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走了,我没来得及去送她。”他哑声开口,声线里藏着满满的悔恨:“早知如此,不如我去川蜀也是一样的。”
我俯身轻轻抱住他,强忍住眼底的酸涩:“伯清九泉之下亦不会希望我们如此的悲伤,苏璎总会有一日明白你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你也是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无常,毕竟我们谁都不是神仙。”
良久,屋子里一阵安静,苏珩的面孔埋在我的颈窝,什么话也没说。
蓦地,他抬头,眼眶泛着红意,我叹息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封后大典,我初步定在了三月份,那时候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温度刚刚好,你觉得如何?”
我一愣,然后道:“啊,我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好。”
三月份,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都已经是二十七岁了啊,在这个乱世中沉浮,终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遥想起自己从高丽走出来的那段时节,那可真的像梦一样,只是如今还记得的人都一个个的不在了。
晴瑛,盈风,执箫,侍凤,单平,单静……一个个我所遇见的人,还安好的不知是谁,离开的不知是谁。如今就连想要询问近况,也根本不知要问谁,况且就算问亦不知要从何问起。
也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日子,何苦打扰他们安逸的生活呢。
封后大典,我这个本是后宫之主的家伙可谓是一点力也没出,倒是累坏了楠娅和另外一个冷景黎带过来的丫头纱屏。
时日将近,朝堂上苏珩突然下了一道给我的诏书,楠娅呈递给我的时候,我委实是震惊了一番。
“吾微贱之时,娶于冷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夫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皇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
今遣大司徒钰、宗正平持节,其上皇后玺绶,冷夫人德才具备,‘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
吾微贱之时,娶于冷氏…
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每读一句,我心口的疼意便会加深一分,读完全部诏书,我脸上的泪已经交纵蔓延,泣不成声。
我将诏书的竹简紧紧地摁在胸口处,泪如雨下。
过往种种,仿若一部陈旧的影片被重新回放,黑白底色带着莫名的萧索,还有一步步走过来的感慨和叹息。
我的苏珩,他用这样的方式来昭告天下,冷青凝才是他最深爱的女子,这么多年的夫人称号,终于有了真正的夫人含义。
那张诏书里写的满满的对于我的情意,我自然看得出来,至此他再也不用顾忌雒阳的旧势力,立我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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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白云无心以出岫 第十九章 封后
更新时间:2014…6…25 13:58:15 本章字数:7419
封后大典最后决定是和封禅一起办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悫鹉琻浪
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时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
《五经通义》云:“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禅梁父,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史记·封禅书》:“飞英腾实,金泥石记。”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封禅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论史书上如何记载如何说,封禅这件事情我始终是存了几分不赞同,费时费力,劳民虽然算不上,但是伤财也不好啊,况且此去路程不算近,车马劳顿。
无奈众人都同意封禅事宜,我总不能跑到大殿上去说什么这个是迷信,这个是假的,明君和封禅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那样的话,估摸我会被关起来,接受太医令的全面治疗。
于是一场建国以来最隆重的两场盛典将在一起举办,盛况空前已经是可以料到的了。
苏珩带着文武大臣在三月初二离开雒阳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我本不愿意和他们瞎折腾,但是我好像是主角,不能缺席,才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瞎胡闹。
三月十四便到了鲁地,州刺史管启诚惶诚恐地接待了这样一大堆的人马,即便好生的准备还是慌乱,好在短暂的慌乱后又恢复了秩序倒还算可以。
三月十六到达奉高后,苏珩下令让中郎将整顿山路,好让工匠们上山刻石。
三天后,天子、王侯、三公,以及文武百官分别在馆驿、汾水之滨斋戒,我在马车上只觉得昏天黑地,睡得倒是挺舒服的。
怀孕两个月,关于孕吐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次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这是怀孕了么,别是太医诊治错了。
在路上又折腾了三四天的时间,才算真正地到达泰山脚下,我和苏珩居于白亭之中,百官列于野外。
抬头看去,云气缭绕,一眼看不到山顶,山巅高耸入云,气势逼人。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登山然后是无聊的庆典,却没料到遇见一个很久很久之前只得一面之缘的故人,而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们遇见他的时候,是在白亭外,他步法悠然走过来,径直坐下。
白衫依旧,衣袖间是清冷梅香,而眉目竟然还和当年一样,一点也没老。
他就是当年岚山上的那个清雅男子,救了章钰的雪莲就是他给的。
“陛下,如今终于封禅了,天下归一,倒也是至高无上的功劳。”他唇角勾起些微弧度,笑得真诚。
苏珩看着他,眼底带着惊讶:“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变了,只是陛下没看出来罢了。”他敛下眉眼神色,饮了口清茶,转头对我道:“你终于登上了这个位置,还真是不易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微微笑道:“我早已经看得开了,那些位置于我来说,其实并不是那般的重要。”
他低声重复着我的话,半晌,哈哈一笑:“你是女子可当真是可惜了。”
话毕,起身道:“子瑜,这大约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在这里遇见你原是巧合,这回大概是真的后会无期了。”
苏珩起身,拱手道:“后会无期。”
眼见着白衣隐于淡淡的轻雾中,我问苏珩:“这人是谁?”当年就想问的问题,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后来便忘了问。
苏珩眸光一直追随那人的白衣,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开口:“不知道,当年机缘巧合,我算是救了他一次,欠他个人情。至于名姓,他从未透露过,这一回他说是后会无期,便就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劳累的登山所覆盖。
石阶一阶一阶又一阶,登的我头晕眼花,心里毛躁的想踢那个牵着我的手的罪魁祸首。
我和苏珩早些年在行伍中历练过,这几年安逸了些才吃力了点,反观后面那群跟着的官员就更惨了,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不少人体力不支,倒在路边就坐下了,老弱些的直接躺着大石头上,口里只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缓过力来。
原本整装齐发的队伍,到这里混乱成这个样子,苏珩不耐地皱了皱眉,招手找来章钰。
苏珩伏在章钰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苏珩鬼鬼一笑:“那些官员也该是时候锻炼锻炼了。”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脊背一阵发凉,这个家伙又在算计了。
山上空气稀薄,越往上越冷,快到天关的时候,我的膝盖开始发麻,早些年在军中落下的寒症病根,终于开始在这样的状态下拖累我的身体。
我实在是难受的紧,再也迈不开步子,只叹道:“阿珩,不若你先上去吧,我缓一会自己上去寻你。”
苏珩默默地看着我,眼底是疼惜神色,然后背过身弯腰蹲下。
我心底的喜悦不禁蔓延出来,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一下:“这么多人瞧着你呢。”身后文武百官都在,他这个做皇帝的如何能放下身段背我。
苏珩道:“上来罢,我背自己的妻子有何说的,御史若是有微词,我便给他穿小鞋。”
自己的妻子…我承认我被这句话所感动了,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我安稳地趴在苏珩宽阔而结实的后背上,强忍住眼底的酸涩,随口转移话题:“你给江大人穿小鞋?你这个昏君。”
苏珩闻言笑道:“为了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鲁莽事我都做了,昏君如何不能为你做。”
我假意掐着他的脖颈,笑道:“那我就大义灭亲,做高皇后了。”
“高皇后?”苏珩惊诧一下,半晌才说话,语气莫名:“在我们看来,你比高皇后贤德。”
高皇后吕雉,司马迁在《史记·吕后本纪》中对她的评价是“政不出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墙,衣食滋殖。”给予吕后施政极大的肯定。
在此之前,对于吕雉,我一直是反感的态度,而后冷景黎给我一篇皇后策的史书,我方才知晓吕雉的不凡,心底也藏了敬佩。那个女人,不简单。
至于最后对于戚夫人那般,大抵是因脱离了刘邦的束缚,试问若是戚夫人是最后的赢家,她可会放过吕雉、可会放过刘盈?答案当然是不,所以吕雉后来杀了戚夫人本也没什么,只是手段确实是残暴了点。
“我不会是高皇后。”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你不是高祖。”
苏珩身形一滞,语气带着丝缕笑意:“当然,我不会是高祖。”
就这样在他的背上,我们说说话聊一聊便也到了地方,脚着地的时候,我还意犹未尽的说:“这么快就到了啊…”
惹得苏珩笑话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背你,你都这样重了。”
我伸手掐他的腰,恨恨道:“你说谁重呢?”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裹在自己的手里,低声笑道:“回去叫你掐个够,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