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颓然长叹:“以第一团三营,第六团一营为后卫。全军南撤!自己的伤员都要带走,北军的伤员给他们包扎好,放在薛城镇里等他们的人接收……咱们走!”他喃喃的又重复了一句:“咱们走!”
到中流激水,浪遏飞舟啊。
吴佩孚带着满身的征尘硝烟,冲进了设在陶庄的二十镇陆锦支队的司令部。他只抢回来一个营长萧耀南,五百精兵只剩下了一百多人。才冲进屋子里,他就把手枪掏了出来,几个手下已经红了眼的护兵将门口正欲阻止他的卫兵推开,手枪都顶到他们头上了。
“陆文山!你为什么按兵不动?你们二十镇都是一帮北洋的蠹虫!滦州闹得还不够,现在又断送咱们第三镇的精锐?老子拼着今天把你打死抵命,也要给咱们弟兄讨个公道!”
陆锦是个三十多岁的直隶汉子,当年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员。一脸精明相。看着吴佩孚拿着手枪朝他比划,坐在那里只有苦笑。
他旁边一个人沉声道:“子玉,你闹什么玩意儿?不让陆支队发起进攻,是我的主意!”
吴佩孚眼睛里面只有陆锦,哪关心到他旁边的人。听到发话,才大瞪着眼睛朝旁边看去。那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清痩中年,留着小胡子。穿着军衣也敞着怀,下面是条中式的老棉裤。歪在那里抱着一个茶捂子,也目光严厉的看着他。
“王……王总统……”
这人可是北洋三杰中排名第一的人物,王士珍王聘卿!袁世凯京汉路上的主力要段祺瑞统带,冯国璋又要留在北京稳定禁卫军和第一镇的军心。这津浦路上只有将这个一向不太爱做事的王聘卿拉了出来坐镇。他在北洋是何等的身份地位。吴佩孚再心高气傲也不敢冲他发作。
“王总统,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我们夜间奔袭大占上风。只要陆文山按照事先约定的配合发起攻击,我们就能全歼薛城的南军!就算他不发起攻击,咱们十一标在薛城打那么惨,他稍有人心,也该接应一下!我们退出来,丢了多少弟兄的性命?十一标两个营管带,五个队官。带伤的就回来了两个!请王总统给咱们十一标伸冤!”
吴佩孚红着眼睛又看看陆文山,喘着粗气就等个说法。
王士珍啪的一拍桌子:“你们在前面还听不听宫保的指挥了?在济南怎么说的,打下枣庄薛城咱们就收住脚。你是标统,陆文山是支队长,你凭什么命令他?咱们北洋还有没有纪律了?十二标张学颜,人家为什么就做的那么好?很少的伤亡拿下枣庄,按照命令就地据守。哪象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人物?听到你小子在陶庄打得那么拼命,害得我连夜的赶过来,还是迟了一步!”
他平了平气,换了个温和的腔调:“陆文山我一来就说过他了。不该陪你小子胡闹!要建功立业不是这么个打法。你们脑子里还是没有全局。十一标能打不假,但是咱们北洋不要这样的骄兵悍将!让你们在薛城吃个苦头,也是我的意思。曹仲珊那里我会去交代。就是要你们知道,什么事情都得按照宫保大人的意图来……”
他看了陆文山一眼,随意的问道:“十一标的帮统是不是王学伯那小子?以前在北洋武备学堂成绩很是不错啊。”
陆锦陪笑道:“王总统好记性,就是王学伯。他还兼任三营的管带。”
吴佩孚心里一沉,自己向来耿介。在北洋军中带兵打仗都特立独行。并不为上官们所喜爱。这次忍心牺牲他十一标一半的实力,再给他个好看。这些人真是做得出来。
王士珍哼了一声:“反正我久矣不带兵,这些得罪人的事情我也不怕做。我就替曹仲珊做个主。子玉,你暂时交卸十一标的标统职务。先闭门思过。王学伯暂代十一标标统职务……。”
吴佩孚顿时觉得血都冲到了头顶。最后身体晃了一下,僵硬的朝王士珍敬了个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陆锦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唏嘘的样子。勉强替他分辨道:“子玉还是很能打的……”
王士珍断然道:“我这就是挫磨他一下,玉不琢不成器。他自己也应该懂这个道理。我们这次守在津浦路上。就是要按宫保的既定意图行事。谁要乱来,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他看了陆锦一眼,叹了口气:“文山,你也是老人了,怎么就不明白宫保的心思呢?我们和雨辰的部队拼个你死我活,对南京的民党那是最大的好消息。现在大家收手,那是再好不过。下面就看宫保怎么运筹这个局面吧。”
何燧和张兆辰两部终于和北军完全脱离了接触。平安的撤退到了台儿庄一线。和林述庆部会合。北军仍然控制在薛城枣庄一线,没有追击的意思。
此次北上,第一师阵亡官兵六百七十余员名,受伤九百余员名。重武器损失近半。杀伤敌军与自己损失几乎相当。第一师和北洋最精锐的部队碰撞后的结果,勉强保住了平手。
在张季直背后的穿针引线下,袁世凯通过前线的王士珍和雨辰秘密停火。停火分界线在台儿庄一线。雨辰部承诺在南北全面和平后,撤出山东地境。
对于第一师来说,辛亥革命当中的军事行动,就此完全告终。
第二卷 经营江北
第一章 和袁世凯的大交易
在徐州站的夜色里,一列火车慢慢的进了站台。现在在整个津浦路的南段,运行的火车头全部都被雨辰的第一师控制着。在南京临时政府负责交通部实际业务的次长于右任几次发文要求雨辰将这些车头车皮和路款收入交部。雨辰都以北伐军事行动紧急,火车全部在做军事运输用途,也无分文路款收入搪塞了回去。
杨度坐在加挂的花车上面,只是打量着外面的景色。天色黑得很。只有几盏路灯照耀。在这微弱的光芒里,就看见第一师的士兵背对着这节车皮。站得笔直的警戒着。
他对面的张季直朝他笑道:“皙子老弟,第一师的兵士如何?在山东前线,可是和蔚亭的精锐第三镇打得不分上下啊。大江以南,现在就这个部队名声最高啦。”
杨度微笑道:“那还不是季老的武力?季老现在有这二万强兵为靠,东南大局,稍有变动,谁不要看您的眼色?当初季老在当时起伏那么多人物中慧眼识拔雨辰,的确是眼光长远得很。”
张季直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但很好的掩饰了下去。现在这个局面。南方临时政府已经基本稳住了阵脚,同盟会的干部占据了各部要津,他虽然是工商总长,但是所有职权都被次长揽走。虽然在参议会他们立宪派人物占了优势,但是在目前这个局势。除了能对临时政府的行为捣捣乱,喝喝倒彩,也没太大的用处。
他虽然总是自谦年老,但是也是自视极高的人物。清末政潮,此老从来不甘于人后。眼见着杨度说得客气。其实暗暗讽刺江浙立宪派在这段时间上下奔忙,结果没在临时政府捞着什么好处。不由得心下有点觉得这个老弟说话太不顾情面。
他微笑道:“皙子,你太高抬我这个老头子了。眼见清室退位就在眼前。南北合流大势所趋。这天下只是你们呢。老头子回南通继续做我的实业去。常享各位大贤创立的太平盛世。这有何不好?”
杨度只是笑笑,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这次他是代表袁世凯,秘密前来徐州和雨辰商谈一些事情的。他是强烈向袁世凯建议。将雨辰收为羽翼,在今后会大有用处。他背后的张季直的势力,在用来对付南方,也绝对是可以当作盟友的人物。
每次当他在运筹这些人物势力的时候,就觉得整个中国仿佛缩小成一个巨大的沙盘放在他的面前。由他安排摆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
至于雨辰,又能给他什么惊喜呢?
这列火车上除了杨度和张季直,还有从上海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的邓肯和他的一个朋友,带着一队制造局的卫兵跟车而来。火车才一停,他就跑到前面的平板车皮上。钻到雨布下面看他的宝贝去了。
白斯文态度恭谨的走上了花车,两辆马车一直停到了站台前面。张季直看雨辰的这个卫队长过来,自己先起了身:“皙子老弟,雨辰他身上伤还没好,所以不能来亲自迎接你。这位白队长是他的心腹。有他来迎侯,也是最秘密不过。我先代雨辰向你告个罪啦。”
杨度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将帽子合在头上。一摇三摆的走下了花车。车站上还有很深的积雪,他的京样厚底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他并没有马上上车,就在雪地里信步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白斯文跟在他的身后,急得微微有点冒汗,来迎接前师长就交代了,要是走漏了风声,可是要他的脑袋的!
杨度站定了,斜睨了焦急但是还不敢多说话的白斯文一眼。要笑不笑的哼了一声,低头上了马车。白斯文长喘一口大气。火急的向卫队士兵充当的车夫吩咐:“快!青年会医院师部!”
当杨度赶到青年会医院的时候,第一师的参谋长吴采已经在门口迎侯他了。这个还很年轻的参谋长蓄起了小胡子。举止既稳重又显得有点威严。杨度在心里回忆这个参谋长的资料。“吴采,字念荪。光绪十九年生人。两江武备学堂第三名毕业。初任第三十三标一营左队司务长。后升队官。宣统三年被雨辰网罗。现任江苏陆军第一师参谋长。为人稳重,敢任艰巨。颇耐细务。在第一师隐隐为雨辰之下第二号人物……”
看着吴采笑脸迎上,他也微笑着拱拱手。两人都没说什么客气话,吴采就将几人迎进了雨辰养病的房间。门一推开,就看见雨辰半躺在床上。气色看起来很是不错。一个体形线条优美的小护士正在他的旁边收拾着换下来的纱布。看到他们进来,那小护士只朝吴采笑笑示意,就低头走了出去。
雨辰也同样的打量着杨度,这人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眉眼灵动,举止潇洒自若。穿着一身长衫,加了一件狐皮坎肩。笑容非常的温文。张季直跟在他的身后,比起来就显得苍老衰颓多了。
雨辰看着他:“这就是名动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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