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怎么说了?”
楠娅俯首,恭谨道:“陛下贬谪卫将军为卫尉,所有关于宫城治安的官全部降一级,大约是真的动怒了。”顿了顿,又道:“至于此事,已经交给卫尉全权处理。”
听闻此事是韩子翎经手,我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苏珩降他的职位,无非是让他能更好的查这个事情,毕竟若是以卫将军这个大官职来查,有些事情手底下的人会瞒着些什么事情。
但是这样一来,韩子翎怕是劳累的紧了,凡事必然要亲力亲为了。
冬日里飘雪,雒阳城里难得的又飘下了雪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韩子翎来求见,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自从秋初那次见面之后,我和他便再也没见过面。
现在想想,那个计策怕是苏珩和韩子翎一起想出来的鬼主意,假亦真时真亦假,也着实是佩服的心服口服。
“高密侯?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我嘟囔一声,搁下手里的兔毫:“让他进来罢,大殿迎接。”
“诺。”楠娅领命而去。
当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想来是最近查事情比较忙碌所致罢。
毕竟他是在忙我的事情,所以我好心地给他倒了杯热茶。
“侯爷最近可好?今日怎的有功夫到昭阳殿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我笑着递过去青瓷茶杯。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我,眼底说不清是什么神色,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或许是一种叹息。
“夫人果真还像以前那般没心肺。”
他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来,我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一感觉是朝堂上大约又出了什么事情。
“韩子翎你什么意思,不妨说明白。”
他扯了嘴角,嘲讽地斜睨我一眼,道:“书上说红颜祸水,果真是不假。”话毕竟是起身准备离开。
我心中一股火烧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把那些劳什子礼仪全部抛在了脑后。
“今儿个你要是不说明白,休想走。”
韩子翎也忽然执拗了起来,哼道:“我韩子翎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丫的,我心里骂了一声。
迅速来了脾气,伸手扯上他的脖领,身法利落间就是一个过肩摔,因为忘记了左肩使不上什么力,我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反观韩子翎倒是身体一翻站得稳稳当当的。
“夫人的拳脚功夫能敌几人?”韩子翎嗤笑一声问我。
“十人不是问题。”刚才的失利着实是丢脸,我嘴硬道。
韩子翎突然阴鸷地笑了笑:“那夫人可知平南王手里有多少人,若是身陷其中,夫人可能自救?可能救得了几人?不是臣下瞧不上夫人,只是到时候怕是夫人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无非是在向我说明平南王势力大,可是他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韩子翎愣怔一下,忽然笑起来:“夫人,好,好个不懂,是臣下错了,臣下先告辞了。”
他走后,我一直沉浸在他的话里。他话里有话,我不是听不出来。
晚间,冷风暗送清冷梅香,墙角的寒梅已经开始抽出花苞。
自从上次将韩子翎气走之后已经是三天时间了。这三日来,苏珩那厮根本不知道哪去了,一面我都见不到。
我差了楠娅去询问,回来只说,他出了雒阳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将书简摔在案几上,这两天在昭阳殿里耽的已经快抓狂了,整个未央宫里诡异异常,偏生我什么也不知道。
面对我的脾气,楠娅蹙眉过来:“咱们的消息三日前就断了。”
“宣高密侯,明日一早我要见他,就是绑也得给我绑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韩子翎给我作什么。
“诺!”
翌日清晨,天气蒙蒙亮的时候,空中竟然开始飘下零星小雨,小雨中还夹杂着细雪。
这究竟是什么鬼天气!
我打开窗子,眺望远处的景色,雨雾迷蒙中,雒阳宫城的亭台楼阁隐隐约约。
寅时三刻左右我便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在被衾中也着实难受,于是便索性起了身,登上东阁的阁顶,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脑子。
身后屋门响起了轻叩声响:“主子。”
“进来。”
楠娅进来,昨夜她未归,此时身上衣衫间尤带着冬日的寒冷,想来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扑通——
我惊诧回身,看见楠娅跪在地上,她的脸埋在阴暗处,叫人瞧不清神色。
“如何?”即便我心里咯噔一声,已经知道情况的严重,可是我还是自欺欺人的问道。
静谧半晌,楠娅憋出这么一句话:“主子…楠娅无能。”语气里满是自责。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屋门倏然被打开。
今天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在昭阳殿的东阁阁顶,看见权倾朝野的平南王。
今日我方才知晓我的神经究竟有多大条,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我愣是一点风也没感受到。
一袭暗紫色深衣,衣领袖口皆用金线考究地绣上了麒麟的图样,不得不说,他不愧是两朝王爷,只是一个照面,我便感到了满满的威严之压。
“王爷擅闯昭阳宫是何道理?”我微眯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鬓间发白的中年男子。
“放肆!见到我家王爷为何不见礼!”他身侧一个青衣侍从忽地厉声道。
我看了眼那人,对着笑里藏刀的平南王道:“本宫为何要行礼,夫人俸两千石,位比诸侯。本宫与平南王应该是地位相同的才对。”
秦宏冷声笑笑:“夫人所言不错,所以本王不是亲自来请夫人移驾了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时今刻,我逞口舌之快也着实不是甚么明智之举,为今之计,我只能顺从他的安排。
脸上不加掩饰地挂着冷笑,转身便下了阁顶,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兴起什么风雨。
。。
第五卷 白云无心以出岫 第十四章 秦禹
更新时间:2014…6…20 10:00:40 本章字数:5638
长秋宫,椒房殿,这里仍旧是一如往昔般温暖舒适,唯一说得上的变化,大约只是平常恭谨站在门口的侍女换成了银甲的兵士,那些人脸上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悫鹉琻浪
能被带到椒房殿,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给我的待遇这样好,我还以为会关我进柴房呢。
只是和秦梓耽在一起的感觉真心不好。
“冷青凝,我说过你会遭报应的。”秦梓冷冷地开口,语气里竟没有含着嘲讽。
肩膀上的伤口经过震动又开始疼痛起来,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触感流过我的肌肤,大约是伤口又崩裂了。
我咬咬牙,笑道:“秦梓,报应不报应我是不在乎,只是你杀了自己的孩子,若是报应也是先应在你身上才对,不必担心我。”
她冷冷看我一眼,便再也没搭理我。
此时此刻,我只是有点担心耀儿那个小家伙,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平南王还得拿我和耀儿的命来威胁苏珩,所以我们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终究平南王还是谋反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打算苏珩心里早就有数,只是如今这个状况实在是奇怪,苏珩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我是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天空阴暗下来,片片雪花在冷风呼啸里飘转,不出一个时辰屋檐上便落满了皑皑白雪。
平南王还算是比较讲究,差人送了温暖的炭盆,只是这牢笼般的地方实在是令我闹心。
百无聊赖在椒房殿里左转右转,毕竟我还没有笨到和屋外那几队孔武有力的大男人硬碰硬的地步,所以即便是心里烦躁的紧却也无可奈何。
反观秦梓的反应就平静的太多了,她安静地跪在佛龛前,虔诚地低头默诵着佛典里的章目,凭我这造诣能听懂就怪了。
我轻步走到案几前,看见上面的书也尽是佛史,暗自撇嘴,这么无聊的时间就算是能读点小说也好啊,不由得沉沉叹息一声。
“你懂佛?”秦梓忽地出声,吓我一跳。
我摇头,如实道:“不懂。”
“你懂佛?”我转口又问她。
她看着金身佛像,脸色平静:“不懂。”
出乎意料的回答竟是否定的,我原以为她会和我讲讲佛典什么的,虽然我不喜欢秦梓这个人,只是因为如今形势严峻,听人说说话也算是可以缓和一下烦躁的心里。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必然是天雷地火般的狂暴,所以我闹心。
“我不懂,读来只不过是为了安心。”
安心,莫名地又想起那张匾额上的苍劲有力的大字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脑子里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来,隐约记得是金刚经上的谒语,一边想竟然一边说了出来。
秦梓背脊一僵,半晌,涩然说道:“乱世之中,强者便是法度。”
屋子里重回安静,我和秦梓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或者不如说是没什么可聊的。
沉默已久,秦梓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那孩子不是苏珩的。”
“什么?”我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秦梓,你说什么?那孩子…”我真的是不敢相信她的话,这件事情竟然瞒的这样好。
秦梓冷声笑了笑,道:“苏珩知道这件事情,不光知道,还用计…”
话未说完,屋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打断了秦梓的话,来的人是我以为这辈子都很难见到的人。
苏堤,苏子桥。
我对他的全部印象,就是一袭白衫,儒雅俊秀的不似商贾的商贾。他该是书写整个秀丽江山的文人骚客,我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可是现在我倏然间明白过来,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我那些自以为是原是自欺欺人的真实写照。
苏堤走到我身边,抬手似要抚摸我的脸颊,我大力的挥开他的手,冷冷一笑:“苏子桥,别来无恙?”
他勾了勾唇角,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