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排长站了起来,骂了声脏话,带着十几个弟兄就冲了上去。但是没冲出去几步,他就带头被打倒,冲力带着他的身体高高飞起,摔在了地上。其他士兵也有伤亡。
雨辰痛苦的闭上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看到流血死人。他并不害怕,只是想着那个排长。他是吴采带来的,有一双温和的眼睛和腼腆的笑容,不大会说话。却在今天毅然的带头扑了上去,也牺牲在这里。
所有步枪都开火了,打得对面洋灰楼房溅出许多点的星火。但是对面的机枪火力仍然象无穷无尽一样。马克沁机枪发射时特有的铜音就象敲打在每个人心里。
何燧在雨辰身边一把扯开领口,支起身子就想冲上去。雨辰忙按住他:“等无病上来!不要硬冲!这么猛的火力,是冲不上去的!”
后面一阵响动,陈河山和十几个弟兄每人拎着两桶煤油连滚带爬的匍匐到雨辰这里来。他的军官帽被打了一个枪眼,却毫不在乎的冲雨辰笑笑:“这里果然有个洋油铺子,咱们把铺面砸开,老板不仅不生气,还白送了咱们这二十来桶洋油,可赚到了。”
何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红着眼睛看着对面。雨辰把他一拉,和陈河山三个人趴在一起:“咱们只有步枪,肯定是打不开这个洋灰大楼的。放起火来,他们就怕了。无病,你在这里组织咱们的步枪火力封锁敌人的火力,我和灼然各带十个人从两侧绕上去,放火烧他妈的!”
陈山河虽然在枪声里只听了个断断续续,但是一下就鼓起了眼睛,秀气的俊脸都气歪了过来:“凭什么要我在后面组织火力?你是最高官长,你留在后面,我和灼然上去。”
何燧谁的意见都不同意:“一个是最高官长,一个是三代单传,都不行。张雄夫那小子在,他一向亡命,我和他一起上去。”
雨辰想想,点头道:“就这么决定,我们没时间多讨论了,无病,这是命令!”
雨辰爬到前面,命令士兵们先停火,他大声道:“等会听我命令,大家就齐放!要整齐,对准敌人的枪眼。把他们给封死!”他拽过一个死去士兵的步枪,拉开栓看看,还有三粒子弹。啪的又顶上了枪栓。后面何燧和张雄夫已经挑好了敢死队员,运动到了两翼。
雨辰歪过头来瞄准,大声发令:“放!”枪口火焰跳动,一下晃花了他的眼睛。枪托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阵巨痛。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只是一声声的命令放,直到自己的子弹发射完。
眼睛在模糊中就看到两翼的人影朝上运动,他紧张得浑身是汗,口中不停的叫着放放放。自己这边步枪的响声早乱成了一片。也许是夜间,这个洋灰楼毕竟不是军事要塞,视线有限,两边运动上去的士兵将洋油堆在了楼下,掉头就往回跑。雨辰这时眼睛视力也恢复过来了,赫然就发现陈山河这小子跑在最后面!
敌人终于看到了他们,一阵弹雨斜射过来,陈山河仆的就倒在了地上。雨辰在那里拍地大叫:“无病!”
等敌人的火力转过去,就看见陈山河一下跳了起来,几个大步就窜到我们这里趴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看他受伤没有。那边的煤油桶已经被士兵们用步枪打燃。轰的两声巨大的爆响,火顿时烧成了一片。洋灰楼里面一阵的惊呼乱叫,火力顿时弱了下去。
一支队这边也没什么办法了,刚才一阵猛射,步枪子弹几乎都打光了。只有瞪着眼看着。没过多少功夫,烟熏火燎的洋灰楼里伸出了一面白旗,还有湖南口音的叫声:“不要打枪放火了,王管带已经从后门跑啦!我们投降!”
一百多个穿着号褂和内衣的沪军营士兵空着手,抱着头从大门里跑了出来,跪在楼前没火的空地上,脸上熏得漆黑。害怕的看着那些欢呼的兵士。
官兵涌了上去,一边扑火,一边就冲进了楼里,枪支子弹公文丢得到处都是。雨辰连声下令:“各自以班为单位,把制造局全部控制起来,大家把子弹装满,四面角楼抬着机枪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进来!”
他这时才有空看看身边神气活现的陈山河,这小子屁事没有。歪戴着帽子在那里拣子弹。雨辰打开怀表看看,这攻打制造局从晚上十一点打到了现在凌晨一点。现在已经是1911年10月28日了。
这一夜还没有过去。
第六章 最长的一夜(三)
何燧在那里拍打着陈山河,笑得和孩子一样。雨辰把他拉了起来:“灼然,你马上派人和南市念荪他们取得联络,我们沪军军政府的布告去满街张贴,现在我们是堂堂义军,这名义最重要!让张雄夫带一个连去闸北巡警总局,现在我们腾出手来了,那里有二百武装完全的巡警,咱们也不能放过!”
当年李燮和就是吃了这个亏,打完制造局他们光复会功劳最大。但是他自己精神不支休息去了。早上起来陈其美的上海都督名义的布告已经贴得满城都是。后来角竞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失去了主动。
看何燧领命去了,雨辰才觉得浑身酸软,一阵阵的后怕袭来。刚才枪林弹雨的没觉得,现在可真是觉得浑身都是冷汗。他摇摇头,成就感又油然而生,到了天明,上海这个远东最大的都市,就光复在自己的手里了!
吴采他们那边行动也很不慢,拿下上海警察总局之后,又马上分兵去抢上海关道和上海县衙门。上海关道里面的几十万两存银,是雨辰切切叮嘱不能落在别人手里的。王廉带着一个连借马巡队的马匹飞奔而到的时候,上海的几堂官早跑得干净。关道存银也丝毫未动。王廉马上布置了岗哨,按照雨辰的命令,严格控制出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而吴采在那里,几乎是马上收编了愿意投效的警官警士,新编出了一个支队,把陆军中学的那帮军官派充进去领导指挥,立刻就出去上街巡逻,张贴布告,要有人趁乱打劫行窃,就地军法处置。
伴随着高昌庙江南制造局的火光枪身,夜间的大上海被搅动了。满街都是三两出来的人流,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看见白盔白甲的民军进了城,也有些知道底细的人以为是陈其美他们起事了。直到还穿着旧警察制服,扎着白毛巾,胸口贴着中华苏沪革命军第三支队符号的人马上街巡逻,所有人才都知道这次起事的主力是这个听都没听过的中华苏沪革命军。
马上在街上就有人燃放起了鞭炮,好事的人们更涌向上海关道,警察总局,制造局这几处地方,要亲眼看看,大上海是光复在谁的手里。
至于满清……在这一夜过后,就已经被上海推进了历史。
雨辰坐在制造局张楚宝总办的原来的房间里,正红着眼睛写着一份份的布告。身边的人飞快的接下去。马上去刻板油印,反正制造局里有的是工人,这些活干得飞快。打下制造局,经过初步清点,已经有法造七十五毫米山炮四门,仿造的七十五毫米山炮十二门,马克沁重机关枪四五十架,步枪近万支。炮弹子弹数目太大,一时还查点不出来。还有购料银,别人的付款银,制造局代收的几种税银……总之现银七十多万两。的确是打下了一个宝库。
门口吕逢樵喊了声报告,雨辰抬头一看,他身上背着一支步枪,腰里还别着一把德国自来德手枪和一把左轮,身上子弹带装得鼓鼓的。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雨辰笑道:“你带这么多家伙做什么?有什么事情?”
吕逢樵还是习惯性的板着一张脸:“正门口有个叫做李平书的人自称是制造局的会办,上海商团的总董事要想见官长,还带了几十个商团的公子哥兵士。后门陈三爷也回来了,也想见官长。”
雨辰欢喜的站了起来:“陈三爷回来了么?好得很,我马上去见他。至于那个李平书,让他等等无妨。”
吕逢樵敬了礼,带着雨辰就去见陈三爷了。雨辰看他严肃的样子,笑着又问他:“逢樵,你的表字是什么?还有,你在这里干嘛还带那么多家伙?”
吕逢樵闷着头在前面带路:“司令,我还没有表字。至于带这么多家伙,上海这么大地方,敌人很难全部扫除干净,万一有人反扑,马上就能干。”
雨辰拍拍他肩膀:“上海过了今夜,就没什么仗打啦。要打,也是动动脑筋和嘴皮子的事情。你想打仗,我带你回南京打个够。”
陈三爷在一处房子里早就候着雨辰了。他看见雨辰进来,伸手就将雨辰的手紧紧握住:“司令,你可干出了一番了不得的大事啊!我们洪门这些年死了几千兄弟,连个小县城都没拿下来,你带着四百弟兄就来打上海,我心里还一直嘀咕。没想到这个城就给你这样打下来了!”
雨辰心里面自己有数,他完全是占了熟悉历史的便宜。武昌起义后,上海这个风气早开的地方光复实在是瓜熟蒂落的事情。陈其美和光复会的人早就在前面做了无数的联络工作。所有重要地方的清吏和士兵几乎就是等着民军出现在自己面前,好交枪等着光复。没想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天外来客拣了他们这么一个便宜。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问陈三爷道:“拜托三爷的事情可办妥了?”
陈三爷用眼光扫扫那个麻袋:“这位大人还在租界里面喝花酒,被咱们几个洪帮子弟拖起打昏就走,接着就上了船,藏在舱底出了租界。现在可能还没醒呢,这次我陈三都是选的没有在上海露过面的新面孔,沿途也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雨辰哈哈一笑:“如此多谢三爷了,当初我是手无分文的穷措大,现在好歹有了点家底。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谢谢陈三爷的心意,就当是给兄弟们道乏。”
陈三爷按住雨辰的手:“司令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义气这两个字咱们洪帮还是分得清楚的,你要是再说这个话,我拉起山河掉头就走。就当没来过上海。”
雨辰无奈的笑笑,招手吩咐几个卫兵:“赶紧安排陈三爷休息一下,这个麻袋还有里面的人,都抬到我临时办公的地方去,明天我再找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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