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迎秋虽是新进门的,江家上下也不提她早前嫁人被人休弃的事,虽然何氏对不对颇有这意思,到底不敢当着她的提。杜迎秋也不计较。早前嫁过一回原是事实,只是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而素妍是江家唯一的女儿,全家上下都当成一件大事来办,江书麒也叮嘱了。一定要将素妍出阁的喜筵办得妥帖圆满。
各房人,出力的出力,有建议的提建议,个个都用足了十成的心。
沈氏最爱面子,事事都想彰显着长房的派头、体面来,这回被李碧菱想到法子,只怕脸上有些挂不住。
何氏颇有些瞧热闹的样子,“大嫂和大奶奶是怎么做事的,害我们平白忙碌大半个时辰,不搭喜棚倒是早说,丫头不是你们屋里的,当真不知道心疼……”
沈氏愤然瞪了一眼。
自从江书鹏得了个“嘉兴伯”三等爵爷封号,何氏越发有些得意起来,在外人面前摆着“我是诰命夫人”的谱,在自家人面前,时不时说几句风凉话。此刻,何氏摆出很心疼下人的模样,倒先埋怨起沈氏婆媳来。
沈氏虽未开口责备张双双,光是一个眼神,就足让张双双不悦,她厉声道:“三婶婶不想搭手,只管带着你的人回三房歇着。”
何氏秀眉一挑,“三老爷就这一个宝贝妹妹,我这做嫂子哪有不帮忙的。”回瞪了张双双一眼,歪着头,怎么看张双双,怎么不顺眼。
慕容氏见这么说气头话,要伤情分,笑道:“都少说两句,赶紧的把事定下来才好,今儿都腊月初九了,明儿添妆的奶奶、小姐怕是不少。郡主是个热心的,但凡相识的小姐出阁,都是添了妆的,再不准备好,老太太回头发作起来,谁都担待不起。”
沈氏吐了口气,“男客们就置在聚友厅,女客到青竹苑,清音坞也收拾出来,男客人愿赏后花园梅花的,可到那儿小歇……”末了,她神色俱厉地对何氏道:“你不想搭把人,只管回去,可别在这里发牢骚。”
何氏扭了扭腰肢,一脸不满,领上三房的下人:“到青竹苑收拾去。”
沈氏道:“大房收拾男客院,二房带人收拾女客院吧。把屋子里不需要的东西都暂且搬到就近的院子里搁着。也就这几日时间,忙过了再恢复原样。”
何氏瞧大房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氏一直忍着何氏,瞧不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抓住机会,何氏就会冷讽几句,再好脾性的人,都能被何氏气得跳。
沈氏领了两个儿媳,又有五太太杜迎秋带了下人跟上。
慕容氏与李碧菱则与何氏、柳飞飞带人去青竹苑清扫、准备。
何氏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地叫嚷着,“怎么做大房的?这么大冷的天,把大家叫到后花园打扫,忙活半天,又说不成,得改到屋子里去。对得起小姑子吗?干这么点事,好几日都没弄好,也亏得小姑子偏着他们大房,把西菜市的大客栈都偏了她。那么大的客栈,就是从上家手里买,也得一万多两银子……大房说是帮衬五房出了银子的,可大房又得实惠,又得名声……”
何氏这话是故意说给李碧菱婆媳听的。两房人都出了钱,可就大房得了间大客栈,二房人就该生出不满情绪来才对。
李碧菱是听说素妍私下里给二房田庄的事儿,二房也没吃多少亏,瞧着样子,田庄也不比大房得的客栈差,也做没听见。
但何氏不知道,素妍私下也给了慕容氏一座田庄,这事儿连虞氏也都知道,只瞒着何氏。
慕容氏只作没听见,神色淡色,全当何氏在说与己无干的事。
李碧菱因晓其间的事,抿着嘴,因天气冷,将脖子缩着。
柳飞飞知何氏就喜欢叨叨,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心里暗道:只怕是她没得好处,这会子肚里憋着股怒火,要发作出来才算罢休。
何氏一个人絮絮叨叨进了青竹苑,对慕容氏道:“听说大房给小姑子备了一座田庄,又有一家铺子添妆,另给二万两银子。”又问:“二嫂打算怎么添妆?”
二房底子薄,但银子多。
慕容氏愣了片刻,想到自己两子、一女成亲,素妍都给了好东西,或字画、或首饰的,人家是待字闺中的都能做得好。她是二嫂,又是结义的大姐,这礼自然得比大房更厚重些,“我没田庄,也没铺子,就置三套上好的头面首饰,另备五万两银票。”
这样一算下来,比大房添的还体面。
何氏有些心慌,二房这样添妆,三房可怎么好,笑道:“这倒是应该的,小姑子可偏着你们二房呢,拍卖行那么好的生意,又说服婆母把拍卖行的店铺给你们使,再多都是该的。”她回头问柳飞飞,“你呢?当初你和老六成亲,小姑子可没少给你好东西?”
柳飞飞想到大房、二房都要添妆,自己一点底都没有。六房可比不得大房、二房,儿女都大了,家里的底子也厚实,支吾了一阵,道:“我……我那还有上好的头面首饰,又有些皇后娘娘当初给我的字画,我挑了好的,都添进去。”
素妍待她是好的,她自得拣了最好的给素妍添上。
何氏叹了口气,想到这事,当真有些为难了,“就几房来说,小姑子待各房都是好的,可我们三房与你们相比,到底差些,各人各礼,我就置两套首饰。小姑子喜欢振飞的书法,回头让他多写几幅,都添进去……”
李碧菱望着柳飞飞,将脸扭一边暗自笑了。
慕容氏怕李碧菱忍不住,拉了何氏往屋里去。
见她们进了屋,李碧菱才小声地道:“她在设局套你话呢?偏母亲和你都是实在的,竟都告诉她。一听你们都添了好的,她又拿不出来,这才说要拿三叔父的书法充数添妆。”
柳飞飞这会儿也回过神来,骂道:“怎的越发和以前的闻氏像了,倒是个不叫穷的,却是个抠门的。”
李碧菱笑道:“倒也怨不得她,你瞧她那几个孩子,将来大了,光是嫁妆就是一大堆呢。不说旁的,要是叔伯们多几个姑母,就老太太攒了三十年的嫁妆,只怕都不够分。三太太生了三个女儿,怕是再生又是个女儿呢?”
江舜诚夫妇只素妍一个女儿,虞氏自得将自个攒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全给她。如若女儿多了,母亲攒了再多的好东西,分到各人手里也就没多少。
柳飞飞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
李碧菱便说素妍说过,江书鹏命里的女儿比儿子多的话说了。虽只一句话,李碧菱却分析得头头是道,“三叔父三女两子,再生一个是儿子,且不一样多了,指定下胎还得是女儿,下下一胎方是儿子,这样一来,就是儿子比女儿多……”
正文 584 添妆
柳飞飞从未想过这许多,李碧菱比她还小,瞧上去可比她精明多了。
就连何氏说话,都是有用意的,饶了一个圈,就把慕容氏和柳飞飞的想法都套了去。
柳飞飞道:“大房、二房怎么添妆,我自不比,按我的给添上。一早就让白藤挑拣好,是皇后娘娘和二嫂昔日给我添妆的好东西,有字画,又有首饰,我尽数都添进去。”
虽然依旧比不得素妍给她添的礼,好歹各是各的心意。
李碧菱笑着与柳飞飞进了屋,张罗着唤了下人来,把青竹苑里的东西都移走,又重新置了桌案,布设了女客的休憩室,安了几张暖榻在屋里,几人忙了大半日,青竹苑仿佛换了个模样,又令人悬了喜字灯笼,结了彩绸等物。
嫁女酒筵与娶新人酒筵多有不同,正日子在腊月十二,女方家酒是从腊月十一晚上就开始了。
待沈氏婆媳与杜迎秋布置好聚友厅那边,过来瞧青竹苑时,不仅摆上了喜筵桌凳,连休憩室也是焕然一新,里面可以坐二三十人,又有专供下人们休息吃饭的屋子,都布设得井井有条,喜气盈人。
沈氏心里也暗夸李碧菱是个能干、利索的。
几个人又往清音坞去,张罗着把清音坞也装点了一番,书画室没动,其他屋子都布设成茶室模样,供客人们休憩、闲聊。
当太太、奶奶们忙着的时候,得月阁上下也都忙碌开了,白燕、白莺要被抽调出得月阁,她们也得了白芷的告诫,说不让她们陪嫁,两个人跪在院子里求情,死活不肯离开。自愿降成二等丫头也不去旁处。
白茱等人心想,要是白燕被降为二等丫头,她们几个哪还有去处。
也生怕不让她们陪嫁去左肩王府。连着田荷也一溜地跪在院子里。
田嬷嬷领了虞氏新挑出的两名大丫头过来。
白芷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你们几个还不起来,昨儿郡主睡得晚。用过晨食有些困了,这才睡下。你们再跪她也不知道。”
白茱想到许陪嫁不成,心头一急,眼泪就要滑落下来。“白芷姐姐,你与郡主说说,奴婢是笨了些,可奴婢对郡主忠心。求她带上奴婢……”
白芷道:“你倒快些起来,田嬷嬷瞧见了又要训斥。我去找了郡主给你们求求情。”
她转身上了楼梯,却见青嬷嬷抱着手暖炉子立在楼梯口,一脸寒霜。“真是瞧不出来了,你越发能耐了。”
暖炉子是用竹篾编的筐子,里面放了个无垛红泥碗,碗里盛着炭火,上面盖着灰烬。这样抱在怀里,比汤婆子还暖和。汤婆子过上一个多时辰就凉了,而暖炉子只需要换银炭就成,在时候也可以将烧过的木炭火星子埋在灰烬里。
不仅是上了年纪的田嬷嬷一到冬天提暖炉子,青嬷嬷及其他各房的主事婆子也是这样的。拧在手里还能出门行走。
白芷垂下头来。
青嬷嬷道:“不让白燕、白莺两个陪嫁是老太太的意思。你看她们两个毛毛燥燥的,左肩王府的事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准。陪嫁丫头几个、陪房几个,都是老太太和大太太一早商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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