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她应该平安无虞,顺利产下男婴才是。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娇娇怯怯的小妇人,却依旧逃不过噩运,在花一般的年纪倏然凋零。
为什么,命运还是悄然回到了历史的轨迹?
杜蘅顾不得回屋换衣服,立刻赶往桂花院。
青蒿见了她,本已干涸的眼中,重又凝满了泪:“二小姐,你上哪去了?奴婢找得你好苦!”
杜蘅又愧又悔,无词以对。
“他们好狠!说是要保二少爷,姨娘还没死呢,就被活生生地剖开了肚子……”青蒿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结果,二少爷还不是……呜呜~姨娘的命,好苦啊!”
她已经活得那样卑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圈在这个小院里,只想平安生下孩子,那些人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别哭了~”紫苏眼眶发热,蹲下去轻拍她的肩。
青蒿转身,抱着她号啕大哭:“我没用,救不了姨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凶,却阻止不了……”
紫苏骇了一跳,忙掩住她的嘴:“嘘~快别瞎说!让人听去了,连性命都不保!”
“横竖是死,还怕什么?”青蒿咬着牙,神情悲愤:“这些人昩着良心,早晚要遭报应!”
杜蘅示意紫苏,把青蒿带到房里。
屋子里虽然已收拾干净,所有被褥,床单都已撤换,连地面都冲刷得干干净净,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青蒿,”杜蘅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之后,轻声问:“经过几日调整,陈姨娘的身体不是已见起色,胎位也稳住了吗?怎会突然血崩?”
“我不知道~”青蒿抽泣着,眼神茫然。
“你仔细想想,”杜蘅耐心启发:“可曾不慎跌倒,或是扭伤,或是闪了腰,甚至是搬了重物?”
“不可能!”青蒿连连摇头:“姨娘前几日刚见了红,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静养。奴婢们不敢怠慢,服侍得格外小意,连如厕都有两个人跟着,就怕有个闪失,哪里敢让她搬重物!”
“饮食方面呢?”杜蘅又问:“有没有吃错东西,或者不小心……”
“这更不可能了!”青蒿哽咽着,道:“姨娘的吃食,都是在厨房里单做,有专门的菜谱,专人料理,送到桂花院后,由我亲自服侍,绝不可能弄混!”
杜蘅望着她不语。
青蒿心中猛地一悸,蓦地抬起头来:“你怀疑……”
紫苏轻声道:“如果在这里无隙可寻,那就很可能在饭菜送过来时,已经做了手脚。”
“厨房里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做手脚?”青蒿怔怔的,一脸不敢置信。
“人多眼杂,说不定下起手来更方便。”紫苏低声道。
因为人多,查起来费时耗力不说,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一无所获。
“陈姨娘几时发作的?”杜蘅一边问,一边冲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会意,出门去厨房查看。
虽然明知过了这么久,碗盘早就收拾干净,就算真有什么痕迹,多半也被清理掉了。
“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姨娘觉得有些乏了,就去榻上躺了会。之后就开始肚子疼,没多久就开始见红,血止都止不住……”青蒿回忆起早上惊魂的一幕,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哆嗦。
“好了,都过去了~”杜蘅柔声劝慰:“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查出真相,还陈姨娘一个公道。”
青蒿忽地想起一事,猛地一僵,蓦然抬起头来:“锦……”
话刚出口,立刻捂住了嘴,惊惶地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想起什么异常的事?”杜蘅忙问。
“不,这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青蒿喃喃低语,泪水滑下眼眶。
锦绣是府里公认的脾气温和,心地仁慈之人。
若连她都这么恶毒,她真不知这个世上,还能相信谁?
杜蘅也不逼问,静静地看着她。
青蒿哭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思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锦绣来过,姨娘的药是她亲手端上来的……”
“姨娘的药,平日也是锦绣熬的?”杜蘅心一跳。
“不是。”青蒿摇头:“她如今是老爷跟前的红人,怎么敢劳动她?便是以前,她伺候着老太太,也没有人敢支使她。”
杜蘅等着她解释。
青蒿想了想,道:“她来的时候,姨娘正在用饭。便在外间等了会,许是刚好见到炉子上在熬药,顺便就把药端进来了。”
“药呢,还在不在?”杜蘅皱眉,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锦绣若然真要在药里做手脚,又怎会蠢得自己把药送过来,给人抓到把柄?
“我,我找找看。”青蒿站起来,许是跪得久了,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人外有人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26 本章字数:3417
杜蘅见状忙扶了她一把:“你不要紧吧?”
“没事。2”青蒿摇摇头,走了出去。
药罐很快拿了进来,因要煎两道水,因此药渣还在,并未被倒掉。
青蒿心细,还把余下几副药也拿了进来。
杜蘅还来不及仔细瞧,门帘一晃,紫苏走了进来槊。
“怎么样?”
紫苏两手一摊:“姨娘只吃了一几口,余下的赏了人,碗盘也全都洗干净了。”
“嗯~”杜蘅反正也没抱多大希望,因此并不失望,转过头问青蒿:“药方在吗?器”
“我进去找找。”青蒿说着,进了里屋,没多久拿出一张药方。
杜蘅低了头先把药罐里残余的药汁倒在茶杯里,闻了闻,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继续把药渣倒出来。
紫苏找了一张宣纸,裁成小块,一张张摆放在桌上。
杜蘅把各种药材一一分拣出来,这个过程进行得很慢,很仔细,每根药草都反复检查,唯恐有错漏。
每分出一样,紫苏就在纸上标注上名称,一柱香之后,终于把所有药渣都分好。
对照着药方,把药渣复核一遍,看有无更换或是遗漏,添减。
“雁来红二钱,雁来红~”杜蘅反复默念了几遍,眉心轻挑,快步走到桌子前,把标着雁来红的那张小纸片找出来。
低下头,反反复复地察看。
紫苏想起老太太晕厥之事,心一紧:“小姐,是不是雁来红这味药给人换了?”
杜蘅唇边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雁来红还是雁来红,没有错。只不过……”
“份量添减了?”青蒿面色铁青。
“不止,本应该是茎叶,这里却是根。”杜蘅冷冷地道:“子宫轻微出血时用雁来红可以止血;然而雁来红的根,作用却完全相反,能促使子宫收缩,导至流产。”
陈姨娘本来就见了红,胎位不稳,再服雁来红的根,难怪会血崩不止,胎落人亡!
青蒿身子一晃:“姨娘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好歹毒的心肠,好巧妙的心思!”紫苏咬牙切齿。2
杜蘅面色阴晴不定:“此人对药草的习性了若指掌,似还在我之上,屡屡剑走偏峰,化腐朽为神奇,绝非平庸之辈!”
不是她目中无人,这个世上医术比她高明的,屈指可数。
顾洐之算一个,可是已经离世;太医院院正钟翰林也算一个,可是他的身份杜府没有人支使得动他;第三个应该是慧智的师傅,但那种世外高人,怎么肯自降身份做这种勾当?
除此之外,还真想不到有谁能超越了她去?
这样的人,如果入世行医,必成一代大家,受世人敬仰;为何偏偏甘于平凡,藏身幕后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除非,那人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或者跟杜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念及此,心中忽地一动,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反应,等再要想清楚些,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紫苏惊呼:“比小姐还厉害,这怎么可能!”
在她眼里,小姐的医术已经是出神入化,敬若天人。
没想到,竟还有人比小姐还厉害!
杜蘅看她一眼,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府里藏着这样一个高手,她不能再这样傻站着,必需尽快把那个人揪出来。
不然,往后不知还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青蒿,”杜蘅郑重地看着她:“滋事体大,切勿声张。”
“是~”她鲜少如此郑重,青蒿不禁紧张了起来。
杜蘅吩咐紫苏把桌上的药渣都包了起来:“走,看陈姨娘去。”
青蒿眼中掉下泪来:“我们姨娘还……二小姐还是别去看了,我替姨娘谢谢你的好意……”
杜蘅淡淡道:“我是大夫,什么场合不曾见过?带路吧。”
青蒿领着她们去了耳房,推开门,立刻一股浓浓的香烛味,混和着血腥味和淡淡的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里简单的架着两长春凳,上面搁着一块门板,陈姨娘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血迹斑斑,干涸成了褐色。
一群苍蝇在停在白布上爬来爬去,听到脚步声,嗡地一声四散飞逃。
紫苏下意识地掩住了鼻。
青蒿面上微微一红,不安地道:“熏着二小姐了。”
杜蘅没吭声,直接走到陈姨娘身边,伸手揭开白布。
紫苏冷不防看到陈姨娘肚皮大开,五脏六腑全露在外面,她毫无防备,吓得倒退一步,尖叫起来:“啊!”
青蒿急匆匆地跑上来,捏着白布盖住陈姨娘的尸身。
“扶她出去。”杜蘅面不改色,轻声吩咐:“另外,打些热水来帮她擦干净身子,再把针钱拿进来。”
青蒿一愣,等想明白她要针线做什么,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二小姐~”
“去吧。”杜蘅看一眼面青唇白的紫苏,叹了口气。
青蒿把紫苏扶起来,刚一出门,立刻蹲在墙角,呕得惊天动地。
青蒿吩咐小丫头捧了水来,侍候紫苏漱口。
急匆匆找了针线,返回耳房。
热水也已经送来,两个婆子,一个扶着,另一个强忍了恐惧拧了巾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