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身形一个趔趄:“你不识字?”
“我识字的,只是这上面的字……”杨绵绵自认为不是文盲,就算是繁体字她也认得七七八八的,可白九写的字……
“你是说我的字难看?”白九语气冷了下来。
“不是难看,只是这种字体我认得的没几个。”白九的字也许不错,但是草书对杨绵绵而言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了,她一直认识的是正楷啊!果然身为大夫,不论古今,都有神鬼难辨的字迹。
白九瞪了杨绵绵半晌,杨绵绵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你们两两相望在做什么呢?”余乐英过来就看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问道,刚才他也在帮忙整理药材,这才得了空出来。
白九气愤地将药方塞给余乐英:“我写的字很难认吗?”
“呃,还好吧。”余乐英将药方展开,念道:“金银花五两,白菊花五两,生地三两……白九,这里是什么?”
“夏枯草五两。”白九没好气地道。以前他的方子都是白术、白英来负责抓药,这两人跟着他久了,辨认他的字根本不在话下。
“哦。”余乐英继续念了下去,遇到不认识的字便问白九,方子上不过十余味药,不多会儿便念完了。
“金银花五两,白菊花五两,生地三两,夏枯草五两……”杨绵绵道。
余乐英惊讶地看着方子,发现竟一字不差,忍不住问:“你听了一遍就都记住了?”
“你念得慢,所以才记得住,不然可能要两三遍。”杨绵绵解释说。
“那你岂不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没那样厉害。”杨绵绵摇头:“熟悉的东西才记得快些,而且一段时间不用就会忘得差不多了。因为我有朋友是学、学医的,平时也听她背方子,对这些药材名不算陌生,所以才记住了。好了,我去把药配好。”杨绵绵正要去按方子配药,突然想起一事:“这几两几两的怎么办啊,我不会用称啊。”而且古代是一斤十六两,也不知这里是怎样。
白九气结:“你还能不能更笨一点,连称也不会用!”称量药品用的自然不是市场上卖菜的大称,而是更精细的戥称,也就是戥子。一般家境好一些的人家都备有戥子来称银两,用起来不会含糊,白九因为抓药的缘故更是用得不能再熟了。
“不会用不是很正常吗?平时我又用不到这东西,自然不会了。这并不能说明我笨。”杨绵绵认真地反驳道,作为一个能够顺利读完八年制医学专业拿到博士学位的人怎么会笨呢?当初她的智力测验可是很高的。
还敢顶嘴!白九眼里要冒出火来。
“好了,好了。”余乐英忙打圆场:“不会学一学就是了,绵绵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了。”
还绵绵,白九恼怒地看着余乐英,什么时候你和这女人关系这样亲密了!
“你既然想要人帮你,也要先教一教。就算是白术他们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帮得上忙的。”余乐英又道。
白九深吸了数口气,想起自己在凤凰山这段时间身旁必须要有帮手,杨绵绵无疑是最合适的。就算是白术,也不会针灸。
“你随我来。”白九压下心头不满对杨绵绵道。
白九修长的手指在乌黑的秤杆上移动,指点着上面金色的标志:“这里是一斤,这里就是一两,一斤十六两,你可以数一下”
“一斤当真是十六两啊,”杨绵绵赞道:“果然是半斤八两。”
“一斤不是十六两还能是多少?”白九冷冷地道。他又拿过一个长短粗细比刚才所用称小巧了许多的戥子来。“我们平日抓药用这个也就够了。”因为阿青昏睡着不能服药,要用熏蒸或药浴的法子要达到口服的效果必须加大药量,平时几钱几钱的药也就要用到好几两甚至上斤了。白九心思细密,让何老大也备下了称。
杨绵绵好奇地接了过来:“这个刻度又是多少?”
“这里是五分……”
“五分?”杨绵绵在脑袋里进行着换算,发现五分也不过1克多,不禁为这戥子的精确而咂舌。
“记住了吗?”
“记住了。”杨绵绵点头。
“那好。”白九双手背在身后:“你将当归称一斤五两八钱三分。”
“啊?”
白九瞪了过来。
“知道了。”还有临堂考啊。杨绵绵先用大称称了一斤五两,又用戥子来称剩下的份量,她用手指点着秤杆上的刻度计算着,十二分的认真。
“好了。”杨绵绵高兴地笑着,将当归拢到一处。“白老师,请检查。”
白老师?白九眉心一跳,我很老吗?
一般师徒关系都是喊“师父”或“先生”,而“老师”则是指年老资深的学者,当得起“老师”这称呼的长辈多会开馆授徒,杨绵绵这样一喊,白九一是认为杨绵绵说他老了,二来也多少明白了其中的一些意思。
“你可别乱喊,我和你没什么关系。”白九冷冷地道。他自己才出师没多久,不想这么快就收徒弟,而且即便他收徒弟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女弟子。
“哦。”杨绵绵并不生气,只是耐心等在一旁。
白九将当归重新称过了一遍,也不予评价,只是道:“按方子把药配好,配上三副。”
“好的。”杨绵绵爽快地应了。学会新的东西她心情正好,做点事没关系。
白九出去后余乐英正等着他。
“你笑什么?”白九看见余乐英脸上的笑容便觉得碍眼。
“白老师?”
“你竟然偷听!”
“我哪用得着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地听。”
“你越来越无耻了。”白九怒叱道。
余乐英“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像刚才你那样说话能有几个女人不生气?杨绵绵不仅不生气反而挺尊师重道的,你还不好好珍惜?”
“珍惜?”白九冷哼着:“珍惜什么?”
“难道还用我点明?”
“那样笨的女人我白九才看不上眼。”白九不屑地道。
“哪里笨了,过目不忘的人还能叫笨?”
“那又怎样,我说她笨就是笨。”白九拂袖进屋。
脾气越发大了。余乐英摸了摸鼻子,心想要撮合白九和杨绵绵还真不是易事。
余乐英又去找杨绵绵,杨绵绵正嘴里哼着小曲笑眯眯地称量着药材,看上去心情不错。
余乐英咳了一声,走了过来。
“余乐英。”杨绵绵见了他手下不停招呼道。
“刚才没生气吧?”
“生气?”
“就是白九说你笨。”余乐英注意着杨绵绵神情变化。
“这个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杨绵绵笑着:“其实白九说的也没错,我虽然记忆力好,不过在有些方面也还是挺笨的。”
“哪些方面?”余乐英感兴趣地问。
“比如说和人吵架啊。”杨绵绵想了想:“还有做家务事,我只会吃,根本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我妈经常批评我。运动我也不在行,近乎白痴了。”
华国大凡女子都如同杨绵绵一般少做家务,余乐英不觉得奇怪,只是……
“吵架、吵架?你为何要吵架?”余乐英不明白。
“你不要觉得吵架怎么了,我觉得会吵架的人很厉害啊,最起码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是一流的。”
“这个怎么说?”
“我遇到好多次吵架的情况,结果不是脸红发热就是说不出话来,别人骂我的话等我想好了说辞准备反驳她时,结果还没等我说出来她就跳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一点都跟不上她的速度。以前我的同事朋友们也都会说我笨,连吵架都不会。”
“还会有人同你吵架?”余乐英奇怪,连白九这样刻薄的遇上杨绵绵也威力大打折扣,还有人能同杨绵绵这样好脾性的人吵起架来,按杨绵绵的说法,这架吵得还挺厉害的。
“会有啊,不少呢。每次都要同事们帮我。”杨绵绵有些惭愧地道。有时候遇上刁钻无理取闹的病人,杨绵绵这个笨嘴笨舌的家伙就会被泼辣的同事们推到一旁成为旁观者,默默地羡慕着场上唾沫横飞情绪激昂吵得正欢的女人们。
这样正好,这样她和白九无论如何都吵不起来了,岂不是天生一对?余乐英窃笑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扣扣留在外婆家断奶了,小屁股一点都不想我们,在那里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的。。。。。。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了。
有没有好的回奶法子啊,喝了煮炒麦芽,还不太管用。。。。。。
☆、第十四章 熏蒸
“带上一包药,随我来。”在杨绵绵和余乐英聊得正开心时白九突然出现了。
“哦。”杨绵绵乖乖地应了,心想这是要去看病人了,不然带药做什么。谁知跟着白九左转右转地进到一个院子。
“白九,这里不是厨房吗,来这里做什么?”随他们一道来的余乐英先发问了,白九绝对不是个会下厨的主,也难怪他会由此一问。
“神医,已经准备妥当了。”何老大从一间小厨房里走了出来。这个院子都是用作厨房的,只是房子有大有小,垒的灶台也就有多有少。何老大准备的那间屋子只有一个灶台,平时用来做些精细的吃食。
白九带着两人进去,走了一圈,点了点头。
“灶台怎么变成这样了?”余乐英见到几乎贴在地面上的灶台奇怪地问。这灶台离地面只有几寸,相应的地面上更是挖了大洞,好让灶膛中能够添加更多的柴火。不仅如此,外围又用土砖砌了长方形的围墙,灶台正好处于一条边线上,这围墙比灶台高出了许多,将其围得死死的,不知有什么用处。
“白神医吩咐的。”何老大解释道,他也不知道白九让人把原有的灶台铲掉到底是要做什么,而且烟囱也重新砌了。
“我让你寻的大陶罐呢?”白九问。
何老大让人拿了进来,问道:“神医,这个大小是否合用?”
那陶罐可用来做小水缸了,约有两尺来高,腰圆肚大,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