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骗你作何,明天你赶车送我过去。”
南风听她这么说,便再无怀疑。
这个方瞒,神经兮兮的,还真是闲得慌,这种小事还值得写信吗?浪费纸墨!
南风在心里将其骂了一通。
此刻方氏医馆后堂中,方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站起了身来。
卷起竹帘,他步行至内间的书架前止步。
上面林列着一排排的卷籍,多是医书。
只见他弯下身去,在最下面的一格里,取出了一本不起眼的蓝皮医书来。
打开,里面却夹着四五封书信。
看上面的笔迹,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方瞒将信一封封的打开来看,一字不漏的,似在寻找什么隐藏的信息。
那人做事一向谨慎到极点,可谓滴水不漏,就算在此种情形下,若非有万全之策,他绝对会力求不让人抓到一丝把柄,从这出自众人之手的书信,还有上面毫无信息的内容,便能看得出来。
而依照他的行事作风,想说的话一定是隐含其中……
可方瞒始终未能看出什么异常来,这些书信,明眼一看,再如何深究,都像是普通的问候信,寥寥几句,平平无奇。
但他知道,断不可能只是如此。
三年前,他那封信已经递到他的手中,这三年来,方瞒相信,他一定在暗下筹划。
他将五张信纸按照时间的顺序摆列在地上,眉间露出深深的思索。
口中默念着信上的文字。
“不对!丁……丑?城遥………玉门……”
“大、雪……”
方瞒眼中闪过顿悟之色。
原来,如此!
… … … … … … … … …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
落银几经犹豫,终究还是将话吞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易城坐在她对面,问道。
落银一噎。
这都能看出来?
“没什么,就是想说……今天挺凉快的。”她胡乱诌了一句,应付道。
易城岂会听不出来她没说实话。
甚至,她想问什么他都已经猜到了。
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于是,一路无语。
车在方瞒的医馆前停住。
南风在外喊了声“到了”。落银便撩开帘子准备下车。
动作到一半,转过头去,将手伸了过去。
易城没看到她的动作,径直起了身。
“喂,扶着。”落银无奈地出声提醒。
易城神色稍滞,随后,伸手搭在了落银的手臂上。
二人下了马车,南风便道:“我有点事要办,就不跟你们一起进去了,等我事情办完便回来找你们。”
落银点头说好。
南风便满脸带笑的转身朝西街方向去了。
见二人进来。方瞒一把丢下手中正配的药。迎了过来。
他先是看向落银。笑道:“说来也巧,我无意间得了那本医书,上面有记载关于清除此毒的偏方,就是不知好用不好用。这才传了信让你将易公子带过来。”
落银无感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诚意的笑了两声。
没谁喜欢被人当做傻子来用,到头来却被蒙在鼓里,她也不例外。
但她心里却也明白,这事儿,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她向来秉承不管闲事的原则,所以方才在马车里,她忍住了没问。
就且配合着,做一回傻子吧。
方瞒见她脸色。有些尴尬的清了声嗓子,看向易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易公子随我去内间诊治吧。”
易城下意识的看了眼落银。
说是看,也不过是将头转过去三分。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就是。”落银口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易城原地驻足片刻,终究没说任何,随方瞒走了进去。
落银坐在偏堂等候,一盏茶喝去一半,不由想起了这几年来,零零碎碎的,有关易城的事情。
特别是方瞒。
对易城的态度,远远不是只出于一个大夫对待病患的态度,具体的她说不上来,但能肯定的是,方瞒认识易城,在易城来这医馆之前。
他第一次看到易城的时候,眼神的确有些错愕,其后便是他帮助易城脱险,躲避那些神秘人的追查,这些,都热心的太过头了。
对事情的了解之多,也委实说不过去。
这两年,那些神秘人大许是查不到什么,才逐渐放弃。
可是,方瞒的动作却好像越来越快了。
他之前还懂得小心翼翼的隐瞒自己认识易城这件事情,但昨日他让南风带书信给她,就彻底暴露了,很明显,他也知道会暴露,所以才多次嘱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而她则是因为作为他跟易城联络的‘中间人’,无可避免,才有了这个‘荣幸’。
隐隐地,她好像觉察到,方瞒在策划着什么,亦或是……帮易城在策划什么。
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去多说,不去多问,但她却管不住自己的脑袋不去多想。
而且,一想到方瞒在帮易城策划着什么,她心里就觉得很不安宁。
这是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本是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思虑良多的,她真是变得爱自寻烦恼了。
深吐了一口气,将这些混杂的思绪撇开了一些,落银便站起了身来,见内室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她便提步出了医馆。
出去走一走也好,人一闷着,便贯会胡思乱想。
☆、072:被绑
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商贩吆喝叫卖,十分热闹。
落银百无聊赖的看着两边商铺。
忽然,她顿住了脚步,回过了头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正从耙上拔下一串红晶晶的糖葫芦递给一个孩子,三两个妇人围在一个头巾摊子上挑拣着。
还有几个样貌衣着普通的行人左右观瞻,并无什么异样。
落银暗道了一声奇怪,转回了头去。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一样。
真是神经敏感的有些过头了。
这条街,主街道是环形街,一条街逛过去,便能回到医馆。
故落银就沿途一直逛着,期间买了些小玩意儿,打算回家给虫虫玩。
想到月娘前日里提到要给叶六郎做新鞋子的事情,她便转身去了鞋铺。
这种东西,又不值几个钱,能给月娘省些力气总是好的。
月娘就是太过节省,为了省几文钱有时候能忙活半天,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
随意挑了一双黑色布鞋。
落银见店里的伙计要拿黄纸给包起来,顿了顿,道:“把这双也给我包上吧。”
“这双鞋小一些,跟这双不是一个码儿的。”伙计善意提醒道。
“无妨……”
她本也不是,买给一个人穿的。
伙计依言将两双鞋都给她包了起来。
付了银子,落银出了鞋铺。
刚一转身,却觉眼前忽然一黑,随之,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叫也不及叫上一声,人便没了意识。
… … … … … … … … … … … …
另一头。南风刚从镇西头的首饰铺里走出来,手中握着一个圆形的玲珑小盒。
他迫不及待的赶回了方氏医馆。
此时,正见方瞒同易城走了出来。
“易大哥。方大夫。”南风喊了声,没看着落银跟着出来。便上前问道:“落银呢?”
易城和方瞒闻言俱是一怔。
“她没在这堂中?”易城问道。
“没有啊……”南风又将四处打量了一遍。
方瞒笑笑道:“许是有事出去了,你们就先坐在这等一等吧。”
“不行。”
易城和南风不约而同的出声说道。
话一说罢,二人都是一愣。
随后,二人再次很默契地说道:“我出去看一看。”
这下方瞒傻眼了。
随后,一副竭力忍笑的模样。
瞧这俩人,大惊小怪的。
南风似乎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此刻无暇去细想,便同易城说道:“易大哥你眼睛不方便。还是在这等着吧,我自己出去看看就成。”
易城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点头。
方瞒注意到,方才那一瞬间。他身上闪现出的情绪很复杂。
眼不能看这种事情习惯是可以习惯,但某些事情上……
南风已经走了出去。
方瞒伸手拍了拍易城的肩膀,“别急,反正用不着多久了。到时,再看个够就是了。”
易城脸色一僵。“你在胡说些什么。”
方瞒耸耸肩,“没有啊,我就是说等你以后眼睛治好了,就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了,这世间好看的东西多的数也数不清。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是叶落银。”
易城:“……我看她作何。”
方瞒叹了口气,道:“不看也好。”
易城闻言心里难免好奇。
什么叫做,不看也好?
方瞒显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找了张椅子坐下,让店里的小学徒去倒茶。
易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方瞒暗笑,口气却平静的很,“反正你日后大许也不会再见她,咱们就不说那些了,来,喝茶。”
易城抬眼,纵然眼睛没有什么焦距,但威慑力仍旧十足,隐隐透着一股威胁,“说。”
方瞒咳了两声掩饰笑意。
“哎呀……那个,就是……落银这丫头啊,哪里都好,就是长相……有些差强人意啊。”方瞒似极为遗憾,有模有样的说道。
易城显然是信了他的鬼话。
其实……他也料到了,毕竟,脾气那么差,又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长相应当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停顿了好大会儿,他又问道:“你口中的差强人意,是差强人意到哪种程度?”
“怎么说呢……”方瞒佯装苦恼的啧了两声,“还是别说了,你说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的在这拿人家小姑娘的痛处说事儿,怪不地道的。”
!
这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