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沉寂下来,她看见他平静莫测的面容和毫无波澜的眼眸。
“湛霄!”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让她一瞬间感到一阵空荡荡的茫然和无措。
湛霄转眸望向怀王,抱拳行礼道:“多谢王爷仗义相助,王爷今日之恩,慕某铭记于心。”
怀王锦袍染血却神色轩然,朗朗回礼道:“我与雪丹同涉险境,自然要守望相助,谈不上一个谢字。要谢也是该我谢慕兄才对。”
湛霄勾了勾唇角,缓缓道:“总之,今日之事慕某记下了。”
怀王还要再言,月晏等人已陆陆续续赶了出来。
“卑职保护大人不利,请侯爷责罚。”月晏拜倒在地。
湛霄道:“你且起来,先带伤者回营医治。然后再好好向我回禀今日之事。”
月晏领命起身。身边不少人都受伤不轻,怀王的一名护卫更是已经昏迷。跟随湛霄而来的卫士上前为他们包扎敷药、喂下暂时压制毒性的清心丸。
众人带着伤员策马回营。到了营口,怀王向湛霄、归旋告辞:“慕兄、楚贤弟,我们在此别过,偃修先行一步。”
两人抱拳还礼:“再会。”
怀王对归旋微微一笑,一拨马首带着侍从朝自己营帐的方向绝尘而去。
湛霄、归旋默默驱马朝营帐而去。
归旋看着前方马背上的挺拔颀长背影,看着他不动如山的宽阔肩膀,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到了营房,等在帐前的铭剑匆匆上前,“侯爷,皇上有事急召。”
湛霄回头对归旋道:“你先进去吧。”
归旋一语不发地走帐内。
湛霄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回过头神色漠然地对铭剑说:“你就守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作者有话要说:
☆、浴红衣
归旋等了许久湛霄也没有回来。她打量自己一下,只见身上的衣服还满是泥土和划痕,下摆处还有斑斑血迹。她素来爱洁,如果衣衫染污必定会立时换去,可这样一身带着腥恶蛇血的衣服她居然穿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心思去换。
她一直沉浸在他那一刻的目光里。
明明还是白日,却只让人感到天淡夜凉月光如雪。
那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湛霄,就像……就像高高在上、无悲无喜的神。
某些已经被淡忘的记忆不知不觉浮了上来:原来她曾和他那么生疏过,即便她再想了解,也觉得难以琢磨;即便她再想接近,也无法挪动骄傲的脚步;即便她再想得到一个拥抱,可他给她的永远是不远不近的笑容。
真可怕不是吗?她不敢相信那一切居然真的发生过。
她渐渐定下了决心,站起身想了想先取了衣物去了旁边有温泉的大帐。
到那大帐内的铜镜中一瞧,她方才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脸颊颈上都满是血迹。她赶忙取了些水洗了,然后又脱了衣衫、散开了发、走进温泉池中。
一进入温热的池水中她便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四肢百骸的血脉瞬间被温柔的水流包裹住,真是温暖极了,真是舒服极了。
莫名的倦意袭来,她阖上眸,半梦半醒,直到一阵凉风拂进,一个修长优雅的身影掀帘走了进来。
***
两人静静对视着,中间隔着袅袅氤氲的薄白雾气,她的长发飘浮在水中,如绝美的水墨云烟。岸上的人潇潇而立,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波光流动的池水里,明明触手可及,却说不出的高贵夺人,也说不出的遥不可及。
“阿旋,过来。”他开口道,深邃的眼眸盯着她,神色不明,
归旋顿了顿,游过去。
“再过来些。”
她又过去些。
最后是缓慢的命令,“站起来。”
她愣了楞,咬了咬唇,沿着他的腿缓缓地站起来……他不带情绪的眼眸渐渐变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幽芒闪过。她的眼神也变了,烟波如水的眼睛里燃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羞恼。
她愿意取悦他,可不是这种时候、这种情形、这个样子去讨好他!
“满意你所看到的?”她冷声问。
他优雅迷人的嘴角缓缓扬起,“当然。”
她扭头欲走,却被他拦腰抱起。
“放开我、你让开!”胸口的怒意爆炸了。
他抱着她走进水中,衣衫尽湿,“别动了,冷不冷?”冷漠的声音终于带上几分温泉般的暖流,却让她更加委屈,“走开,不要,你走开……”
他将她放下,却握住她的腰,托起,低头含住那颗坠在她胸口的水珠,她推他,他便去吻如玉的柔荑。
水下的腿被慢慢分开半强迫半诱哄地缠在他强健劲瘦的腰上,他在下面摸她,喘息着,胸膛间辐出的热力几乎将她焚化。
“不、不要,我们说清楚了再说!”她挣扎着,几乎被他弄得快哭出来。
可男人却已经陷入火烫的欲。望里,他必须进去、必须感受、必须占有,他把她压在池壁上,咬着她胸口上的红梅;一只手托起她的臀,另一只手释放出巨物霸道地从下面硬生生挤进去,她委屈地哭起来,不知是为了他的蛮横,还是这一刻真真切切的热度和亲密。
他边动着边忍声道:“别哭;阿旋;让我舒服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被他弄得酥麻无力浑身发颤,心里的委屈却越来越难忍越来越放大,“……你、你就只想要这个……你为什么那样对我?我知道我让人生气,我不该不跟着你,结果惹了这么大麻烦……可、可我差点都死了……你为什么问都不问我……”
他停下来,静静看着她,深黑的眼眸里原本燃着滚烫的热,现在却慢慢冷成一片空洞的冰。“是,你差点死了。我亲眼看着。”
他不清楚若不是他正好提前离开御围往这边赶来结果会是怎样?
或许连亲眼看着她遇险的机会都没有!
“你知道我看着你差一点葬身蛇腹是什么感觉?你知道我看着你满身满脸的血是什么感觉?你知道我看着你……躲在另一个男人身后怀里是什么感觉?”
归旋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地说:“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所以别难过了,阿旋,我不是想让你伤心。”
“湛霄哥哥……”她紧紧抱住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担心。”
他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温柔地说:“傻瓜,你有什么错?是我太大意让你遇险。”
“不是……”谁会想到围场之内会有那么多毒物?怎么能怪他?
可现在这个时候还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干什么呢?
于是她闭上了嘴,抬头将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
他没有动。
然后她缓缓解开他的腰带,衣衫一件一件褪尽。
他笑起来,低头望着她,“傻瓜,你伤心成这样子我哪有什么心思做?”
“谁说要做了?就这样抱着,挺好的。”说完她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湛霄无奈由她抱着。
过了一会,她翻了个身,头靠在他肩上,仰面忽然看见头顶星星点点极细小的阴影,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极小的细孔,“这大帐的顶是怎么回事?”
“这帐顶是由细竹编成,即可遮挡又可透气,我可不想有一日大家忽然发现靖南侯和夫人洗鸳鸯浴洗死在大帐之内。”
她“噗嗤”笑了起来,“若是下雪了多好?这里面会不会也飘起小雪?”
“……这个应该不会。”
真是个没情趣的人,破坏她的想象。
“好了,你也别泡太久了,咱们出去吧。”说着他站起了身。
她却拉住他的手,仰头望着他,“湛霄,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再闷在心里了。”
他默然。很小的时候他便知道身为男子要顶天立地,要言少行多、要担当一切。
那些开心、愉悦、轻松的事情他当然愿意对她说,可那些压抑沉重的负担、那些难堪焦躁的情绪又何须告诉她?
她的手紧了紧,眼睛里涌动着一种陌生而脆弱的情绪,“我不怕担心、不怕难过、也不怕你发脾气,只怕猜不透你的心思。湛霄哥哥,我真的很怕像方才那样,虽然你没说我也没骂我,可我觉得你很远……我不想再那样了,好像抓不住你、会随时失去你一样。”
“……好,我知道了。”他缓缓道,然后把她从池中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分
帐内,一灯如豆。
归旋安静地睡着,一人坐在床沿,身影正好将照在她脸色的灯光挡住。她沉在阴影中的容颜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只有得偿所愿的恬静和安然。那人伸出干净匀长的手指轻轻从她阖起的眼睫顶端一一划过,一根一根地数。忽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停住手、站起身,缓缓将桌上的烛火按灭。
慕湛霄掀帘出帐,月晏铭剑正静静等在帐外。
几人来到离大帐稍远之处,慕湛霄负手而立,修长的背影融入黑暗的夜色里,犹如一座坚毅冷峭的山。
铭剑上前一步道:“侯爷,没有查出明显的线索。”
“那么多异蛇从来没人发觉过?”
“没有。今早驱围的士兵和管围大臣都已经审问过了,该动刑的都动了刑,全部口径一致,那座山地处偏僻,少有野兽,他们每次合围只是匆匆掠过,从未见过枯木金环。”
湛霄回头看向月晏:“你呢?”
月晏道:“今早我一路之上留意观察,并未发觉有人跟踪。而当时我们所停之处乃夫人兴之所至随意停下,事先并无商量。”
“这么说,这件事是个巧合?围场地广林密、少有人烟,毒物找到可趁之机便在此繁衍,结果被你们碰巧遇到。”
月晏垂下眼眸,“月晏不敢下此结论。”
湛霄冷冷一哼,“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如此多的稀世异蛇,不像野生,倒想是人为圈养。据闻西泯金氏一族善于驱蛇,铭剑,你明日亲自去西泯一趟。”
铭剑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