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兵列阵,以防小人的不善之举。”夫差说完回到后帐,斜倚在长案后面,一手掐头,陷入沉思,沉思!不安!烦躁!痛楚!
勾践见到伯嚭,先是挖苦一番,他从心眼里不愿答应对方讲和,就把伯嚭赶出帐外,凉在一边,与范蠡商议。勾践明确说,如果有一线希望,就要全力歼灭吴兵,生擒夫差。范蠡等将官一致认为,吴国军力尚在,其水师尚未发挥作用,盟国联军的动向揣摩不定,这样对比,越国的军力还不足以剿灭吴军,如果决战到底,必然两败俱伤,甚至于前功尽弃,造成亡国之殃。勾践坐在中军大帐之上,愤愤然,应诺了吴国的请和。唤伯嚭进帐,起身下座来,亲和地送伯嚭出营,把个宦海高手的伯嚭,弄得一头雾水。临别时,勾践还拉住伯嚭的手,一再叮嘱,不要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假以时日,越国还有重用。
越国人拔营起寨,陆续撤回,沿途将吴国各关隘尽行拆毁,派重兵把守固陵,并派特使,将捷报传送各诸侯国,呈报周朝天子。
十四
越国人撤走,夫差率先抢回都城,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出城三十里迎接的,除了王子地、文武官员外,还跪着黑压压一片城中的平民,夫差显然被感动了,即使当年战胜了强大的齐国归国时,也没受到黎民们如此的礼遇。夫差下车,对黎民们深施大礼。人群高呼:“吴王!吴王!”
多日绞痛的心得到了一份安慰,一点爱抚,夫差重拾信心,回到王宫大殿,沿路看到城内秩序井然,似乎看不到战乱痕迹,极易让人忘掉刚刚发生的战事,不过眼前站立的众多文武百官里,缺了太子,缺了王孙弥庸,缺了王子姑曹,缺了大将石番,缺了大将展如,缺了鲁将叔孙州仇,缺了齐将国书,一直站立着的夫差,被一阵又一阵的心痛折磨。
听完王子地回禀后,夫差表情肃然下旨:王孙骆为相国,与民休养,奖励耕作生育,由国库拨付资材修复黎民自行拆毁的房舍。将周元王赐赠的衮冕、圭壁、彤弓、弧矢等物,送宗庙封存;王孙雄为大司马,胥门巢辅佐掌管水师,整肃军纪,奖励有功将士,修复石门关,扩充军队;伯嚭仍居太宰,季斯辅佐,先行处置太子丧事;王子地随王伴驾,田开疆领将军职,统领内城防务,鲁将俞平,赏赐金千镒,择日归国。夫差不想再发生国书那样的事。派卫士,由相国王孙骆亲往,护送公主嫣茹去齐国,与国书团聚。
夫差下旨后,板起面孔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遣越使吴恩何在?”
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的吴恩,听到这声音,吓到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夫差眼中冒火似的瞪了伯嚭一眼,伯嚭垂下头去。“你身为监国使,越国练就了十万精兵,你竟然毫无察觉,你这个误国之徒,不诛杀,不足以解寡人之恨,将吴恩诛灭九族。”
吴恩就这样被拉了出去。
夫差叹了口气,说:“追封伍相国为忠烈侯,整肃碑墓,修铸金身。”说完,停顿一会说:“寡人不再称‘东方伯’。”说完又停顿一会,提高嗓门一字一句地说:“晋封西施娘娘爵位,尊称为:玉阳侯。”
十五
这场战争,对于越国就是一场大胜,从此敢于明明白白的对吴国大声说不,再不是从属国了,君臣子民取得了实际意义上的独立,不用把自己的血汗财富拱手贡献给他人。
回到会稽城,勾践立刻捧出了尘封了近二十年的王服、王冠,弹去灰尘,穿戴整齐,在王宫大殿召见群臣,大肆封赏。范蠡、文种进爵位,各执相位不变,追加封邑。逄同在关键时刻策反国书,扭转战局,为胜利立下首功,进封上卿,归国后组建、掌管水师,任水军司马,要义辅佐,要义力辞,改为泄庸辅佐。庸民射杀吴国太子,焚烧姑苏台,带回来巨大财富,守护姑苏要道,立下大功,封为上卿,进右相府,辅佐范蠡。诸稽郢任陆军司马,专成辅佐,专成力辞,改为常胜过辅佐,专成率重兵由太宰苦成辅佐,驻守石门关。计然大功在身,进封上卿,进左相府辅佐文种。王子稽会任南城侯,灵公豹辅佐。其余官员,均进封上卿,追加封地。战死的将士的家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财帛,继任官爵。“三侠”不愿留任,获金玉赏赐,各自归去。
勾践宣布恢复朝纲,文武官员各负其责,按例理政,扩军备战,把灭亡吴国作为首要国策。
大战过后,范蠡心中有无限的松弛,但是他不能真的做到松弛,他看到了勾践身上透露,令人陌生的王者之气,是前所未有过的一种杀气,他心中隐隐担忧,担忧自己无法兑现自己的若言,担忧王后真的做主把季菀强行许配给自己。心里还有一股强烈的苦闷,到现在他还没有想通西施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走,为什么站在敌方一面,维护着夫差的利益,这样想更让范蠡感到极度的痛苦,于是他萌生了隐退的念头。
“为什么呢?”范蠡自问,他有许多的为什么要解答。他进了书房,拿起申包胥转来的两只玉璧,仔细端详,仿佛看到了西施美丽的影子。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放下玉璧,走到琴案边坐下来,把绛紫色的罩衣解下来,放在案边,双手按在琴上,不自然地弹起那支曲,脑海里回响着曲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弹着弹着,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我们的范蠡相国,在琴声中开始为自己作总结了,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期,他为自己总结了一个字:累!就是这样的累,使自己萌生的去意。面对勾践他感到累,这是一种压抑的累,想到西施,他感到累,那是一种伤感的累。
他为自己的仕途之路倾注了全部心血,可以说离自己的目标已经不远,眼见得很清楚了,但是却迷茫的很,这种迷茫,他隐约的找到了原因。他感到自己正在从一个相国,开始慢慢变成一只狗,又不能真的像狗一样,摇尾乞食。怎样才能当好这只狗,正是迷茫的原因所在,所以他不想当这样的狗了,所以他想到了逃跑。
“到底该怎样抉择?”
谁让自己的生命中撞到了大自然的精灵,浓重的叹息一声穿透了活过的历程?这是谁的安排让自己的灵魂火里雪里不住地荡,就是不安分留在体内?是谁让自己可爱的妹妹大逆不道地说自己伪君子?是谁让子贡先生转变了仕途思想,对着自己嚷嚷了一大堆避世哲学?是谁让计然智慧的言辞后还不忘了增添诡秘的笑容?是谁让追月带来了那把木梳子把自己的心划得一道道生生的疼?是神灵让自己来到世上不安宁,故意撞上了精灵吗?不!这一切都是那个精灵的出现,她的出现改变了别人,却没有改变自豪的自己!真的没有变吗?别自欺啦!自己的灵魂早已经随精灵远去,去的久了仿佛成了她的组成,幸福的伤害了自己,罪人似的忏悔的活过了这么多年,这又能怪谁呢?
是自己亲手堂而皇之怀着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目的,把一个美丽的命运送到痛苦着却安逸的王宫,送上了真实却未知的征程,却把美丽的光环留下给了自己。当初美丽一下就融化了自己,自己一手造成的美丽的命运却抽空了自己的躯体,他被一种力量拉动,爬上了那个征程去奋力追赶,他是在追赶美,也是在追赶自己,追上了却没能留下来,只是因为自己身上背的东西太多了。想想阵前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的多情和哀怨,还有那一句怪责的“越国离不开你”,他就懊悔的颠倒了一切。
琴,弹不下去了,走到书案前,坐下来,出神地盯着那对玉璧看,他陷入了思考,一次极为重要的真正意义上的人生思考。
西施是他脑海中、生命中永远刮削不去的名字,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勒进他的身体,他认定自己就是为她而活着的。为此他曾经有些分不清楚过去现在和将来,分不清楚家国和家园,现在他更不愿意去区分了。美就在不远处,而且伸手可及,又屡屡抓不到,藏在心底里的那个“悔”字,便翻腾起来,翻腾出一个“怨”字来,怨是因为爱而生的,这不正是她心灵的写照吗。徘徊中的他,心中闪亮,他找到了一条路:卸下过重的行囊,准备好再次踏上那道征途。
清醒的范蠡,找回了坚定的信念,自信使他更加坚定,坚毅使他更清醒。于是他把右相府的事物,一股脑地交给庸民,图个清静,貌似修身养性体验另一种生活,实则是在迫切地谋划下一步的部署。庸民想回家探母,右相府里的事就由诸稽郢分担着。庸民临行时,范蠡叮嘱他将家人带来。
第十五章
一
战争还没结束时的玉阳宫里,西施忐忑不安地坐着,不时抬起头向外张望,城外已经听不到一点战场的声音,令西施不安的,还是城里的精兵会不会出击,田开疆、俞平显然会听从自己,那个头脑容易发热的王子地,总是不让人放心。还好,王子地每日都会来禀告一些城外的事情。
这一日,王子地兴奋的来告知,说越国人撤离了,他想要出城迎接父王。西施的担心方才撂下。另两种忧心却又浮上来。她忧心范蠡受到的伤害,忧心文娘娘的病。
文娘娘病了。得知俞平就在城内,她就病了。御医诊治,说是心情抑郁严重,导致血气紊乱,瘀滞在任都二脉,需安心调理,如要彻底治愈,非药剂针石可以奏效的。西施明白文娘娘的病是为情所伤,因而她在私下里试探文娘娘:大王归来后,请大王恩准,容许她出宫与俞平团聚。听到这样的话,惊得文姬灵魂出窍,仿佛不能认得眼前的人,连连摇头。但是西施随后又发现,文姬的情绪有了好转,进食也多了起来。西施自然高兴,不过“这破天荒的大事,大王能恩准吗?”西施自问。她的一句试探话说了出口,心里真的犯了难。
其实在文姬心里,那样的想法一丁点的都不曾有过,西施这一提,倒是在她貌似平静的心海里掀起了狂澜,真实地去做,她没有那个胆量,不过她可以去想象,在脑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