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教养嬷嬷过去,可听闻楚归旋性子甚是桀骜不逊,也不知送过去她会是个什么反应,于是索性做罢。
可此刻见归旋清丽庄雅、风姿绰约,举止神色间甚为恭顺有礼,言语虽有些鲁莽却也不失质朴可爱,这么瞧着这儿媳倒也不像个不通情理的,只是这容貌也委实太过美丽了些,难免让人……想到这里,廖夫人不禁又看了儿子一眼,只见儿子一如往常般神色温和目光清正,并无半分魂不守舍、为色所迷的迹象。廖夫人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不忙,待会人到齐了再奉茶,罗嬷嬷会提点你。”
不多时,亲戚们便纷纷过来了,归旋一一上前见礼。侯府人丁简单,老侯爷只有两位庶弟 ,皆依傍侯府比邻而居。今日一大早两房的家眷便携了子女过来,大厅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一片欢声笑语。另外徐夫人也早早带了女儿菱佩过来,于湛霄、归旋见礼。
说起这位徐夫人倒有些意思,她是老侯爷的侧室,按理只当称姨娘,可她本是正经官家出生的小姐,而且嘉元之乱平息后,侯府阖府受封,廖夫人封了一品诰命,而这位徐夫人居然也被封了个六品安人,所以侯府上下也称她一声“徐夫人”。
徐夫人轻轻推了推女儿,温柔笑道:“你念叨了一晚上要见新嫂嫂,现在还不快些去过见过哥哥嫂嫂。”
小姑娘正瞧着美丽绝伦的新嫂子发呆,被娘亲一说不禁有些扭捏,红红小脸脆生生叫了一声:“哥哥、嫂嫂。”
众人皆笑。
归旋看着徐夫人脸上温婉和悦的笑容,目光略微凝了凝,随即低头对着那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微微笑道:“菱佩真乖。”
说着递给小姑娘一个包了金锞子红包。
徐夫人忙上前推辞。
归旋和声道:“徐姨娘勿推,应当的。”
徐夫人脸上温婉的笑容不禁僵了僵,归旋暗暗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红包放到菱佩手上,目光清澈地对徐夫人一笑,转身回到廖夫人身边。
厅内的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不过待到归旋正正式式向公婆敬茶,那点尴尬便烟消云散了。
归旋一举一动莫不优雅恭顺,显见得是用了心的。待再抬起头来,只见廖夫人看向她的笑容似乎又和蔼可亲了两分。
她想她是做对了。
侯爷和廖夫人赠了她两柄玉如意和一对极品翡翠玉镯,其余各房长辈也皆有赠礼。
众人叙了会话,接着便是开宗祠入族谱,归旋又是一通跪拜。待全套都做完了,方腰酸背痛地随众人回了畅枫园。
此时已到用膳时间,男女分开两厅,归旋本想好好表现表现;伺候婆婆用饭,不料廖夫人见她回来,立时眉目含笑招呼道:“归旋快些过来坐下,忙了一天定然饿了,过来陪我用饭。”
归旋想了想,走过去扶着廖夫人入座。
要表现不急在一时,有时候过犹不及。
***
归旋吃完了饭辞别众人出门,慕湛霄业已在庭院等候。归旋瞧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恨不得立时奔过去,不过她还是克制着,眉眼微垂、神态恭顺、不疾不徐地缓缓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她抬起头压着声音小声问:“湛霄哥哥,我今儿表现得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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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
归旋和湛霄并肩走在紫藤覆盖的曲廊之下。
湛霄道:“阿旋今日表现甚好。”
归旋挽唇笑道:“那是自然。”
“姨娘一词有些过于刻意。”
归旋扬起的唇角不禁一僵。
湛霄眼中却浮起漫漫笑意,“……不过用得甚为有趣。”
“……”
原来沉稳老成的少侯爷也是个爱看热闹的!这位徐夫人素来对上恭顺、对下宽厚,加上娴淑能干、知书达理,多年来一直协助体弱多病的廖夫人料理内事,深得得阖府上下敬重,只怕已经很长时间没被人这么直突突的打脸了。不过归旋就不信她就真能讨得人人欢喜。
归旋不解地问:“这位徐夫人再得宠也不至于封她为命妇吧?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难道老侯爷就一点都不顾及婆婆和你?
湛霄答道:“是母亲求父亲为她请封的。”
“啊?!”
“母亲怜惜她多年操劳,加之她幼弟老父接连意外亡故,徐氏忧伤成疾,母亲便求父亲替她讨个封赏以慰其心。”
归旋简直不知该说自己这个婆婆什么好?她贤良淑德替情敌讨封倒也罢了,更离谱的是,后来在她病重之时,她老人家权衡来权衡去最后竟决定将家事暂时交由徐夫人代理,而不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
这位徐夫人果然不负众望将侯府上下料理的井井有条,只不过没少给她这位少侯夫人暗地里下绊子……毕竟徐氏只是代理,等到归旋年纪再长些,侯府的内事便再也没有理由让一个妾管理——除非她这个正经儿媳实在是太过荒唐不堪托付。
尽管上一世归旋与婆婆的关系不睦到极点,不过从心底讲,她并不如何讨厌廖夫人。她知道廖夫人实际是一个品性端方的人,虽然不喜欢自己,却并不曾刻意地为难过她,而将家事托付于徐氏,也不过是无奈之下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作为一个女人,她相信婆母再怎么宽宏大量也不会真心喜爱一个分享自己丈夫的女人,只不过上一世她实在是让人太过失望,廖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家事就这么交付于她,而宁可交给一个让她心有芥蒂的女人。
徐夫人再能干,也不过是个贵妾,绝不敢太过妄为,而且老侯爷和少侯皆不是昏聩糊涂之人,有他们压着,徐夫人只会殚精竭虑的好好表现,以图将手中的权益掌握得更加长久一些。
归旋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她便是毁在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而归根究源,一切便从这位徐夫人开始!所以,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她小人得志!
一切都要回归正途和正统。
湛霄见她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沉敛和凝重,不禁心中讶然,“阿旋,你在想什么?”
她回眸一笑,脸上的沉重顿时褪去,一瞬间,又变回成那个倬约可爱的女孩子,“我在想我该叫你什么好?老叫湛霄哥哥也不像话,要不叫侯爷?相公?夫君……”
归旋边说边自个摇头。慕湛霄垂眸一笑,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一下子愣住了,人也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才起步缓缓随他往前走。
后面远远跟着的铭剑可人也停了下来,顿了顿,放慢脚步,将距离和他们隔得更加远些。
***
“湛霄哥哥,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吧。”安静无声的楚归旋忽然道。
“哪里?”
归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他带到了一处地方。
慕湛霄抬头看着眼前的佛堂不禁哑然失笑,“这儿?阿旋,我不知道你还这般虔诚。”
归旋静静地说:“湛霄哥哥,你随我一起进去叩谢佛祖。”
一瞬间,她清澈如水目光内似有繁复不尽的泪光,慕湛霄不禁微微一怔。
两人走进佛堂,高高在上的佛祖依旧眉目庄严、无喜无怒。
归旋在佛前跪下,耳边隐隐响起那夜遥远的雷电轰鸣,以及一个女人撑霆裂月般凄凌的声音:“……善恶若当真有报,求佛祖昭彰天理、惩恶扬善,让南候无恙,让冤魂复生,让归旋承大道因果之罚……尝遍七苦尽受终伐,绝无怨由!”
楚归旋在佛前未许一愿,深深三叩,起身随丈夫走出佛堂。
***
次日天亮便醒,湛霄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起身收拾停当,回首看了一眼淡霞烟纱帐内的身影,目光不禁顿了顿。
那女郎睡得甚不老实,夜里就便爱踢被,现在居然把被子整团抱在了怀里,修长曼妙的腿全部露出来压在锦被之上,她睡得倒是香甜,不过雪样的肌肤、红色的鸳被,娇美得却格外刺目。
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去湛明居取了承影剑。
剑若龙吟,有影无形,似电掣风驰、似万钧雷霆,又似漫天的云雾轻笼、婵娟春媚。
心神渐敛,收了剑势,转身见有人已笑靥如花地站在身后,微微扬眉瞧着他,摇了摇手里擦汗的巾子。
湛霄笑笑,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巾子拭了拭额上的汗。
归旋瞧着他心中止不住地欢喜,若不是时刻告诫自己稳重、端庄,她恨不得立刻就化身为狼扑了过去,想起昨夜的温存,她不禁心头一烫,定了定神问:“要练剑在香初居练不成啊?何必一大早跑到这里?”
湛霄道:“那边是洞房,三日之内不宜动兵器。”
归旋叹气,“侯爷真是个劳碌命,日日行军练兵,好容易休息几天结果还要自个早起操练,当真是无趣之极!”
湛霄不禁失笑,“夫人教训的是。”
归旋也“噗嗤”笑了出来,薄曦中明亮的眼睛犹如永不坠落的星子,她柔声道:“你练剑也练饿啦,我让人就把早饭摆在了湖边的亭子里,咱们就在那边吃饭吧。”
***
渔隐亭三面环水,碧荷环绕,此时荷花未开,只有轻盈晨曦和徐风笼罩着点点圆叶,一只蜻蜓立在栏杆上,薄翅腻烟光。亭中桌上摆了几样早膳,不多,但极精致。一咸一甜两粥,几样开胃小菜,还有些面点,以及一盘清晨刚才从树上采摘下的樱桃。樱桃用泉水洗净了,越发新鲜多汁、红若玛瑙,归旋拈起一口一个,入口甘甜中带着微酸,清爽极了。
湛霄盛了一碗莲子玫瑰粥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薄荷鲜鱼粥慢慢吃起来。
归旋夹起一块千层酥饼递给他,“尝尝这个,杜嬷嬷的绝活,名叫‘香掉牙’,待我学会了明日做给婆婆吃。”
湛霄尝了一口问:“你一日便可学会?”
归旋顿了顿,“……先送过去,再补学。”
湛霄摇头而笑,归旋板脸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