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一年初春的一天,宋湄见到了她的意外——赵青睿。
挺拔英俊的青年穿着那个年代少见的长风衣,一身学院气息,俊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的眼镜,镜片后是墨色的深瞳,一眼就看到了人的心底里。
他浅浅扬起嘴角,向她伸出右手来,“宋小姐,你好,我是赵青青的哥哥,我叫赵青睿。”
宋湄心下一迟疑,赵青睿急忙换了左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宋湄那时候虽不当红却心高气傲,鲜少与看不上眼的人交际,但是赵青睿却一下走到了她的心上,因为他那么迅速地换左手……
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习惯与人握手时伸出右手,可宋湄是左撇子。赵青睿那么迅速地一换手,绅士的风度一下就打动了宋湄。
在年近三十不该再像少女一样幻想的年纪里,宋湄这么多年,第一次编织起了少女的梦——她喜欢赵青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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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和赵青青合住在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赵青睿来了,宋湄腾出了自己的房间给赵青睿,自己和赵青青以及孩子挤在一间。
赵青睿刚来时,因为妹妹从不照顾孩子的问题和赵青青争吵不休,终于在第二个月,赵青青交出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给了顾家,拿着钱挥霍去了,基本不回来住。屋子里便只剩下赵青睿和宋湄两人了。
其实宋湄好奇过,赵青青这样的态度,赵青睿却一直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了很多种理由,只有一种她最愿意相信,因为她啊,因为她宋湄才留下的啊。
赵青青不在,照顾赵青睿的事就担在了宋湄身上。虽然赵青睿表示他不需要人照顾的,但是宋湄却笑着坚持要替好姐妹照顾她的哥哥。
赵青睿似乎是在国外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所以宋湄问他国外的生活时,他时常会陷入沉思中忘记回答,心事浓重。
宋湄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赵青睿的,他那么有才华,又绅士儒雅,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三流演员,她总是在仰望着赵青睿的。可是她真的喜欢他,她不愿意放弃,那些日子宋湄开始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叫他喜欢自己呢。
她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喜好,他的心思,天气一点点变暖,赵青睿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好。阳光灿烂的时候,宋湄拉着他出门一起买菜,回来做饭,或者骑着单车去公园,他都没拒绝。
宋湄就看到了希望,赵青睿在接受她呢!
因为赵青睿的到来,宋湄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那样的宁静祥和,不同于以往的追名逐利。赵青睿身上有一种傲然的气质,这种气质在某些程度上和宋湄很相似,不同的是,那时候宋湄的傲然只能是一个人的傲然,而赵青睿的傲然,却是可以叫人仰望他的傲然。
日渐熟悉后,他们的交谈也多了。他倒没觉得宋湄这样三流的演员有什么不好的,按赵青睿的说法,他们从事的行业都是艺术,只是宋湄的艺术是视觉艺术,表现的途径和媒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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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晚饭时,宋湄试探地问,“国外那么开放,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
他俊脸微红,轻咳了一声,“没有。”说罢他反问一句,“那你们呢,这行也比较开放吧。”
“我不一样!”明明是她先扯开的话题,却在被他反问时脸涨得通红,像个小姑娘似的被人误解就急着要辩解,丝毫不符合她那时的年纪。
爱情叫人变得幼稚,一点也不假。
见她着急的样子十分可爱,赵青睿忍不住笑了起来,竟伸出手来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急什么啊……”
宋湄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他自觉有些逾矩,收了手不好意思地转话题说,“吃饭吧。”
她抬手,摸着被捏红的鼻尖,火烫火烫的,她低头吃饭,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捏就捏呗,我又没不给……”
“嗯?”赵青睿抬眼看她,她咽了下口水说,“你、你不是说明天要去看展览吗?能带我一起去吗?”
“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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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睿不在家的时候,宋湄会打开她的房门,看一看赵青睿是如何住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就像看他是如何一点点住进她的心里一样。
赵青睿很小心地住着宋湄的屋子,简单的衣服总是叠得整整齐齐,床铺干净清爽,书桌上是他回国几个月陆续买的一些书,大多是艺术相关的。宋湄虽然看不太懂,却觉得赵青睿的书卷气真是太吸引她了。
宋湄想,自己家也是书香门第,演艺事业又如此不顺,不如她回家好了,然后和赵青睿走一样的路似乎也不错。姐姐大学好像念的就是艺术专业,没准可以叫她给自己辅导辅导……哦,不对,辅导的话……应该叫他给自己辅导。
赵青青偶尔回来一次,就会和赵青睿大吵一架。她摔门离开后,他只能生闷气。宋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买了几瓶酒回来。
那会立了秋,却还闷热得很,屋里吹着电扇也不凉快。宋湄就把啤酒放进冰箱冰镇了起来,到了晚上她拉着赵青睿去了屋顶的天台喝酒。
九点的时候,城市就一点点归为宁静,一家家挨个熄了灯,黢黑一片。湛蓝的夜幕里繁星璀璨,皓月当空,那月色照在赵青睿的眼里,明亮澄澈。
冰凉的啤酒喝下去,把烦闷一扫而空,他叹了一句,“要是你是我妹妹就好了……”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宋湄喝了一瓶酒,有些薄醉,胆子也大了几分,她抬手抚上他皱成一团的眉间,“我、我可不想做你妹妹……”
月光照在她白皙粉嫩的脸颊上,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像是能掐出水来一般。赵青睿从不沾烟酒,如今一喝便醉了,他勾起嘴角,一把握住她的手,那么柔软小巧,捏在掌心里,又烫又软,“镜湖水中月,耶溪女如雪。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绝……”
宋湄没听过这首诗,刚要问他是什么意思,却见眼前的赵青睿一点点放大,她唇上一热,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忘记了闭上眼睛,反而在惊讶中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那一晚月色溶溶,清辉遍地,宋湄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的唇轻轻离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说完笑了起来,然后晕乎乎地躺在了天台上。
宋湄轻摇了他一下,他却毫无反应。喝啤酒也能醉?宋湄忍不住笑了起来,躺在他身边,数着一颗颗星星,然后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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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台睡了一夜,两人都发了高烧,赵青睿更惨,高烧又转为了肺炎,住院住了一个多月。
出院时,已是金秋十月了,刚出院的赵青睿一回到家,就看到了赵青青在屋里歇斯底里的对着电话怒吼,像极了一个疯子。
她打电话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顾宏杰,她打电话也只有一件事,要钱。
毫无意外的,赵青睿又一次和她争吵了起来,这次吵得极凶,赵青青一怒之下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年轻人的火气总是大的,赵青睿也是真的恼了,怒气冲冲地收拾了箱子就走。
宋湄一路追着他下楼,“赵青睿,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既不是初见时的温柔儒雅,也不是熟悉后的内敛羞涩,更不是那一夜的深情款款。此时的他,眉目清冷,连话都是冰冷的,插在宋湄的心头,凉到了骨髓里。
他说,“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喜欢你。”
“可是那晚……”
“对不起,我喝醉了。你……保重。”
他转身离开,丢给宋湄这样一句极绝情的话,可是宋湄不信,她怎么相信呢?
明明第一眼见到自己时,他的眼里亮起了惊喜的光,她记得那样的眼神,她也认识那样的眼神,因为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赵青睿的,所以她坚信,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他是因为和赵青青吵架,才怄气离开的,他一定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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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青身无分文了,又在顾宏杰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拉着宋湄要喝酒。宋湄因为赵青睿的事恼了她不肯去。
“你喜欢我哥啊……”赵青青揶揄道,“那我是你小姑子啊,你干嘛不听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宋湄没好气地推开她,“赵青青,我不会再和你一样胡闹了。”
“哎哟哎哟……”赵青青捏起宋湄气鼓鼓的脸蛋,“你还认真了,真要做我大嫂啊。那行啊,你先陪我喝酒,反正我哥在气头上,这会也不会回来的。他啊,是心软的,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
宋湄其实心情也挺糟糕的,她有点沮丧,即便是赵青睿口是心非,可他也没有因为自己而留下,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那么深吧。
那时的宋湄想过各种各样的未来,有赵青睿回来了,有她回到了家里,还有她跟着赵青睿一起出了国,过起平淡而甜蜜的生活,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有一种是在酒吧买醉后,就此失身于陌生人。再后来,她怀孕,她生下了那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
赵青睿没有像赵青青说得那样心软,他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其实也许他回来了,宋湄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在她的内心,赵青睿是那样高不可攀的人,曾经的她都配不上,更何况是她现在这样残花败柳之身呢。
她不是觉得连凯就不如赵青睿,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抹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赵青睿是她宋湄的白月光,这一点论谁都比不了。
甘愿的出生对宋湄来说,除了意料之外,还有恨,她知道,她再也等不来赵青睿了。她何尝不希望这个孩子是自己和赵青睿生的呢?如果真的是他的,她一定会好好爱着这个孩子,就像爱他一样。
但是不是啊,因为不是,所以她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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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连乔进了她的卧室,环抱着宋湄,小脑袋搭在她肩上,“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私,甘愿是我的姐姐……是吗?”几天下来她回想着自己做的事,觉得有点过分了。
“连乔,人总是自私的。”宋湄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谁都不可能无私,你不要郁闷了……”
“那妈妈,你真的一点也不爱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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