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唐婉既然要偷走原图样,为何又手绘复制了一份留匣子里?
她窗前坐了近半个时辰,才将黑丝绒匣子揣进袖里,把抽屉锁好,便坐了马车回家。她前脚才进门,沈珂后脚就来了。管家苏成将他迎入正厅,一边陪着叙话,一边命人去内院请大小姐。
苏玉妍得了消息,就往正厅而来,与沈珂见了礼,就说有要事跟他相商,苏成自是回避,待苏成一走,她就开门见山地说,“沈表哥,文公公并圣旨一起交付给我们颖王礼服图样原稿不见了。”说着便把唐婉因老母病危不辞而别事说了。
“这么说,图样原稿是你家这位唐师傅带走了?”沈珂一听,立刻觉出不对。
“我昨夜让春草将图样亲手交给唐师傅,并没有第三人经手,除了她,应该不会是别人。”苏玉妍面色沉凝,“她虽留下了十张与原稿形似图样,可我却不知是否与原图样完全相同。”
“你且拿来与我瞧瞧。”沈珂道。
你苏玉妍遂从袖里取出图样,递给沈珂。
沈珂接过,一张一张细细看了起来,良久,才抬起头来,向苏玉妍道,“这位唐师傅,平日里为人怎样?”
“她心地善良,为人公正,倒是个好人。”苏玉妍想着唐婉那和蔼可亲笑容,实无法把她归入小人之列。
“虽然唐师傅看起来是个好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沈珂道,“此事只怕有些蹊跷。为稳妥起见,我差人去昌宁找贵妃娘娘索要图样,你们也不要打草惊蛇,一边按她留下图样刺绣,一边等候贵妃娘娘图样。”
除此之外,也再无办法。苏玉妍微忖,旋即颔首致谢,“那就有劳沈表哥了。”
“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客套?”沈珂微微一笑,“我今日前来,是持意来求妍妹妹解惑。”
听他口气如此亲昵,苏玉妍只觉有些不自,旋即垂下眼睑,“沈表哥有话管直说便是。”
“文公公是圣上身边常侍,善揣摸圣上心思,他这番话,必定另有用意。所以,我想把提亲事,再往后推一推。”沈珂遂收了笑容,把文公公昨夜醉酒之时话说了一遍,末了才正色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也请妹妹能够答应。”
苏玉妍依旧微垂眼睑,不动声色地说,“只要我能办到,我必力而为。”
“这期间,还请妹妹谢绝别人提亲。”沈珂满脸郑重。
原来是这事。就算你不来提亲,我也不会随便答应别人求婚。苏玉妍忍不住唇角微翘,却不应声。
沈珂眸光停留她如玉容颜上,一时竟移不开眼去,直到看到她微翘唇线,这才暗暗放心——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悦,就说明她心里,也有他一席之地。
……
江妈妈办事速度一流,将所有图样分配给锦绣园里绣娘们,随即又将要点及注意事项都交待下去。因绣品要做成成品后再绣图案花色,故绣娘们现下要将图样花色用朱笔描纸上,将来再用特制水印印到做好成品上,然后才开始动针。描花说起来简单,但要做到跟原图样一模一样,却不是一件易事,何况是那样繁复图案花式?不过,因为此次所有绣品皆是皇长子婚宴上所用,绣娘们个个都显得兴致勃勃,仔细听了江妈妈交待要点,就一个个专心致志地各干将起来。
锦绣园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可与郊外灿烂春光媲美。
包括苏慎父子并江妈妈等人内,都不知道现她们所用图样,并不是随圣旨一起下来图样原稿。
这时,沈珂就显出无事所所花花公子本性来,整天陪着文公公游山玩水,将临近信阳几个风水宝地并名胜古迹都去了个遍,原本文公公每天还差人来锦绣园问问进度,偶尔也会亲自到锦绣园来看看,后来去得远了,干脆就宿外面,连面也不露了。
十天之后,奉命去沈贵妃那里索取图样暗卫如期而回,将图样交到了苏玉妍手上,苏玉妍把唐婉往下图样一一对比,竟发现无一处差错与遗漏,不由得心下雀跃——两份图样完全相同,不仅证明唐婉是个好人,锦绣园这十天来所做绣活,也没有因此而白费,件件都与原图样相合。
锦绣园因唐婉带走原图样事,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如期交货,彻底度过这个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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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难关(上)
为保证按期完工,锦绣园彻夜灯火通明,绣娘们一个个都熬成了黑眼圈,却没有人因此而显出疲态,反因临近完工而加神采奕奕起来。苏玉妍事事亲历亲为,力求所有绣品都能做到善美。
唐婉却于完工前夜,返回了锦绣园。她风仆尘尘,满面憔悴,浑身缟素,进门便向苏玉妍道歉。得知唐婉办完老母丧事后即时赶到信阳,苏玉妍便有责备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让她先回屋歇息。唐婉心知苏玉妍心存疑虑,也不多言,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次日一早,就是正式交货日期。绣娘们虽然苦熬了近一个月,眼下如期完工,人人都面露喜色等文公公前来提货。
一如平日与别商户交货,苏玉妍与江妈妈春草等人亲自上阵,先将订单和货物逐一核对,然后分批装箱,只因此次绣品全是颖王成婚之物,诸多滚边绣带用都是金线,比一般商家加贵重,苏玉妍等人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今天是交货重要日子,苏慎特许了学生半日假,苏玉修也跟着父亲回了锦绣园帮忙。
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将所有绣品分批装好。
苏玉妍才松了口气,文公公与沈珂就到了。
文公公一见院里摆得齐整红漆木箱,不禁笑道,“锦绣园果然好信诺,时间也掐得刚刚好……”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取了一件大红绣品拿手里仔细端详,看了良久,才道,“不错,不错,锦绣园果然名不虚传。这针脚,这手法,确与众不同。”
沈珂旁,闻言也含笑说道,“那也是托圣上洪福,这才顺风顺水才没有耽搁下来……公公也好早些回去交了这苦差。”信阳不比昌宁,虽然山青水秀,毕竟只是偏远小地,又哪里比得昌宁奢华舒适?于文公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趟苦差事了。
“沈公子羞煞咱家了。咱家来看,这趟不是苦差,反而是份美差呢!”文公公打了个哈哈。“这信阳虽小,却是个山灵水秀好所,也难怪苏老爷与令爱都住不惯昌宁,换作咱家,也舍不得这样好地方……”
这话听沈珂耳中。不免悄悄睨了文公公一眼,心中暗自思忖他这番话中深意。
苏慎向来耿直,说话一向不惯与人拐弯抹角,当下便笑道,“公公说笑了,这等偏远小地。又哪及得上京都昌宁半分?”
沈珂连忙笑着插嘴,“信阳虽不及昌宁繁华,却胜清静。文公公一向嫌宫中人多聒躁,难得清静几天,觉得苦差变成美差也是有……”
这一打岔,文公公不免又顺着沈珂口气抱怨了几句宫中小太监不懂事事事都要请示他等鸡毛蒜皮烦恼事,沈珂眼见朝阳跃上树梢。这才笑道,“吉时已到。不知吉服能否装箱密封了?”
文公公却慢条斯理地道,“吉时是到了,不过,这些东西非比寻常,咱家要逐一过过目才能放心哪!”
苏玉妍听他口气似是不放心,当下便道,“买家收货,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公要难验看货物,自情理之中,来人,把木箱全部打开,请文公公验货。”
江妈妈等人连忙上前,将一溜儿红漆木箱全部打开。
文公公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副玳瑁眼镜,缓缓戴上,这才命了随身小太监把木箱里绣品逐一取来验看。
这架式,分明就是来找岔,苏玉妍看着就觉得心神不宁。
沈珂也觉得意外。文公公虽与自己没有深交,却也是个随和性子,轻易不得罪人,轻易不为难人,就算他此次奉圣谕行事,也该看颖王和沈贵妃面子放过锦绣园才是,怎么竟如此大张旗鼓地摆出一副为难人架式来了?
苏慎虽然耿直,却也做过几年父母官,对这官场之道也有了几分心得,眼见文公公大摇大摆地坐下验看绣品,便轻轻拽了拽苏玉妍衣袖,跟她打了个手势。他打手势,就是用两手圈成一个银锭样子。苏玉妍心里一忖,旋即明白他意思,随即摇了摇头。
沈珂站文公公身侧,有意无意挡住文公公视线,这时看见苏慎父女俩悄无声息地打着手势说话,也明白了他们意思,当即冲苏玉妍点了点头。
苏玉妍微微一愕,随即明白——沈珂暗地里花了银子了。
就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时,文公公忽地站起身来,“哎呀,不好!”
这一声陡然寂静院内响起,把所有人视线都吸引过来,人人都面带愕色看着文公公,等待他说下一句话。
文公公将手里那件大红霞帔抖了抖,这才转向苏慎,“苏老爷,这些东西,你们不是按咱家带来图样绣么?”
此言一出,苏玉妍心中顿时一跳,“自然是按公公带来图样绣了,怎么了,有什么出入么?”
“何止是有出入,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了!”文公公把霞帔展开,指着上面龙凤呈详图案道,“原先图样,这龙凤羽毛用都是金线,不过后来有人建议说用五彩银线,一显华贵,二显富丽,圣上觉得甚好,就让将原来金线改为五彩银线了……可这上头绣,分明就是金线……这可如何是好?”说着,脸上已露出焦急之色来。
不待他说完,苏玉妍已与沈珂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也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狐疑与困惑——就算唐婉换走了原图样,那暗卫从沈贵妃那里取来图样也不是真么?到底是什么人动了图样手脚?又为什么要图样上动手脚?
眼看颖王婚礼近眉睫,若因喜服误了婚礼,自是非同小可,一个不好,就能祸及苏家满门,甚至还会将定远侯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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