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曾熟悉向往,如今憎恨悔痛的声音。
“这毒是水教主手下从异域高价觅得,原是没有解药的,这,你也知道吧?”
秋重寻心若寒冰,漫漫沉落,绝望之际骨子里倒迸发出一种激烈决绝的狠意,勉力站起身来,中间牵动了伤处又喷出口血,再加上刚才拼死一战,身子已如强弩之末,疲累不堪。
无意间一瞥袖口,白衣上血色殷红鲜艳,这才微微察觉此时虽是内伤颇重,但之前那入体残毒所致的不适倒是减轻了不少。
心下微惊,蓦然涌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念头,莫非是那一掌之力,助自己将残毒及时迫出体外。
冥冥之中,却不知他是意,还是无意?
如是无意,他选了那一刻出手竟是如此巧合,若是有意。。。他与自己之间如今除却深仇如海还能余下什么,往日的那份情谊眷恋,早在重逢得知他真实身份的一刻化为浮尘飘散。
夏赫轻轻抱着秋重月,右手抵在他背心处源源输了真气过去,左手却拿起他腰侧那只紫蝶放在掌心,凝眸细望。
良久,他徐徐开口:“这只木蝶,是我亲手雕刻,特意冒险选的那当初害我差点丧命的剧毒桃木,不为它颜色绮丽,只因是它才让我结识了一个人。”语音一顿,竟也有些苦涩怅惘,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些小儿女情态的事,那时却无半分后悔羞涩,满心的甜蜜喜悦,我将这蝴蝶送了给他,一个我第一眼见到便在心中暗暗立誓会爱宠呵护他一世的人。”
倏然抬首,深邃的眼中目光悠远而凌厉,却隐约有几分复杂光芒纠缠其中,难辨真意。
“你可认得?”
对上那抹复杂的灼热视线,心中一震,恍惚间想起许多往事,夜深梦醒时独自想念怀恋的飞扬笑容,那时时惊扰他的噩梦中交缠在一处的身影,还有被自己始终贴身放着置如珍宝的木蝶。。。
其实想来,他们之间只不过有寥寥数日的相处,比起人生漫长真如沧海一栗,不过是当年自己太过孤独无依,才会那样痴傻怀念,却害了重月生命垂垂可危。
心痛如绞过后,沉如秋水,已有了决断,眼中清明无尘,他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浅笑,淡然道:“当然认得。”
秋重寻定定望他,唇角笑意更深,眼中漫漫浮起嘲讽之色:“我自是认识,他日夜带在身边的,我们朝夕相处,又怎会不识?”
山风猎猎,吹的他衣袂翻飞,发丝凌乱飘落额前,挡住他眉眼,再看不见他面上神色。
只有那清越的嗓音却如碎玉破冰般更添清寒悲苍,“我还知道,他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不只不该救,更不该同他论剑品酒,对弈赏花,他把那人当做平生第一个知交好友,却愚钝单纯不知那人暗藏心机,如今引狼入室,才恍如梦醒。”
“只可惜,他这梦做的太久太沉,醒来已是太迟了。”
夏赫眼中光芒一烁,凭添几分狂傲暴戾,沉声道:“你怎知他后悔过结识我?”
秋重寻微一蹙眉,随即展颜笑道:“我怎会不知,难道当初你强迫他之时,他没口口声声亲口告诉过你,这世上他最爱的人是谁么?”
“我就是他孪生哥哥,秋重寻,你说,我如何能不知他心意呢?”他面色虽是苍白如玉却不掩绝世姿容,眼波流转间浅笑幽静清艳,更隐隐透出几分嘲讽讥笑之态,看去却更增妩媚之色,众人直望的心中一窒。
夏赫却对仿佛他话中讥诮之意置若罔闻,垂眼看了看秋重月仍无声息的苍白面容,眼光复又回到秋重寻身上,喃喃道:“原来你是夜教少主秋重寻。。。” “如今,才得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话及尾音,声音渐低直至无声。不知究竟是在自语,还是对那晕迷无觉的重月所言。
秋重寻见他唇角微微翕动,却听不清他所言,见他微垂的额上舒朗眉峰紧紧皱结在一处,竟是从未有过的愁苦恼恨之色。
记忆中的他何时不是剑眉飞扬,笑语盈盈,此刻见了他这般痛苦矛盾的神色,心中竟倏忽刺痛,几分怅惘,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迷茫,千回百转,终究种种意绪,归为了然宁静。
明明知道此举无疑令他对自己更为嫉恨,生存之望更是淡薄,心中却无丝毫悔意,自己话语中冷漠几分,他对自己身份就信多几分,重月生机也会再多几分,如此,争来一人生机,当可最后一搏,只是如今,手中赌注还能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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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一笑,眼睛清亮如初,“以我医术,若全力施为也许能救他,朝廷要那颗定国龙珠,我也会给你们。。。“
话音一扬,续又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夏赫一怔,眼神越发冷厉深邃,沉声问道:“到如今地步,你手中还有什么筹码来同我做交易 〃
秋重寻挺直脊背,不经意的抹去唇边蜿蜒而下的血迹,一扬指指向不远处那几百神情萎靡不堪的夜教俘虏。
他声音轻慢,难掩伤中的虚弱,却是一字一顿说的极为清晰:“我要你答应放他们离去,还有那些在外的教众,不要再加害他们。”
众人听闻此话,楞了一瞬,便四下隐隐哄笑起来。
只有那夜教一众人,神色悲愤凄惶,更有几人竟不顾生死的挣扎起来。
为首的两人正是在夜教居于上位的火堂和雷堂堂主,中毒后凭借内力深厚犹在拼杀了一阵才伤重被擒,刚才这一场变故迭起,他们见少主现身相救却万万不能出声,只怕扰乱了他心绪更是胜负立判!此刻听秋重寻所言心中剧震,再也忍耐不住便要挣扎着起身,被身后那群侍卫用重手法狠狠击在后颈上晕迷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苦苦望着不远处正自胶凝对峙的两人,却口不能言。
夏赫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犹未知生死的秋重月,仿佛被那苍白如雪的面色刺痛了一般,旋即移开了眼,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复又带着一抹更甚于探询的异色逡巡于秋重寻身上,似笑非笑的语气听来更是狂傲冰冷:“你怎知道,我会答应你呢?“
秋重寻眼中光华一烁,便凝住那双深邃的眼,上前一步淡淡道:“你定是想救他的不是么?若是他真是你想一世疼惜的人,你忍心见他死在眼前?何况你本意不也是为了那定国龙珠么?那些人杀与不杀,以如今之势,又有何分别?“
夏赫一怔,站起身,幽深的眼中泛起一层冰冷光华,一瞬不离的望住他,冷冷道:“我只是想知道。。。“
修长苍劲的手指一扬指向卧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秋重月,眼神越发凛冽深邃。
“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世上最亲近的人,为了你所谓的道义责任,你就甘愿以他之命来要挟我么?
在你眼里心里,这一生可曾放下过什么事,什么人?”
秋重寻闻言一颤,秋风瑟瑟吹来,白衣苍寒,黑发凌乱的散在风中如午夜墨荷,那样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仿若要随风而去羽化成仙一般,许是此时身子弱禁不住了秋风的寒意,寒气入腹他弯下身不住的咳嗽,尽管在压抑,支离破碎的声音还是从闷闷的咳嗽中流泻出来,那是内伤极重的征兆。
生生压回胸间几欲爆裂的翻滚气血,他缓缓抬起头,失却颜色的唇此时被刚才咳出的血染上艳丽的妃色,面色比冰雪更为惨白,却分明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嘲讽。
他的双眼,幽亮如流光飞舞,深深望了一眼重月便移转了目光,喃喃道:“怎么没有,可惜都是过去了。。。
如今那些事那些人,我全都忘记了。“
往世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那清越的声音因重伤后而显的有些虚弱,可这几句近似自语的回答夏赫听的却格外真切,那样落寞寂寥的声音,直直落在他心底深处,和记忆里从未能忘却景象交叠,刹那间,再也移转不开眼睛。
凝神望去,那纤细的身影依然颤栗在风中,捂着心口,唇边笼着浅淡的笑容,长而密致的睫羽垂落,掩住了他眼底潋滟波光,看不清他此时神色,是恨意还是怅惘。
心中一忖,他故意别开眼神不愿让我见到他此时神情么,因为怕。。。会暴露那一瞬的真实情愫,还是。。。
夏赫心中忽然有些酸涩的痛楚一波波涌过来,莫名的纠缠,想看清他,也许只有这时候才有机会真正触碰到他的脆弱,仿若被那个强烈的心念所羁绊,他不由走向那个寂寞的影子。
却在这一瞬之息,秋重寻倏忽抬起眼,修白纤长的指间竟是快如闪电流星的一扬,三道银芒泛着冷冽的幽光直直朝他飞去。
一击面门,一击手腕,一击胸口,夏赫手无寸铁连旁的人万万没料到秋重寻重伤下仍有如此劲力,又是如此近在咫尺,此时再想援手已是不行!
夏赫初一惊愕,旋即便又复清明,他袍袖飞扬卷落一枚,侧头第二枚针堪堪贴着他发顶而过,而那三针分明先后有序,直指他腕间的飞针恰在他击落那两枚之后的一瞬袭来,速可比雷霆,让他无从抵挡。
他掌心犹握着那只木蝶若是拿它来挡定可卸下泰半力量,安然避开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木质脆弱,又被激荡内力所贯,怕是也要保不住的。
众人也都看的分明,心下虽急却知他定会想出破解法门,所以也只是屏气凝神待他闪落便下手攻击。
却未料到,瑞王回身之际竟收回握着木蝶的那手舍了唯一幸免之计,果不其然那枚针夹着篮紫辉芒激射入他手腕,如体即化只留下一细小微痕。
众人也是一楞,未想到他对那只手制的木蝶竟如此在意,甚至不惜受创也要护它周全,半晌才有人醒悟过来,数十把长剑霍然出鞘,直指秋重寻。
秋重寻全然没有抵抗,身依然站的笔直,眼沉静如秋水,淡然道:“飞雪神针,乃是夜教秘毒,如今这世上只我一人懂的解毒之法,如不在三个时辰内清毒,生命许是无忧,不过以后注定不能再修习半分武功。。。”
微一扬眉,眼中闪过一色凛然辉芒:“信或不信,是杀是留,你们自行决定吧。”“
刚才亲见了瑞王受伤如今又听那他侃侃谈来,意态从容之处不由令众人真真假假信了七分,当下也不敢妄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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