艾楠的急切和生气让刘盛莫名其妙。他说你别急,这孩子也许还真是一个鬼魂呢,那个纺线的老太婆也是鬼,她的院子啦房子啦根本就不存在!
刘盛说,山里的雨就像有人从高处泼下一盆水似的,说停就停了。他和徐教授出了院继续赶路,走了不久后徐教授发现他的水壶丢在老太婆那里了。本来,一个水壶丢了就算了,可教授说不行,非得回去找回来不可。原来这水壶是他老婆送他的,他老婆是个信佛的人,他临走时带的第一壶水,还是他老婆去寺庙里请和尚开了光的,说是可以保他平安。教授和他老婆结婚快四十年了,他们感情很好,教授坚决要找回水壶便是证明。
刘盛只好陪着教授去找水壶,然而,可怕的事发生了,他们原路走回去并且转了几个大圈,根本就没有什么院子和房子。太阳已经重新出来了,这山岭里除了岩石、荒草、蛇和鲜艳的菌子,连一棵玉米也无法种植,怎么会有人居住呢?
“你讲快点,水壶究竟找到没有?”艾楠已经无法忍耐,她的心在发紧,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刘盛摇了摇头。他将艾楠拉到床边坐下,紧紧抱住她说:“艾楠,忘掉这个小女孩吧。我知道,自从三年前你做了引产之后,想到孩子、看到孩子你就有点恍惚。记得三年前你引产回家的那个晚上吧,客厅里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玩具娃娃就让你差点精神崩溃。尽管我后来记起了是我去厕所后忘记了关客厅的灯,你却总是说这不是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回家来了。艾楠,你得清醒一些,路上搭我们车的孩子确实让人害怕,你不能再想着她了……”
“睡觉吧。”艾楠不置可否地说。她一头倒在床上,精疲力竭的样子。
“二愣子将老爸的墓碑送来了吗?”刘盛突然想起了和万老板的约定。
“什么墓碑,现在不说这些好不好?”艾楠大吼一声,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天黑以后,坟地里燃起了烧冥钱的火光。刘盛是个孝子,他严格按照临出家门时老母亲的吩咐办事。母亲说,烧冥钱最好在天黑后进行,这时夜风吹来,你会看见纸灰越飞越高,这便是死去的人来接收冥钱了。若在白天,是没有这种效果的。刘盛当然不信这种说法,烧冥钱不过是祭奠死者的一种方式罢了,但是既然母亲吩咐了,自然应该照办才对。
冥钱燃烧的火苗舔着墓碑,可以看见上面刻着的文字———慈父刘全淼之墓。父亲五行缺水,所以有了这个三个水组合成在一起的名字。墓碑是二愣子在这天中午送来的,他是从山里走了几十里路背回这块墓碑的。刘盛给了他两块从城里带来的香皂,对他表示额外的感谢。可这个厚嘴唇的小子把香皂拿在手里看了看又还给了刘盛,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艾楠没有和刘盛一起来玩冥钱。她病了,此刻正在房间里休息。从昨天夜里开始,艾楠就有些发烧,睡着了还说梦话。刘盛让她服了些感冒药,但效果不大。刘盛知道又是孩子的事让她受折磨了,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刚才去小饭馆吃晚饭时,便将遇见的那个忽隐忽现的孩子的事对万老板讲了,他想他是个药材商,也许能给艾楠的病下点什么药。没想到,万老板却借此大谈起他要收购的人参来。他说你知道不,人参是会在地下走路的,所以挖药人如果发现了它,一定要用一根红线拴在它的茎叶上。否则,人参会从地下跑掉的。所以我们又把人参称为人参娃娃,它是有灵性的,凡是被人看见以后,它就会从地下跑掉。当然,用红线拴住以后,它就跑不掉了。
万老板用人参的事其实是打个比方给刘盛听,他说刘盛和艾楠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很可能是个精灵,如果下次再遇见她,一定用根红线拴在她的手婉上,这样,小女孩就不会忽隐忽现了。刘盛听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想,谁要你讲拴住这孩子的方法了,我只想不再见到她才好。可艾楠在旁边却听得十分认真,她说对的,医院的胚胎标本瓶上,好像就拴了红线的,红线下吊着标笺。刘盛知道她一定记错了,但又不便反驳。
吃了晚饭回到疗养院的房间,刘盛说要去坟上烧纸,艾楠便显出惊恐的样子说她去不了,头痛得厉害。这样,刘盛便一个人到了老爸的坟前。
纸灰果然不断被火苗抬起,像黑蝴蝶一样飞向夜空。刘盛一边烧纸,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老爸你就安息吧,我已经按你的愿望将你送回风动镇来了,这片坟地里葬着的都是903信箱的职工,是你的伙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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