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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听完她的话,全身却是冰凉彻骨,他们当时都想不通李琛为什么要毁尤柚的脸,原来……
尤柚羞愧难当,“姐,对不起,李家的律师找到医院来,说给我们两百万封口费,爸爸和妈妈起先也说要告李琛,我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爸爸说,没有一点证据能说明是李琛强奸我,以后治疗和整容的费用我们根本出不起,既然李家愿意私了,也只有这个办法。”
傅染叹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起先没脸说,妈妈说这件事谁都别告诉,后来闹到了网上李琛被带走,舆论的压力之下我更加说不出来,姐,对不起,对不起。”
傅染伸手抱住尤柚,她经历过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叔叔婶婶当时的想法哪怕自私却也是唯一的出路,她更不可能去怪尤柚。
她和所有人一样,当初坚信那不是真相,可偏偏现实这样残酷,那就是事实。
“两年前我一直提心吊胆,李琛质问我,他说尤柚,我真的这样对你了吗?姐,我想摇头的,可是我看到爸爸妈妈憔悴的脸,我不想他们以后为了钱而愁白头发……”
“尤柚,别想了都过去了,”傅染在尤柚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抚,“不能怪你,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但你受的苦却是最多的,都够了。”
傅染劝尤柚吃了饭,再帮着收拾完屋子这才离开。
冬天的风如一把把利刃飞快割开脸上娇嫩的肌肤,她两手拢紧大衣,黑色的过膝长靴随着主人的心不在焉而走出凌乱脚步,傅染把手插进兜内,风势扬起她颈间的围巾,也一下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很多事。
想到尤柚那张脸,想到尤柚在那个同样如今天般寒冷的夜里,嘶喊尖叫时的无助。
想到叔叔婶婶跪在急救室外让老天保佑的场面,想到尤柚一次次喊疼,怕自己的脸没了。
想到李琛被她赶出病房时眼里的灰败。
想到明成佑说他没有插手时的冷静,以及得知她不相信后的恼怒。
想到李琛无罪释放,尔后受到的一波波网络暴力攻击。
想着想着,傅染想到明成佑跟她说,改天让妈挑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她脚步落得很慢很轻,两条腿却像灌满铅一般的沉重。
再多惆怅涌到嘴边,还是世事难料四个字。
傅染抬起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她不怪叔叔婶婶对她的刻意隐瞒,但心底一根渴望能融入进这个家的弦却被无力地拨乱了。
“小染。”
她转过身,看到叔叔追了出来,脚步急促,风猎猎扬起他的大衣一角。
傅染抹去眼底的泪痕,她极力强忍,嗓音有些颤,“叔叔。”
“小染,”叔叔顺着路跟傅染一起往前走,起先谁也不说话,深浅脚步声交错,抚过面颊的风凛冽得厉害,傅染只感觉她的心被刮成一道道。
若说不难受,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当初的坚持其实对叔叔婶婶来说是最大的考验,傅染盯着脚尖,其实他们一早就能告诉她……
叔叔犹豫再三,还是不忍再瞒傅染,“尤柚这孩子心理压力一直挺大的,有件事放在心里不敢跟你说,也怪我跟你婶婶,其实两年前……”
“叔叔,我已经知道了。”傅染顿住脚步,打断叔叔的话,他欲言又止正好不知怎么开口。
“你知道了?”叔叔吃惊。
傅染胸口的窒闷抽丝剥茧散去,尤柚的事沉淀至今,谁都没有力气去怪别人,“说不定在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可能也会同意这样做,与其让我也矛盾,还不如现在告诉我。”
她道了句,却倍感无力,如果她早知道可能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叔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小染,你不怪我们就好,你婶婶也希望你别有心结,还有那两百万,你是不是也是借来的?”
傅染摇摇头,“我们都别放在心上,钱的事也别有负担,是一家大型企业的捐款,所以你们什么都别想,好好给尤柚治病吧。”
她刻意把话说的轻松,不想钱的事再给他们一点负担。
傅染站在原地看着叔叔走回去的背影,两年时间,他的背有些驼了,两鬓也有了白头发。
她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脚步由沉重变得越发松快,至少尤柚恢复的很好,比什么都重要。
FU工作室近来接不到什么额外的活动,这样也好,傅染不用花太多的心力在上面,买了几样尤柚喜欢吃的水果开车来到尤家,叔叔回到迎安市去了以前的单位工作,婶婶则专心在家照顾尤柚。
傅染带尤柚去小区内晒太阳,不少邻居看到亲切地打了招呼,尤柚起先会躲避,不自觉地表现出自卑。
“尤柚你看,她们都很关心你,都希望你能早日走出阴影。”
尤柚拉着傅染的手,再碰到来打招呼慰问的邻居,她会报以微笑,会说谢谢你,我很好。
细碎的阳光穿过高耸林木参差洒落,广场上有人在打羽毛球,傅染没敢带尤柚出来太久,他们回到家婶婶在准备午饭,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傅染能闻到一种新生活安定祥和的味道。
陡地,一阵门铃打破宁静。
尤柚坐在客厅看书,傅染放掉拣了一半的菜从厨房出来,“是不是叔叔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耳后是婶婶的嘀咕。
傅染毫无防备地打开门,门才敞开一道缝,紧接着便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面对突然挤进来的大堆人,傅染瞠目结舌,“你们?”
“尤柚在那!”
为首的记者喊了声,好几个话筒相继递到傅染跟前,“请问尤柚是什么时候回到迎安市的?目前恢复状况如何?”
傅染蹙眉,望着全部踏进客厅的人群,她勉强挤出抹笑,“对不起,尤柚需要安静目前不接受采访,也谢谢你们的关心,她恢复得很好。”
有摄影师冲过去,婶婶穿着围裙直接走过去护在尤柚面前,“别拍,我们都很好,你们别拍。”
尤柚慌忙背过身,拿起旁边的围巾手忙脚乱裹到脸上,“走开,不要看,都走开!”
“请你们离开。”傅染来到婶婶一边,“尤柚要休息了。”
“既然恢复的很好为什么不敢面对镜头,要知道很多人都在关心尤柚的伤势……”
一名女记者把话筒递到婶婶跟前,“两年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公安机关也查出真相,既然致使尤柚毁容的是一名醉汉,你们当初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是李琛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婶婶被问的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年前舆论显然站在尤柚这边,而两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懒得去追溯,矛头直接对准尤家,且丝毫不给这个才受过重创的家庭一点缓和的时间。
“李家当初给过你们两百万,既然毁容事件和李琛无关,你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钱?”
越说越离谱。
傅染走过去抱住尤柚,示意婶婶把她带进房间,“李琛既然没做过,何必给我们钱?难道不觉得矛盾吗?”
“这应该是作为一笔封口费,李家得知尤柚的口供后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想花两百万买个清净。”
“请你们出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接受过李家一分钱!”傅染推搡着站在前面的记者,“你们再这样我会报警。”
“既然钱不是李家的,尤柚这两年的治疗费从哪里来?”
“是不是你们早知道一个醉汉拿不出钱,正好趁机敲李家一笔?”
“当时应该还有好心人的捐款,你们一共拿到多少?”
“……”
傅染用尽力气把屋内的记者全部往外赶,最后不惜动用厨房间的扫帚。
她走到尤柚的门口,门是反锁着的,婶婶听到外面安静后才过来打开。
尤柚和衣缩在被窝内,婶婶急得直哭,“怎么会这样,我们才回来的消息他们又从哪里知道的?”
傅染走到床边,见尤柚闷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哭声沉闷而压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还能有什么未来?”
“尤柚,别说傻话。”傅染喉间哽咽,双手按住中间拢起的地方,“这点挫折跟两年前的事简直不能比,你都走到今天了,那些痛是在你自己身上真正能感受到的,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傅染说了半天,尤柚这才松开攥紧被角的手,她爬起身抱住傅染,“姐,你要陪在我身边,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走下去了。他们都想逼死我……”
婶婶哭着去客厅给叔叔打电话。
没过多久,叔叔匆匆忙忙回到家里。
“为什么会这样?”叔叔神色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十指紧扯着自己的头发。
傅染安慰完尤柚走出房间,“叔叔,要是连你们都慌了神让尤柚怎么办?有名记者说李家当初给过我们两百万,这件事不用想肯定是他们放出来的风,李琛两年前无罪释放后你们带着尤柚出了国,他们这口气至今还憋在肚子里。”
“难道仅仅为出口气就要把我们逼成这样?”
尤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平静生活,别人只需要一根手指头便能搅乱。
李韵苓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沙发内,萧管家站在旁边,56寸LED电视播放最新新闻。
茶几上有几盘小吃,一杯清香的茉莉花摆在桌沿。
“萧管家,等周末你跟王叔去福利院一趟,多准备些这种小吃。”
“是,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
萧管家抬起头,“是少奶奶!”
李韵苓眼里一道厉色闪过,面容不悦。
“不,是傅染。”萧管家急忙改口。
新闻播放的是记者去尤家采访的报道,画面上傅染把大堆记者赶出家门,李韵苓端起茶杯,笑容带有不屑,“瞧瞧这半路千金到底不一样,幸亏没进我明家的门。”
“是,是。”萧管家在旁附和。
尤家人的惊恐失措看在李韵苓眼里,别样觉得舒心。
尤家的噩梦,才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