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使抱拳道:“安西郡主说笑了,让我等前往抄录《百病方》,乃是太医院众太医的荣幸。”
素妍浅浅一笑,移身一边的小案前,“我写一道方子给你们,照我方子、方法制作祛痰散。”
院使面露感激,含笑示意。这等大义大爱的女子世间少有,怎不令人心生敬重,“下官一定亲手制药。”
素妍愿意把《百病药方》给太医院,也是想让江家广积善缘,今世要让江家有个善终,让父兄得又寿终正寝。她带回的《百病药方》不是众人面上看到的造福于民,仅仅是希望他日江家子孙里有一、两个犯过的,望皇家能看在江家造福百姓的情面上减轻对家人的重惩。
她不是为了人心,也不是为了名利,只为家人。
她拥有着太多的技艺:医术不俗、书法丹青令人瞩目、武功过人、懂音律,晓医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名利,更不是为了赚金银钱财,都是为了她能成功守护家人。但凡她觉得能为成功守护家人增加一分把握,便会利用自己的才华去谋划。
前世的江家惹来灭门大祸,原因很多,但有一点素妍却是清楚的,江家贪敛的巨额钱财却是一个潜在危险。这一世,江舜诚改变了敛财的性子,只求一份平淡安稳的日子。
素妍写了方子,共有十二种药材,每一种如何用,怎么配制,详尽地当着三人说了一遍。
院使听得入神,时不时点头,对药方很是赞赏,更对制作化痰散的法子意外后颇有些茅色顿看。
素妍问:“可听明白了?”
院使道:“郡主的法子着实精妙。采用蒸、炒、精炼诸法,这样一来,便是一小匙药粉,也胜过大半碗药水。”
这样繁琐的制作过程,可与制作“快活油”有得一拼。好在院使帮皇帝制作过,太医院亦有几套这样的制作工具。
素妍道:“皇上不愿吃药,自然得用奇巧之法。就算用些心思,也是应该的。就劳院正大人亲自配药。”
院使回到太医院。挑选了几名心细、认真的太医配药。
陶济听说郡主邀了院使派太医去候府抄医书,吓了一跳。很显然,这事儿长平县主一定没与安西郡主提过,否则她怎会邀太医抄书。
左肩王看着从大殿出来的宇文琰与素妍,素妍举止大方得体,神色从容。
宇文琰含着浅笑,在她的面前宇文琰一直笑着,那是从心底散发出的欢喜与幸福,笑得温和。笑得略显痴傻。
陷入情网的人啊!左肩王暗问:老子当年也是这样傻乎乎的?还跟在一个女人身后乱转?
左肩王面露忧色,皇帝不仅是敬重的兄长,更是他的君王。亦父亦兄,是皇帝更是至亲。
不等左肩王说出口,素妍轻声道:“皇上睡着了,让他好好歇歇。”末了,欠身行礼与左肩王问安。
左肩王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免礼。
素妍还是坚持行了礼。
宇文琰道:“我送你出宫。”
吴王闪了过来“不行!”
宇文琰神色微凝。
吴王解释道:“太医院那帮蠢才!不会使草药灸穴法,就是这祛痰散也不会……”他想留素妍在宫里,虽说刚施完药灸。皇帝就睡得香甜。可见是有效果的。
素妍道:“每个太医都有其擅长科目,有的是儿科,有的是外伤……你怎能要求太医们样样精通?你应相信太医。”
太医们为什么就想不到,偏是她想到了,还减轻了皇帝的病痛。
吴王低声道:“本殿就信你!”
素妍哑然。
吴王目光炽烈地凝望,万语千言都藏于心中,只盼她能留在宫里给皇帝治病。就算是皇家。就算他贵为亲王,可现在他觉得好无助。他羽翼未丰,要是皇帝就此没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支撑起江山天下。
宇文琰站在吴王与素妍的中间,挡住他看往她的视线,“吴王殿下,弱水已把制散的法子详细讲给太医。院使听明白了,定能制出祛痰散。弱水一片好心。你非得为难她。不将她送回去,江老太太会找我麻烦……”
眼神交流。她别开视线。从吴王的眼里,她知晓他对自己是真心。她选择的是宇文琰,哪怕是一个安慰的眼神都不能有。悠悠道:“这药散最晚明日辰时就能做出来的,那时,我再入宫。我可以辩识祛谈散是不是最好的。到了夜里,若皇上咳得厉害,可以传太医再施一次药灸。一日最多两次,每次必须相隔在五个时辰以上。”
要是施药灸太过频繁,素妍担心会失了效果,反适得其反。皇帝的病是常年积下的旧疾引发重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下猛药,皇帝的身子会承不住,毕竟皇帝不再年轻了,亦是步入六旬的老者。
她欠了欠身,转身退去。
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把她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只要有她,她总能化解他心头的阴云。
吴王快奔几步,大喊“弱水”。
她放缓脚步,眼帘低垂。
宇文琰低声道:“不理他!”拉了素妍就要离开。
吴王追了过来,拦住素妍与宇文琰的去路。
她与宇文琰站得这样的近,宇文琰牵着她的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宣布着对她的所有权。
正文 380 臣如锄头
她一如以往的平静如常,其实她也有一颗炽烈的心,只是现下太过平静。
“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素妍想了又想,“当心静王派的余孽,若他们转向宁王后患无穷。彻查静王党羽时,记得恩威并用,能收为己用者不拘一格用人才,若不能……”她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宇文琰明白她的意思,吴王也懂得。
她还是在帮他,一次又一次。
四下都没有宫人,只他与他们站在一处。“你觉得刑部顾力行的女儿如何?”
素妍微敛双眉,顾力行因是酷吏,在吴王登基之初,拿权贵开刀,着实风光了一把。却在静王夺得天下皇权后,顾力行亦落了个流放被贬的下场,但顾力行的庶长子顾令实却在她死前成为一个查案高手。顾力行的女儿顾令雯被吴王收入后宫,成为嫔妃,亦在吴王失踪后,顾令雯投井自尽。
素妍问:“《八部全书》的《刑部卷》抄好了?”
吴王应“是”。
素妍轻声道:“顾侍郎是个酷吏,他就像一把刀,用好了是你的利刃,用不好也会成为你的负累。”她的目光移向远方,宇文琰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只听她平静如初地道:“听说顾侍郎的庶长子颇是机警,对各种悬案有好感。你不如把《刑部卷》赏给顾令实抄写两套,一本赏给顾侍郎,一本送回皇家书院珍藏。你能把顾侍郎变成锄头,可除杂草,可护禾苗。”
顾力行经手的案子里,办理得好的有顾令实的一分功劳。顾令实虽不喜读书,诗词文章不佳,却对仵作工作颇感兴趣,又能明察秋毫,更加上他自小就喜欢读《狄仁杰传》这样的野史故事,一心想做个破案官吏。
吴王露出笑颜。“这也是神秘人告诉你的?”
她蓦地转身,“那人说了,他是受你父亲大恩,才暗中助你。我问不出他的身份,你也不要问。我怕问得多了,惹他心烦。”
吴王静看着她与宇文琰离去。
神秘人?
他怎么觉得这个神秘人并不存在,他亦想找到这个无所不能的神秘人,他派暗卫在文忠候观察数月,除了几个因窥视她美色的登徒子外,便是宇文琰定期潜入文忠候府。
宇文琰还真是挖空心思。居然在文忠候府周围又布了一道机关,隐于朱武的机关之下,只要夜晚有人潜入,必被发现。而他自己却能避开机关,进出自如。
这还不止,除了一道机关,他还有一条地道。
这地道,只是为了给他掩护所用。
每次挖通不久,都能被江家人发现。会被江家儿郎毫不客气地给毁掉,而宇文琰百折不挠,换一条路又继续挖。吴王不得不佩服宇文琰的执著,每条地道他都不曾用过。却总在挖通之后在那儿探头探脑,故意引人去毁。
宇文琰满是好奇,紧跟着素妍的身后,“你如何知道刑部顾力行有个庶长子有些才干?”
她无从解释却微微一笑,“你忘了么,每次我父兄在书房谈论诗文也会说些外面的趣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次沐休日前夜。他们都会谈至三更方散去。”
对于朝堂和皇城诸事。她的消息最为灵通。而沈氏,对皇城名门各家长短却是了若指掌。知前朝,知各家……如此。就能让江家立于不败之地,也为她守护家人提供了更好的保障。
宇文琰问:“晋地囤有重兵、藏有兵器,这也是闲聊中听来的?”
“神秘人告诉我的。”
骗吧,否则如何解释她知晓太多。
谎话说得太多,连她自己也会幻想出那样一个神秘人来。
素妍道:“我回皇城不久,便有个戴纱帷帽、中等个头儿的神秘人来找过我一次,我辩不出她是男是女,有时候觉得她是女人,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男人。他告诉我说,二十多年前,他受过乾明太子的救命大恩。乾明太子不仅救了他还救了他的家人。
自从乾明太子逝后,他一直在关注着吴王,关注着所有想害吴王的人。不知他从哪里知晓,我是吴王信行的人,所以托我给吴王带话。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往后不便见我,会把事写在树叶上,我去固定的地方取树叶就成。”
宇文琰信了。他觉得素妍没必要在这事上骗他。
乾明太子身为储君,杀过的人数百上千,救过的人也不计其数。
对方不说,定有他的难处。
出得宫门,左肩王府的小安子一路飞奔,哈着腰:“禀世子,医馆坐诊的郎中到了,两男一女,文忠候府的二爷、五爷都陪着呢。”
原说是这几日到的,宇文琰特意交托了下面的人,若是到了立马来禀。“人在何处?”
“江二爷、江五爷将人领到义济医馆了。”
素妍漾出如花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