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祥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转过来,抬头看向对面的唐诗,他似乎想笑,但最后还是毫无表情,“你已经从我妈那里拿到了足够的报酬,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难道是她的酬金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唐诗对卓祥的揶揄全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自从丁胜狠狠打了她那一巴掌后,她就彻底清醒了,再没必要把自己伪装得多么高尚和无辜。
从小到大,她要的东西一直都很实际,十年前,她不想失去太过宝贵的留学机会,她就可以违背良心,一走了之;十年后,她不想彻底失去丁胜,她就可以破坏他的订婚;如今,她不想成全丁胜和卓婷,她就可以来找卓祥作盟友。
总之,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前行,即使心中有千般苦万般难,也无处诉说,但她的确习惯了。
“丁胜对卓婷,根本不是爱情,只是不服气,他那么不服输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被一个傻子玩得团团转?
所以,他仍是在报复你,报复卓家,你难道不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吗?”唐诗冷笑着说完,卓祥也冷笑了起来。
“唐诗,你又何尝不傻?你扪心自问,你这十年过得快乐吗?你是实现了自己的艺术理想,却彻底失去了自己所爱之人,孰轻孰重,孰对孰错,你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当初明明是你放弃丁胜在先,如今竟还这么有底气去拆散他们,我真是佩服你!”
“卓祥,难道是这一年来的闭门思过,让你修炼成圣人了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如果你也放得下,你为什么还不停地画卓婷,继续在画中囚禁她?”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请你走吧,我没有他们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卓祥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低沉。他几乎是把自己困在沙发里,重新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
唐诗显然还不甘心,她还欲说下去时,手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唐诗本不想理会,但是对方特别有耐心,一直没有放弃。
她只好拿出手机察看,竟然是本地的陌生号码,她颇为些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冷冷地说道,“你好!”
对方听到的她的声音,并没有马上说话,但几秒之后,话筒里就传来了亲切的问候,“你是诗诗姐吗?”
一瞬间,唐诗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排练厅中,那只绝美忧郁的白天鹅。她翩翩起舞,浑汗如雨,旁若无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
直到伫立门口许久的卓祥用力咳嗽了一声,卓婷飘移不定的视线才终于有了聚焦点。
她先是转过头,看到卓祥后,立刻笑了一下。卓祥依旧面色如常,眼中却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冷眼旁观的唐诗,心中再次酸楚不堪,回眸一笑百媚生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此刻的卓婷,她比画中人还要美很多很多。
卓婷几乎是飞转到他们俩身前,她刚一转到唐诗身边,就大笑着抱住了唐诗,流光溢彩的双眸中,全是兴奋和惊喜,“你是诗诗姐吗?”
这一声发自内心的亲切呼唤,时隔十年,仍能撩拨唐诗的心弦。十年前,她就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一听到卓婷的甜美声音,她就有流泪的冲动;十年后,她还是说不出自己的感觉,虽然仍有流泪的冲动,但她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你现在哪里?”唐诗不去看陷入沉思的卓祥,轻轻从沙发上起身。卓祥的画室很大,只要走远一些,卓祥应该不会留意到。
“如果你帮我,我就告诉你!”卓婷的口气既搞笑又调皮,仿佛这是一场猫鼠游戏。
唐诗此时已快步走到了落地窗前,听到卓婷的回答,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即使过了十年,卓婷还是没长大。
“你有什么条件?”唐诗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声音越发镇定自若。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下落,我就把他还给你,任你处置。”
“好!我现在一个朋友处,我们稍后再联系!”唐诗果断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她想象得到卓婷打通这个电话有多难,可她不能在卓祥面前露出任何破绽,看来今天来找卓祥真是失策了。
“卓祥,一个画商要去我的画廊,我先走了,希望你能记得我今天的话!”唐诗从沙发上拿起手包,挥手与卓祥道别,卓祥仍旧一副沉思状态,对她的离去完全没有异议。
唐诗转身飞快地走下了楼,她匆匆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倚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卓祥,唇边突然浮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向口袋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许久不用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后,对方很快就接听了电话,“卓大哥,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小好,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
“啊?”对方听到他匪夷所思的要求,显然有些HOLD不住。
“我想,我就快找到婷婷了!”
“真的吗?你把号码发给我,我马上去查!”
挂断电话后,卓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纷乱的情绪,他将手机按在胸口放声大笑,笑到最后,眼角都是泪水,“婷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环境幽雅的咖啡馆中,时光似乎也被凝固住了,唐诗身处其中,却完全没有惬意。
她不停地转着手中的咖啡杯,不时地看向窗外那片美丽的大海,卓婷和丁胜竟然就隐居在S市的近海郊区,她根本想象不到,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丁胜的确棋高一着。
当身着白裙、怡然自得的卓婷出现在窗外时,唐诗手中的咖啡杯终于停止了转动,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声轻响,低头察看,杯子没碎,到底是什么碎了,她心知肚明,却宁可糊涂。
“诗诗姐,他吃了安眠药,睡过去了,这是门钥匙,你去吧!”
卓婷的甜甜微笑,映在唐诗眼里,完全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得意蔑视,她终是惨败给了一无是处的卓婷,一个天使般的白痴,一个天才般的傻瓜。
“几个月了?”唐诗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卓婷手中的钥匙,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卓婷微微隆起的腹部。
“五个月了,已经会动了!”卓婷回答得异常开心,还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腹中的宝宝。
“既然有宝宝了,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唐诗的眼神越发迷离,她是真的看不懂面前的维纳斯了。
“我不爱丁胜,我要去找宋慈!”卓婷的直言不讳,显然让唐诗深感意外。
“你还爱着宋慈?”唐诗问得小心翼翼,卓婷答得光明磊落。
“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虽然我不能再拥有他,但我们的天鹅湖还在,它就是我们的天长地久。”
碧成朱
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上,丁胜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熟悉的桂花香再次传来,他不由兴奋地睁开了双眼,终于在远处的桂花树下寻到了她的身影。
他不顾一切地向她飞奔而去,眼角甚至含着激动的泪水,近了,近了,他甚至触到了她洁白的裙角,一瞬间,他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紧紧拥住了他世上的所有。
“姐,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他带着泣声和委屈追问,更多却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他情愿再也不要醒。
姐姐只是摇头微笑,那温暖柔软的手再次抚过他的额头,他又重新长大了。
他用力执住姐姐的手,满心欢喜,“姐姐,我要当爸爸了,你为我高兴吗?”
姐姐仍是慈爱地看着他,他不由喜极而泣,“我知道你是为我高兴的,我不再孤独了,终于有家了,有自己的亲人了。”
她终于开口了,给了他最贴心的回应,“胜,好好对婷婷,不要被仇恨遮蔽了良知,看不清自己的心,也看不清别人的心。”
“姐……”他的胸口为什么会这么痛,难道是因为姐姐说出了他内心最大的隐忧和不安吗?
他还欲向她倾诉自己所有的痛苦和辛酸,但四周的一切突然变幻了模样,不断扭曲变形,地面也开始莫名震动。
他预感不好,立即抓紧姐姐的手,正欲带她逃离险境,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突然横亘眼前,他马上被吸入其中,随之就是永无止境的堕落。
急速下坠的他无助地看向悬崖,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但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他只能再度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远去。
“姐!”伴随着一声大喊,丁胜满头冷汗地睁开双眼,他的视线许久都没有焦点,因为心头的悸动压倒了一切感官。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身旁伸去,但现实与可怕的梦境一样,让他又一次品尝到了得而复失的苦涩与绝望。
“婷婷?”丁胜猛地从床上坐起,本该躺在自己身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卫生间寻找她,但当他看清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时,他终于彻底清醒了。
“诗诗姐,他吃了安眠药,睡过去了,这是门钥匙,你去吧!”
“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已经会动了!”
“既然有宝宝了,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我不爱丁胜,我要去找宋慈!”
“你还爱着宋慈?”
“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虽然我不能再拥有他,但我们的天鹅湖还在,它就是我们的天长地久。”
听到第一句录音时,丁胜蓦然产生了卓婷还在他身边的错觉,他真想将故意藏起来的她紧紧拥在怀里,不许她再这样逗他玩,故意气他。
就像小时候,她总是躲在窗帘后面,待他走近,猛地扑到他的后背上,甜甜地喊他胜哥。
即使他早就看到了窗帘下露出的白玉小脚,也故作不知,索性背着她在原地转圈,让她的笑声久久回荡在他们的童年,他们的永远。
丁胜的冷静反应,远远超出唐诗的预料,这一仗还未开打,她就已输了三分气势。
一个小时前,唐诗拿着卓婷给她的钥匙开了门,走进了这间小公寓。
那一瞬间,原本斗志昂扬的她破天荒地有了畏惧之感,因为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丁胜的内心。
房间不大,只有六十多平,与卓婷和丁胜从前居住的别墅相比,堪称狭小寒酸,却处处体现着动人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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