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冲着皇帝离开的方向,高声道:“霸道!真正是个霸道的皇帝,看上了东西,只管拿去,这跟强盗有什么分别?他就是强盗。”
明明是旁人的,说得好听是买,可他这是强夺。
江书鹏道:“现在皇上说要出银子,这三本书就真成皇家的东西了。先生怎和皇上对恃,这……可把在下吓了一身汗,生怕先生触怒了皇上有个差错。”
任谁都瞧得出来,朱武与皇帝有过结,只是谁也不知内由。
朱武更没有心思细说其间的原由,看了眼花厅,喊了句“快要饿死我了!”转身进了花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弱水,你能找到玉先生不?向他求求情,把这套《乐府十二册》补全喽。”
素妍曾经听南长老(玉若笙)说过,等他完成数年来的毕生心愿,就要闭关修炼。恐怕,他所说的“毕生心愿”便是这套《乐府十二册》。“玉前辈云游四海,年岁已高,只怕不成。”
好好的一套《乐府》现在残缺了,差了两本。
朱武满是愧意,何必逞口舌之快,皇帝的性子,早年他就领教过的,他不喜欢皇帝,仅仅是因为他年轻时太喜欢靖王宇文诲。“皇帝是生我的气,这才害你的书被夺两本,唉……”
拿走就拿走吧,回头再设法抄就是了,只是若手握一整套玉若笙的《乐府》,可是价值不菲,被皇帝夺去两本,素妍颇是无奈。“先生不必往心里去,好在皇上答应再赐我两本,就这一套乐谱而言,总算是齐全的。”
朱武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他就忍忍,少说两句。
江书鹏请了张掌柜到花厅用饭,小心地赔了不是,说皇帝到访,午食晚了。
张掌柜客气地回了,一进花厅就见朱武在那儿摇头叹息,打听之下,才知皇帝拿了两本《乐府》,让素妍持有的《乐府》少了两本,倍觉扼腕。
朱武道:“不成,不能再出差错,回头我就带两个琴师入府,得赶在皇帝派人来抄《乐府》前先抄了。”
他说干就干,搁下碗筷与江书鹏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直至一个半时辰后,带了一男一女回了右相府,据说二人是皇城出名的琴师,一个在某皇子开的茶肆弹琴,一个是某地数一数二的青楼琴师。
素妍各给二人留了一本,说是抄完了,再令人送后面的过来。
要如玉先生那样,用鹅毛笔抄写,又在纸上划上轻浅的横线,这样可以抄得更多,亦更易辩谱,而不是像寻常琴师所邮的曲子,一支曲子就得一本书。而玉若笙的曲谱长的五六页,短的只两页模样。
两位琴师珍若宝贝,生怕出了差错,抄得极慢,亦想如玉先生那样,先得在白纸用炭笔划线,再行抄写,进展就更慢了。二人一本才抄了两三支曲子,宫里的太监带着四名宫中乐师就到了,亦是奉旨来抄乐谱。
太监尖着嗓子,趾高气扬地喝问:“这是两个什么人?怎么也在这里抄乐谱?”
这太监亦是个懂音律的。
江书鹏答道:“是朱先生的朋友?”
“朱先生?谁是朱先生?我们可是奉旨来抄琴谱的,皇上口谕,何时抄完,何时准予回宫,这可耽搁不得。回宫之后,众人还要练奏皇上新定的宫廷曲。赶紧的把这些个闲杂人等都给赶出去!”
江书鹏正在纠结,江书鸿夫妇得了音讯赶来,这不是添乱吗。宫里来的人,竟比皇帝的架子还大。
沈氏笑道:“几位乐师,我已另给几位备了清静的院落,那里正合适抄乐谱,请给我来。”
太监尖着声音,越发让人想到“鸭公”两字,着实难听,颇有些男女难辩之感,“大总管说了,我们几个就得在右相府的清音轩里抄,哪儿都不去。”
这姓朱的胆子不小,敢逆皇帝的面子。
江书鹏进了书画室,小声地与朱武商量着,那边不敢到别处,只好请朱武移驾。
青竹苑还是空着的,正适合安置客人。朱武没说什么,算是应了。阎罗好说,小鬼难缠,他今儿算是把皇帝得罪了,皇帝一怒,拿乐谱出气。正好几个这一遍的浆已经裱推完毕,大奶奶挑了十几个谨慎小心的下人,将字画等物给称到了青竹苑去。
青竹苑虽然静幽,却远不及清音轩光线好,阳光充足。
素妍听说那边的事后,很是郁闷,这都叫什么事儿。
张掌柜看了一下青竹苑,很不满意,生怕裱不好画,又说青竹苑对裱画会有影响。说若是夏天裱画,选阴凉院落为宜。可现下是冬天,要求寻处通风、阳光充足的地方。
江书鹏和沈氏正纠结着,有下人来禀:“大奶奶,左肩王夫妇携世子、官媒到了,太太请你去如意堂。”
江书鹏一脸忧色。
朱武很是懊悔,早知惹出这些麻烦事,他装哑巴就得了,至于这般折腾。那名太监,在宫中地位不高,摆明了就是冲他来的,定是大总管不满朱武甩了皇帝脸色,要故意刁难他。
沈氏道:“青松苑如何?”
书鹏摇了摇头:“周围树木多,估计不合适。”
来禀的下人又在催促着。
沈氏道:“三弟,先凑合到青竹苑,最迟明天上午,我就选个通风向阳的院子,这突然要换地儿,一时着实没有更好的。”
留下一句话,沈氏带着丫头去如意堂。
花厅内,江舜诚夫妇与左肩王夫妇相对坐在左右上首位置,下人们奉上了茶点。
全皇城最出名的巧媒婆,正舌灿金花,妙语连珠地说着一大堆的吉祥话。
“安西郡主与琰世子那可是天造地设地一双,此乃天作之合,又有皇上赐婚,这是何等尊贵、体面……”
正文 271 订亲
宇文琰站在父母身后,今儿催着左肩王回府,因旨下得突然,他又急着要订亲换庚帖,想着索性一步到位,把订亲的信物也一并给置备全了。
巧媒婆吹嘘一阵,使了眼色,左肩王妃会意,磨磨蹭蹭地取出宇文琰的庚帖。
左肩王妃面上笑着,眸里闪着寒光,这让她的笑越发像是杀人宝剑上的一抹血红,令人心下发颤,“虽是皇上赐婚,可这该有的都不能少。文忠候、文忠候夫人,这是琰世子的庚帖,请收下。”面上恭谨,举止也扭昵了许多。
虞氏打量着左肩王妃:生着一张与宇文琰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剩下的几分,是宇文琰像了左肩王的鼻子、下颌。
江舜诚还是回味皇帝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亦想了朱武说的话。
虞氏笑着要收下,江舜诚轻咳一声。虞氏挑着眉头,有些愠怒。
江舜诚抱拳道:“左肩王、王妃,实不相瞒,今日皇上离开时,特意留了一句话:小女有自主婚姻之权。”
宇文琰原本乐着的脸,立时就沉下来了。
左肩王妃的脸先是一怔,随即漾出一抹灿烂的喜色,江舜诚正待细瞧,却见左肩王妃已变换了脸色,转为愠怒。正暗猜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分明瞧见左肩王妃闪亮的眸子,都是从心头涌起的欢喜。
真是奇了!他想:要是结不成亲,左肩王妃倒是很乐意。这是何道理?
最初提出两家结亲的,不是左肩王妃么?
这会子反倒有些不乐意了。
江舜诚正待说出既然不愿意,便就此作罢的话,只见左肩王面色愠怒,真真比变天还要快,愠怒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前脚下了旨,后面又留下这句话?”颇要吃人的样子,吃的是左肩王。
左肩王有些心慌:“本王也不知道。这……实在不明白皇上……”生怕左肩王妃与他吵闹起来。
沈氏赔了个笑脸,“皇上也是一番恩典,生怕委屈我家小姑子。婆母、翁爹,不如请小姑子自己来决定。”
宇文琰害怕了,伸手去扯左肩王妃,拼命地使眼色。
让素妍自己决定,她还不得说“不!我不同意。”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认为结婚是世上最无趣的事。从此之后没自由,还得被人管束。
左肩王不敢说话,生怕一句不对。左肩王妃就发火了。他不明白,结婚前,厉害的都是他,怎么结婚后就变了一个样。左肩王妃发彪的时候,不是寻常人。那能让左肩王仿若见了老虎一般。
虞氏道:“妍儿怎么不同意,我瞧着她是喜难琰世子。”
江舜诚捂住轻咳。
江书鸿忙道:“母亲,这事还是问过小妹的好。”
素妍对自家父母、兄长那是真心的好,江家能有如今的好名声,有一半的功劳都是因为素妍。
虞氏道:“老大媳妇,把妍儿唤来。”
素妍还在为残缺的《乐府》的事没郁闷完。又听说宫里来人抄《乐府》,把朱武与张掌柜都给赶走了,而新的院子不适合裱画。真是郁闷透了。正闷着呢,就听有人在外门喊,青嬷嬷出去问了个仔细,方回来细细禀与素妍。
柳飞飞喜道:“师姐,这是好事。皇上特准了,你若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你。”
不嫁琰世子,不嫁吴王,她又能找个什么样的?
对于姻缘,她又要不要抱有幻想。
素妍轻声问:“师妹,你说琰世子对我是真心的吗?”
前世,她爱上曹玉臻父兄反对,她寻死觅活,机关算尽也非他不可。
今生,求亲的是宇文琰,父兄并没有表态。
她还是想听听父兄的意见。前世的她,如若听了父兄建议,也不至落到悲惨结局。
白芷道:“郡主,奴婢觉得琰世子是真心的。你看他,知道你喜难吃卤食,跑那么远的路,就是给人买卤食。”
柳飞飞道:“琰世子待你,比六爷对我还真。可这种事,不是真心以待就行的,主要还得看师姐的心思。你喜欢他么?”
这一生,她会喜欢一个男子么?
对她,真的太难。
前世那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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