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门开了,一个蒙面黑影闪身而入,我迅速坐起身,黑影躬身道:“娘娘,请随我来。”
我疑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道:“属下奉孟将军之命,前来搭救娘娘,娘娘快随我来。”
我迟疑片刻,跟着他走了出去。在黑影的带领下,我们顺利晃过几个警卫,出了林子,一辆小马车停在路边,黑影取下脸上的面巾,月光下依稀露出一张刚毅英武的面容,年纪大约二十来岁,兜头向我拜倒:“属下苏合,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突然喝道:“你不是孟将军的手下,是谁派你来救我?”
他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忽然直起身笑道:“果然逃不过娘娘的慧眼,不错,在下拓拔苏合,皇帝座下御前侍卫都统,奉皇上之命迎接贵客。娘娘是如何看出属下的身份?”
我道:“刚才车队防备松懈,你对车队的情况非常熟悉,我们离开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响动,警卫却无动于衷,所以我可以断定此事有诈。说吧,你这样做目的何在?”
拓拔苏合赞道:“皇后果非平常人也,此次劫持皇后并非皇上的本意,乃是公主私下所为。”顿一顿,他接着道:“一场误会,请娘娘海涵。”
我冷笑道:“拓拔苏合,你还在说谎,派你来的根本不是西夏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拓拔苏合哈哈一笑,“想不到又被你识破,只可惜已经晚了,现在你不走也得走。”
我道:“你若是聪明人,就放我回去,雪宁公主不会饶过你。”
“雪宁公主知道又如何?”拓拔苏合转笑为怒,语气激动:“她听信那个汉人的花言巧语,对他百般庇护,百依百顺,甚至不惜与皇太子为敌。若非皇太子拦着,我早就杀了那个混蛋。”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个汉人叫什么名字?”
“站住。”一道声音横空打断我们。
只见雪宁手执长剑,座下雪白骏马,身后数十侍从,夜色下怒目相向:“拓拔苏合,你竟敢私自带走谢姑娘,该当何罪?”
拓拔苏合道:“公主殿下,皇太子托属下转告你,你不能一错再错。”
雪宁满脸怒色:“这是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管,还不放了谢姑娘,别怪本公主手下无情。”
拓拔苏合神情一震,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公主,即然如此,苏合只好得罪了。”
黑夜中,两人跃身而起,刀剑相向,一黑一红,宛若两只翩翩起舞的大鸟。
砰一声,两人从空中飞开,拓拔苏合
落到我身前,长剑点地,抱拳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
雪宁脸色不好:“你不必让我。”
拓拔苏合微笑长叹:“属下已经让了公主十几年,再让一回也无妨。”
雪宁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跺脚怒道:“拓拔苏合,我真得下手了。”
拓拔苏合道:“公主,我们一定要为敌吗?”
雪宁不答,挺剑来刺,拓拔苏合居然不闪不避,硬受了她一剑。
长剑穿过胸口,血染黑袍。
雪宁呆住,拔拔苏合艰难地笑了一下:“公主还是不够狠,偏了半寸。”
雪宁眼圈红了,伸手扶住他:“你怎么这么傻?”
拓拔苏合张眼望着她:“傻的不是苏合,而是公主啊。”
雪宁咬唇,突然回身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疗伤。”
☆、狼子野心
那一剑刺得很深,幸好,偏了半寸。
雪宁默默地陪在一旁,我为拓拔苏合包扎好伤口,不愧是条硬汉子,自始至终,他一直紧咬牙关,没有叫一声。
我洗去手上的血迹,退到门外。
隔着门,隐隐听到公主的声音:“拓拔苏合,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沉着道:“属下只是不想看到公主一直错下去。”
公主的声音提高了些:“就因为他是汉人,所有人都反对我。你也反对我,我真不明白,汉人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汉人。”
男人道:“公主,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不要说了,我不听。”砰一声,公主摔门而出,一把拉住我的手:“走,陪我喝酒。”
坐在山坡下,我们一人提一个酒壶,对着月光痛饮。
渐渐的,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公主忽然扭过头看着我问:“谢道清,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赵询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
她轻声道:“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我摇摇头:“不,我们性情相投,有很多地方很象,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适。”
她一愣,搂着我的肩膀大声说:“你说得对,我和拓拔大哥也很象,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神色一黯:“只可惜,他到现在还不明白。”
我道:“你放心,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雪宁感叹道:“谢道清,我们怎么没有早一点相识。”
我提起酒壶道:“现在相识也不晚,雪宁,我敬你。”
她和我重重地碰了一下酒壶,月光如水温柔,我们相视微笑。
第二日,我们带着伤势尚未痊愈的拓拔苏合,继续赶路。
雪宁公主不再派人看守我,白天她和我同乘马车,晚上和我同宿,好得象亲姐妹一样。
沙漠之上,昼暖夜凉,寒风刺骨。
我立在院子里,仰望浩渺星空。
风卷起丝丝凉意,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从身后披在我身上。
我回过头,夜色下,他的目光透着丝丝暖意。
风扬起他的一绺鬓发,斜飞过来,遮住了他的双眸。
我不禁伸出手为他拂开,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一惊之下,欲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谢姑娘,谢姑娘。”
我猛地坐起身,梦,刚才竟是梦,我梦到赵询。
“快跟我走。”站在面前的是拓拔苏合,他手里还握着剑,帐篷外传来厮杀之声。
我惊道:“公主呢?”
拓拔苏合不答,拽着我往外就走。
走出帐篷,我惊呆了,小镇成了火的海洋,沙漠上的火光特别炫丽夺目,映着天空的孤月,别有一种凄美壮丽的味道。
远远的,公主骑在马上,一身红衣胜火,长剑指处,所向披靡。
我被拓拔苏合传递到公主手中,她喊了一
声:“抓紧我。”马甩开四蹄飞奔,象沙漠上的雪龙。
拓拔苏合紧紧地跟在身后,后面还有十数骑,我闭上眼,紧紧地抱住公主。
嗖嗖嗖,回头望去,一道道焰火甩着漂亮的尾巴,在人群中飞舞。
原来,每枝箭都带着火光。
被射中的人惨叫着扑倒,翻滚,最后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这就是战争的可怕,残忍得令人憎恨。
公主带着我,旋风般逃出那个人间地狱,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坡前,身后,已经没有人,我们和部队失散了。
公主的身子晃了晃,突然一个趔趄栽下马,我立刻跳下马,托起她的头,月光中,她的脸色象纸一样惨白,身上有两处伤口在流血,一处在肋下,一处在背上。
我又惊又叹,好坚强的女子,这么重的伤势,她仍是带着我逃出蒙古人的重围。
我从背袋里找到纱布和伤药,为公主包扎伤口,她吃力地睁开眼看着我,“秘道……。”
我道:“什么?”
“前面有条秘道……”她艰难地伸出手,“门上有兽环,拉开它……。”
“秘道在哪里?”我问。
公主不答,人已经昏迷过去。
我把她扶上马背,一手牵着缰绳往前走,夜色中隐隐见一道灰色的石碑横在眼前,碑上有扇门,仔细一看,门上有个兽环,似虎似猫,又似麒麟。
我抓住兽环一拉,只听一阵嘎吱吱的响声,门开了,眼前露出一条地道,数不清的台阶一直往下,看不出有多深。
我点着火把,牵着马踏进门,记不清往下走了多久,路渐渐平坦,两边是冰冷的石壁,石壁上有油灯,我点燃灯光,四周亮起来,只见石壁上刻着无数西夏人耕作,狩猎,战斗的生活场景。
出了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大厅宽敞,可容下上千人,四根雪白的石柱托起巨大的石穹,面前的石壁上雕刻着宏大的战争场面,让我惊讶的是,战斗的双方似乎不是凡人,他们驱使着各种飞翔的巨兽,脚踩五色云朵,武器放射出万道光芒,其中有一个紫衣人站在最前面,仙袂轻舞,长袖如风。
心怦地一跳,是紫微星君,他怎会出现在这幅关于战争的巨画上。
和他面对面的,是一个红发飘扬,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那男子的五官深刻如画,更让我惊奇的是,他象达尔特一样长着一对金眸,象阳光一样耀眼夺目。
他和紫微星君相对而立,嘴角扬着魅惑的笑,眼底却充满肃杀的冷酷。
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我,不由自主地走近石壁,伸出手,轻轻触摸画像。
“这上面画的是五千年前的仙兽大战。”雪宁走了过来。
“这是哪里?”我问。
雪宁神情黯然:“是历代祖先的陵墓。”一
顿,仰起头,“守护神会保佑我们。”
我疑道:“守护神?”
雪宁崇拜地望着画像上红发金眸的男子:“他叫孤夜,五千年前,上古神兽的首领,我们大夏人的守护神。”
我轻道:“五千年前?”
雪宁道:“我听族中祭师说,五千年前神仙和神兽打了一仗,神仙打败了神兽,孤夜被紫微星君压在女娲补天的神柱下,后来,有一个女子偷来盘古的破天斧,劈开神柱,救了孤夜。”
我道:“那个女子是谁?”
雪宁道:“十岁那年我偷偷跑进祭坛,看到孤夜的画像旁还有另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长发曳地的白衣长女,父皇说,她叫洛夕,是孤夜的妻子。”
我道:“孤夜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洛夕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