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青讶异:“你会手工课?”他撩起袖子:“这有什么难的。”
近段时间老师布置很多手工作业,她包里装着工具,下午准备去学校做的,几个人一组,创意什么的都会有突破,现在有这么个免费工,不用白不用。可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武双全的男人,剪个模版都不会,她要自己动手,人还抢过去非要自己干。睡了一大觉,她精神很好,心情不太爽地指挥免费劳工:“把这个和那块碎花布缝在一起!”缝在一起……章书傲捏着绣花针,对着碎花布头皮发麻,竹青青撅嘴抓过针线,十分鄙视他:“缝个针都不会,还做手工呢,你就吹吧!”他动也不动看着她,这个女人,怎么连生气的样子也这么惹人怜,沉默地甜蜜着,他抢过模板,十分献殷勤:“我帮你。”
接近黄昏,铁灰灯架亮着白炽光,桌上的茶还散发着香味,两人的轮廓渐渐模糊,照在窗户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竹箫箫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愣了愣,旁若无人往前走,丢了外套和包到沙发上,蹬掉鞋子躺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章书傲专心致志对付手里的东西,竹青青要从他手里接过,被他往后一闪,躲了过去。“逛了一天,累了。”竹箫箫交叠双手放在腹部,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声音闷闷的。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偌大的空间只有剪纸的声音,竹青青将废弃的卡纸丢进垃圾桶,叠起布匹,收起剪刀,挎上包包:“我先走了。”
章书傲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活:“别着急,先弄完这个。”她已经转身:“你要喜欢就留给你吧,那个对我没有用了。”他皱眉,停顿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说不要就不要,明儿怎么交作业?”她瘪瘪嘴,淡定地说:“不喜欢就不要了呗!”章书傲顿了顿,松开一只手拧她的鼻子:“这么薄情!”竹青青脸色微红,往后躲了躲,小声呛回去:“跟你学的!”
他笑了笑,手伸过她的腰,刚想抱一抱,躺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出声:“章书傲。”空气静止,气氛诡异,谁也没出声,片刻后就听竹箫箫似哀似怨地叹了一声:“我肚子疼!”竹青青早彻底腾出和他的距离,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沙发走过去:“怎么肚子疼,吃过药了?”
竹箫箫翻个身,面朝里:“不知道,疼死了!”竹青青默不作声已经走到门口,手刚碰上门把,就被章书傲擒住,他冷冷地看着她,又低头对沙发上的人说:“我们送你去医院。”人病了,又是她的妹妹,她总不能在这时候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一块儿上车。
竹箫箫的确不舒服,开副驾驶的门时还捂着肚子,章书傲递给她一杯水,又转身把自己的杯子交给坐在后排的竹青青,小姑娘没说话,对着他摆了摆手,他讪讪的,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默默转身过去开车。半路上迷糊的竹箫箫往后伸长手臂:“毯子给我吧,在你后面,我有点儿冷。”
竹青青的被奴性被激起,哦了一声,就扯开身后的毛毯递给竹箫箫,看她摊开盖着,又伸出纤纤玉手调低椅子,缩成一小团睡着,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几秒钟后那条绒毯下的细胳膊又伸出来,十分熟练地调高暖气的温度,再迅速缩回去,不用看也知道人进行这一连贯动作时,根本不需要睁开眼睛。那一刻竹青青忽然感到自己闯入了不该闯入的私人领地,她和他短短几个月的接触,怎么敌得过别人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一个人对某种特定环境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准确找到方向,应该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才会发生的事情吧。
她一下下捋着腿上的包包带子,用余光瞥斜上方那条绒毯一角的斑马纹。到医院时竹箫箫已经完全睡熟,章书傲开车门裹着毯子打横抱起她,再轻轻关上门,连竹青青也受影响,关车门的时候不敢太用力。医生诊断是肠炎,需要住院输液,竹青青跟在章书傲身后,就看他拎着各种单子熟练地去各个窗口缴费领药,后来他发现她像个跟屁虫,才挑眉让她去病床跟前守着,竹箫箫一直哼哼唧唧,若有似无地间断着呻吟,闭着眼睛头发都被汗打湿,脸色苍白,看上去特别可怜。
竹青青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守着她,主治医生和章书傲很熟,站在床前讨论她的情况,像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状况,医生走前特地低头瞅了瞅端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还疑惑且友好地冲她笑了笑。章书傲站在床前,给竹箫箫掖被子,她抓着他的手不松开,他就挨着床坐下守着,大概是累极了,她五六分钟后就睡着。
他轻轻抽调被握住的手,站起来带竹青青往外走:“饿了没,想吃什么?”竹青青关上门,慢步慢步地走:“你不在这守着,她醒来怎么办?”“医生护士都在,不用担心。”她没经大脑思考,本能反应:“我才不担心呢!”章书傲瞥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外面起了风,吹得大树东倒西歪,他脱掉外套往她身上披,小姑娘忽然就别扭了,使劲往后躲,搭了半块肩膀的衣服就那么直接掉在地上,两个人忽然都站住不动,她有些尴尬,刚想蹲□就被他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衣服。拍拍外套上的尘土,他稳了稳语气才开口:“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
她在风中涨红了脸,扬起头顺了顺发:“你心疼我妹妹,你就上去陪着,我都让你陪着了,你自己要下来,下来就为了专门教训我?”他看着她怒目圆睁,一双眼睛里充满冷淡,忽然觉得有些累,放低嗓子叫了声青青,竹青青没看他,紧了紧领子:“你上去吧,我自己能回。”
☆、第二十八章
竹义锋靠在躺椅上,额头冒汗脸色发白,竹青青一进家门就被吓坏了,爸爸爸爸地叫了着跑过来,梁雨薇端着水劝她,说竹义锋刚回到家,突然心脏不舒服,刚吃完药已经没什么大碍,接着抱怨竹箫箫无影无踪怎么也联系不上,还责怪她不懂事。她面对客厅的落地窗,看到章书傲的汽车还停在大门口,随手扯开窗帘遮住,这才转身看着梁雨薇:“箫箫肠炎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来得及说。”
梁雨薇焦急,匆匆忙忙回卧室换衣服:“上午在家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青青你在家照顾你爸,我去医院看看。”竹青青乖巧点头,给竹义锋顺顺毛毯,竹义锋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慈祥,她忽然很感动,记忆中没有父亲这个人,相认之后父亲也从没这么慈祥过,竹义锋伸出干瘪长满褶子的手,擦擦她的眼睛:“怎么又哭了,爸爸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不能总这么哭鼻子!”
她那颗玲珑心顿时就碎了,眼泪像断线珠子哗哗地流:“爸爸你不要这么说……”竹义锋拍着她的手,长长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最愧疚的就是你,青青你要听爸爸的话,我一大把年纪了,才能对你放心。”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频频点头。竹义锋沉默良久,带着疑惑开口问:“你怎么就不喜欢欧翔呢,爸爸想给你找个好人家,欧家和我是多年的朋友,我对他们是最放心。”
她心里咯噔跳一下,擦着眼泪没有接话,竹义锋观察她好半天,往下滑了身子,拍拍她的肩:“别这么紧张,爸爸不逼你,你最懂事,我很放心,箫箫这些年状态一直不好,还陷在阴影里没走出来,还是小孩子,也就随她去了。”
她半明白半糊涂地点头,心里软成一汪水,这一刻哪怕竹义锋提出任何要求,她也会点头答应,但是老爷子没再说什么,掩了毯子,开始闭目养神,点到即止这种行文向来只针对聪明人,竹义锋相信这敏感的小姑娘就是这种人。
一夜没怎么睡好,她隔天去医院时刚好碰上梁雨薇正给竹箫箫擦身子,一边擦一边埋怨:“你说你现在像什么样,吃喝拉撒全找他,被你爸知道了,有你受的!”竹箫箫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我爸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么?就你唠叨!”梁雨薇在盆里搓洗毛巾,一边搓一边叨:“我是越来越不懂你爸了,什么也不和我说,最近的他越来越奇怪。”
刚说到这里,嘭地一声,竹青青被身后的人连人带门一块儿撞进屋里,欧翔扯下墨镜,唧唧哇哇闹她:“你说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被点穴了还变傻了,挡人道儿了懂不懂?”她懒得理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欧翔笑嘻嘻冲到床前:“这段儿赶巧啊,大家伙儿都生病,下一个该轮着我了啊!”
梁雨薇用毛巾摔他的肩:“你这毛孩子,坏事尽往自己身上揽,哪有盼着生病的人!”他温柔无边地看着竹箫箫:“箫箫病了,我看着难受么,要不我现在冲个冷水澡,陪着你一块儿病得了,同甘共苦么!”竹箫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看上去明显心情变得不错。他抓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一边啃一边将脑袋往后转,瞧着坐在椅子上郁郁寡欢的小姑娘:“嘿!土老帽,我说你在这沉默个什么劲儿,病人需要鲜花笑颜知道么!”
梁雨薇啪啪打着他的背:“你别闹青青,她温柔的很,尽叫你们欺负了!”欧翔咬着咯嘣脆的红苹果:“我哪儿欺负她了,个土包子,谁稀罕!”竹箫箫板着脸不高兴:“你能不能安静点儿,一大早的吵死了。”他立即收了笑容,乖乖点头,想了想又转过脸:“哎!没点儿自觉性,笑脸给不上,买束鲜花儿总办得到吧,去!给爷买花儿去!看什么,说你呢!”
竹青青被他闹得不耐烦,气呼呼地站起来就往外冲,欧翔仍了苹果核骂骂咧咧站起来:“分得清白花儿黑花儿么,你个土老帽儿!”一边骂着一边跟了过去,却不知刚跟到门口,就被面对面站着的人堵住了去路。章书傲站在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